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嚣尘上》k5

3、狭路相逢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跟托小偷先生的福而孑然一身的陈尚不同，为了帮伍默把他那堆家当拖到车上就费了两人死劲，成功K到一顿晚饭后，两人挤进了伍默那辆”瓢虫”里，伍默不急不缓的开着车，陈尚坐在副驾驶座上研究着下午没看完的资料，忽然就觉得这人活二十年的日子其实真不长，总结起来就这么薄薄几页纸而已。

　　前面的都没什么大意思，除了他两其他的一个典型的玩地下乐队的——这是孙崇，一个典型的科班艺术生——这是那个叫乐垣的，都没啥新鲜感，引起陈尚兴趣的是今天还没见到的那个。

　　陈尚转头问伍默，你说你在茫茫人海里遇见那么个人正好跟你认识的人叫一个名字，然后又正好是那个人的几率有多大？

　　十字路口遇着了红灯，伍默想了会，说那要看叫什么名字，比如像我这种名字的大概就接近百分之九十了。
　　陈尚说那要叫苏诺呢？
　　伍默皱起眉头，转过头看着陈尚:“我说这名怎么这么耳熟呢？”

　　陈尚扬起手里的纸，“键盘手——苏诺”

　　伍默眼前一亮，问：“你认识？”

　　陈尚点头又摇头，“说这名字我认识，这人么…”

　　陈尚低头瞟了眼个人资料，“大概不认识。”

　　伍默有点遗憾的唉了声，说下午在易森那见过照片，那可是个顶顶美人，
　　“要单说脸，她绝对比筠………”

　　伍默这人最大的也大概是唯一的缺点——按他自己的说法是缺点，但在陈尚看未必，就是一跟熟络的人说开了就管不住嘴，能提不能提的一个劲提，总是嘴到心没到。
　　其实陈尚觉得他提到江筠端那会自己并没什么不妥，但是伍默忽地就噤了声，还嘟囔了句对不起，于是陈尚就不得不配套反应的郁闷了。

　　两相沉默的到了易森给的地址的楼下——高层公寓式住宅，要说大公司就是大公司，够慷慨，比陈尚那破仓库强，连伍默那小资公寓都能比下去，伍默要去停车，陈尚挑了几件轻的先上了搂。

　　这栋房子是蝴蝶户型，出了电梯门就只有左右两张门，他们住在左边的1101，很巧的正好是陈尚生日的门牌，准备放下东西找钥匙的时候，忽然看到猫眼里似乎有光，敢情有人比队长大人还认真负责呢？

　　门铃声“嘟”得苟延残喘，陈尚打算一定要给队长大人反应反应，换个人道一点的铃声，边想着呢，就听到了门锁开启的声音。

　　后来每每想到这一幕，陈尚总觉得，如果生活也可以有蒙太奇镜头的话，那么门打开了那一瞬间，至少可以拖成一个五倍长的镜头，穿插其中的是流转的光影，倒退的时钟，变换的画面，直到定格在三年前某个夏日的午后——那个人生里还没有江筠端，没有伍默，没有江渚更没有沈亦君的陈尚也是这样抱着几袋零零碎碎的杂物站在门外，而门里，穿着淡蓝色家居服，湿着头发的苏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说：“你还真会挑时候。”

　　曾经陈尚一直觉得苏诺是艳丽得足以炙伤人眼睛的女子，五官无可挑剔，身材玲珑有致，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三年前的她也不再有二十出头女子来不及褪去或者佯装尚未褪去的稚嫩和生涩，举手投足风情万种。

　　苏诺虽不是陈尚初恋，但可以算是陈尚第一个真正交往过的女子，那时，陈尚天天翘课，泡网吧，插科打诨，苏诺是他玩某个很红的网游时认识的“老婆”，等混得还算熟了，也就奔了现实，她喜欢时不时把陈尚叫上她家，窝陈尚怀里，事实上那时候的陈尚不过十六出头小毛孩，身形还没长开，比她高不到哪去，
　　苏诺喜欢摸他的头，虽然被陈尚抗议过很多次；
　　会给他买点他想要，陈尚那即没宠溺想法又没宠溺能力的父母绝对不会给他买的小奢侈品，
　　但却不会直接给钱让他肆意挥霍——感觉像不像一圈养一只宠物？
　　那时苏诺是可以自食其力的——至少可以自己弄到钱养活自己的成年人，
　　而陈尚是刚拿到身份证的小鬼，所以当只有点小任性，但还算听话的宠物又有何不可，
　　也正因为如此当陈尚拿到那份资料时，仅仅是对那个名字有些感觉，并没想到真的是她，
　　“苏诺，女，年龄20.”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她岂不跟自己同年？怎麽可能。

　　“只是公司为了表面上好看点做出来的而已，今年啊，我都23了。”苏诺坐在地板上，仰着头，递了厅青岛给陈尚，听到最后那个数字的时候，陈不受控制的愣了下。
　　“后来你去哪了？”陈尚问，说来好笑，似乎每个跟陈尚有交集的女子都喜欢不告而别，当年，在陈尚跟苏诺认识一年的时候，陈尚在她家附近跟几个狐朋狗友玩了个通宵，顶着黑眼圈去她家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那之前陈尚大概有一个星期没去见过她，
　　那个六月的首周，在很多人人生中被称为第一次历练——天堂与地狱的连接点，一天半的考试，陈尚交上的是三张空白得好像她刚刚迈向成人的人生一般的试卷。

　　“一直呆在这家公司里啊，受训，准备出道，受训，准备出道，周而复始。”苏诺不知道从哪捣鼓出个吹风筒，插上电，递给了陈尚。然后自顾自的坐到了陈尚身前，陈尚打开开关，驾轻就熟的一手拿着风筒，一手拨弄着她其实已经只有少许湿意的头发，这种事他们以前经常做，只是现在位置正好反过来。

　　“你那时候是不是特恨我？”苏诺轻声说，声音太小，在嗡嗡的风声中显得有些飘渺。

　　“嗯？”其实陈尚听得恨清楚，只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装作没听清楚，好在人家也没正儿八经的期望着一个回答，
　　“易森签我的时候，说我可以保留的只有那个名字，其他的都要放开，好的、不好的，那些流言蜚语的过去，从那刻起就不再存在了。“苏诺反手握住陈尚拿风筒的手，按下Off，把身体往陈尚膝上靠了靠。
　　“这家伙每次不会换个台词么？”陈尚笑了笑，轻轻把苏诺的手拿开，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工作。只是调到了小风。
　　“我也是那流言蜚语的过去吧。”其实这句话一出口陈尚就后悔了，没话时就该闭嘴，而不是口不择言，不知道是不是伍默那毛病的变种。

　　靠在膝前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摇了摇头。
　　苏诺说小尚你跟我不同，你以前那点破事最多也就算是年少轻狂，可是我的那些，可以把现在我想成为的那个‘我’毁掉无数次，所以我没办法，我想重新开始，象新生一样的重新开始。

　　三年后来解释分手的原因是不是太迟？其实当时陈尚是想这样问她的，但好在这次他管住了嘴，所谓太迟，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让这解释缺乏诚意，而是期年已过，又有几个人还会在意这个迟到的解释。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我们也算殊途同归了，不是流言蜚语的过去了，而是共同的未来。”苏诺的手指抚上陈尚的脸颊，冰冷而纤细。
　　陈尚不知道是不是像苏诺这种女子都会有一种全世界都该爱她的优越感，
　　她们是不是都相信因为她们的美丽、她们的多情，所以爱便该存在——至死不渝。

　　陈尚有些不适的躲开，苏诺的手指空落落的悬在在半空，回过头来，迷茫的望着陈尚，嘴角还有僵掉的笑意。
　　“你说的对，我们的过去是不同的，所以你可以放下，而我不能。”陈尚放下风筒，轻柔的抚平她蓬松的长发，像是某种抚慰。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苏诺很快整理好表情，眯起狸猫般的眼睛坐正了看着陈尚。
　　“因为你恣肆，活在当下，没有什么想得到的，所以也就不在乎失去。”

　　陈尚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这目光流动的女人，那就是她眼中三年前的自己么？
　　那个在现在的自己看来空虚的、无所事事的自己，
　　“可是我现在不是了，我会坐在这里，就证明，我有我想要的东西,不是么？”陈尚牵了牵嘴角，让表情看起来更像是个无所谓的笑，尽量沉稳的说道。
　　苏诺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目光愈加深郁。

　　“傻孩子，为什么要问我呢？”

　　苏诺忽然笑了，那弧度让陈尚相当不舒服，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筠端跟曾经的苏诺最大的不同，是苏诺身上有那种让人耽于现在的沉溺，象萦绕的迷香，自甘沉沦，而江筠端却更像是从未来投下的光，就算明明知道有被炙伤的可能却仍旧想要义无反顾的向前，只是如果那个未来已经不可能是自己所期许的那个时，是不是还应该一往无前呢？

　　陈尚最喜欢伍默的一点是这家伙永远出现的很是时候，在和苏诺之间的气氛还没微妙到让陈尚落荒而逃时，门口传来了钥匙声，接着就是伍默极具穿透力的嚷嚷

　　“陈尚！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呆房里吹空调！不知道下楼帮下你亲爱的队长大人我啊！累死了我，谁伺候你个祖宗！”

　　伍默声线低沉，配上多数时候的优雅举止，就算是在身为男人的陈尚看来也极富魅力，但是倘若要遇上间歇性的抽风时刻，那性感声线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只是此时此刻，那诡异的声线在陈尚听来犹如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