《我*****遥》小楼

35、第三十四章

　　子奇手中的啤酒，第一次下去的如此缓慢，水平面一直停留在原处。
　　不知为何，今天的啤酒让他索然无味,只好放下酒瓶，转到好友的方向，自己笑了起来。
　　“项龙华啊项龙华，我以为这辈子只能看见女人被你吃得死死的，却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沦落至此，我都不知道应该说恭喜恭喜还是深表遗憾。”
　　“不过你不是最惨的一个，你就算现在惨得跟苦菜花一样也有我给你垫背。不管怎么说，你爱的人也非常爱你，而我，却被自己深爱着的人背叛，一脚被她踹进了火坑里。”
　　顾子奇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惨成六月飞雪，所以好友间向来不提。而今他居然自己提及，可见对项龙华推心置腹到何种程度。
　　“知足吧，小子。你的伤痕上撒得是蜜，我的伤口上撒的可是盐！”
　　顾子奇嘿嘿的笑着，从对方衣兜里掏了一根香烟点上，笑得奢侈放荡，迷光霏离。“其实我蛮羡慕你们俩的。遇到了对的人，付出再多投入再多都值当。就算苦一点，也并不是没希望。她还活着，你也还活着，而且你们还相爱——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
　　顾子奇笑得好不正经，然而项龙华却心中一动——
　　将来的事……
　　项龙华一把抓住顾子奇，呼吸也因此变得急促起来：“子奇，你是不是知道童瑶在哪儿？”
　　顾子奇摇摇头。虽然摇着头，但他眼中的星光却依然很亮。“我虽然不知道，但无双肯定知道。”
　　无双！项龙华心中仿佛一条火焰之龙腾空而起——“可是我和无双已经决裂了，而你和她……”
　　“我和她？怎样？不放心交给我？”子奇微微偏着头，玩笑似的看过来。尽管玩世不恭，尽管暧昧轻佻，但项龙华却知道他向来言诺如山，行重于言。既然他自己想要揽过去……
　　项龙华看着他，长久的，凝固般的看着。
　　“如此，拜托你了。”
　　他这样说着，语气凝重到无法撼动的地步。

　　子奇果然搞定了无双，不管他用了什么方法。
　　某一天上班的时候，项龙华正和哥哥讨论项目，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一看电话是无双打来的，项龙华的心跳就不正常起来。他不假思索的抓起电话，生怕别人反悔似的摁通了接听键，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已经微妙的皱起了眉头。
　　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调动在耳朵上——无双那边的环境很嘈杂，好像正在大街上。
　　“你这个……你这个家伙……”
　　她竟然肆无忌惮的大哭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项龙华怔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电话里说：“被那样误解了也没关系吗……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啊……”
　　项龙华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一样，呼吸顿时变得艰难起来。他的睫毛瑟瑟的颤抖着，以至于不得不低下头去，拼命掩饰脸上的变化——
　　哥哥就站在旁边，他不能让对方看到他失态。
　　而无双还在继续着：“子奇全部都告诉我了……说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很开心却一直止不住在大哭……但是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因为童瑶那个傻丫头终于得到了她苦苦等了八年的回音……”
　　整整八年。
　　九十六个月。两千九百二十天。七万零八十小时。分分秒秒。
　　项龙华的眼睛又有些湿润，再也忍不住心中涌动的情感，他不顾哥哥投落过来的严厉目光，压住电话低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她在哪里？”
　　“她住在酒店里，我这就……这就告诉你地址……”
　　无双抖抖索索的吐露了一大串话，人名地名街道名混杂不堪。请等一下，项龙华慌忙的在桌子上寻找着纸笔，这个时候，身边的项龙文已经忍不住爆发了：“龙华你到底眼中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然而哥哥铁青的面孔也无法阻止他心中的执念，他抓过一张纸，在上面鬼画符一般写下几个字，放下电话就要往外走——
　　然而，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哥哥的面孔一下子杵那么近，是因为衣领被抓住的缘故。
　　从没见过盛怒下的哥哥——这个男人一向在谈笑风生间，就将强敌捏成齑粉的。
　　而现在的他，也已经失态了。两个大男人在办公室里拧着衣领扭打着，沉重的呼吸来回撞击在墙壁上。
　　“你这么急冲冲的跑出去干嘛？！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谈公事吗？！”
　　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烁着寒光，犹如刀锋般锐利坚硬。敏锐如他，立刻就发现了“蛇之七寸”——
　　“难道说……难道说你现在要出去找童瑶？”
　　项龙文无法相信这样的答案。而对面的他却无情击碎了他的底线。
　　“是的。我是去找童瑶！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年轻男子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决断和强硬，而他手上的力道更是离奇巨大。
　　天啊！面前这个男子，真的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吗？！
　　项龙文不想相信，但有不得不信——自己的弟弟，已经鬼迷心窍了！
　　“龙华，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啊。想想你的付出，想想你的事业，想想父母对你的期望，难道这些都不值得你放弃这个女人吗？”
　　“你好好想想就会知道我说得都是对的，你要做自己命运的强者，感情用事这种事情是绝对绝对不可以有的！这些我从小不就告诉你了吗？难道我说得还不够吗？”
　　项龙文已经尽量压住脾气温言细语了，他认为自己的说服很有效，而且直中核心。但不知为何，那个男人却拧住他的手指用力从衣领上扯下来，双目强烈的看着他！
　　“你以为你在养什么？机器人吗？”
　　“你们到底还要我压抑多久！！！！！”
　　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有过半分顶撞的弟弟忽然抬起右手——项龙文发愣的看着那只手，怎么也不能相信它会落在自己的脸上……然而它的确高高的举起，重重的落下，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使得巨痛慢半拍席卷了全身……当项龙文终于明白自己被扇了一个耳光时，那个肇事者却已经跑远了……

　　居然……居然被他打了……
　　那么重视的人居然打了他……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爱吗？
　　对他的情感只是压力吗？
　　到底什么时候变的？昨天，前天，还是两年前？
　　项龙文瘫软似的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直，四肢发抖。
　　清楚的记得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在项龙华豆丁一个的时候。
　　他会说的第一个音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哥哥”……
　　那个粉团子扬起双手，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笑着说“最喜欢哥哥”……
　　……
　　那时的笑颜呢？
　　兄弟间的亲密无间呢？
　　说过会一辈子对他好的誓言呢？
　　项龙文的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从未有过的失败感席卷全身。
　　记忆里甜美的小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另一边的项龙华，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向无双所指引的地点。
　　他不是没听到哥哥说的话，也的确因为那些词句受到了冲击，但这一切都不如那一块随时就将从手心中滑走的宝石重要——
　　不！
　　他必须现在就告诉她——
　　并不是因为贪恋小屋的宁静自由！
　　并不是因为她拥有着他所向往的那个世界！
　　而是只有她在的世界才是他最想要的！！
　　他要她！！！

　　项龙华一路飞驰着来到那个酒店，来不及等车泊好就解开安全带冲了进去。酒店的大堂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南腔北调，五花八门，而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前台办理什么手续的她——
　　她小小的背影正对着他，趴在高高的大理石台面上认真的写着什么。
　　仅仅是看到那件熟悉的大衣，项龙华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不过是等了她一个星期而已……
　　竟然恍如隔世……
　　项龙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打开步伐向那边走了过去——
　　他仿若踏进一个神坛，而周围有着飘渺天籁的歌声。
　　衣褶翻起波浪般的涟漪，长长的裙裾在身边打开，露出光洁的脚腕。
　　他走向她。
　　他似乎看到了她心有灵犀的转过头来，微笑着，对他伸出手来……
　　无端的，他脑子里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学过的《诗经》里的一首诗。
　　他想要念给她听，也想听她念给自己听。
　　一句一句，仿若契约。
　　我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