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死以后我成了怨灵》川夏曦

2、雪白干净的鬼2

　　大雨连续下了多日。
　　整座S市沉浸在一片乌云密布的阴冷暗沉中，没来由地让人感觉窒息烦闷不已。

　　下午两点多，一辆外形普通的黑色越野车在警局门口停下。
　　车门打开，身穿黑色大衣的高个子男人走下车来，手里撑着一把英伦风的长柄雨伞。

　　“干什么的？”门卫叫住他问道。
　　“收尸。”
　　“……”被对方这言简意赅的回答噎了下，门卫小声嘀咕了一句，而后递过笔和本子，“这里登记一下证件。”

　　趁对方埋头填写之际，门卫仔细打量了他片刻。
　　这人似乎很怕冷，脖子上缠了两圈的黑色围巾直接往上裹住了半张脸，露出半截鼻梁和狭长微眯的双眼，从门卫的角度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因为被浓密纤长的睫毛给挡了个彻底，倒是男人握笔写字的手在昏暗的天气下白的似乎在发光。

　　字迹倒是潇洒漂亮。

　　不得不说，人都是视觉系动物。因为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原本觉得对方打扮可疑的门卫心里的警惕顿时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对方配合的填完了所有信息后也平息下来。

　　“可以了，进去吧。”

　　进入到警局里面，强烈的暖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冷热交替的水汽直扑向眼睛，男人眨了眨眼睛，抬手把围巾往下撤了撤，终于大方地露出了整张脸。
　　如果门卫在这里，铁定会觉得这人的模样和他的字迹一样出色好看。

　　对前来接待的警员道明来意后，男人被带着走向警局的停尸房。
　　无论外面的暖气有多足，停尸房里永远都是冰天雪地般的寒冷，甫一开门，还带进来一股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阴风。

　　“就是他了。”警员哆嗦着拉开其中的一个冷冻柜，对身后的男人说，“这人在这里躺了快一个星期了，是你认识的人吗？”
　　死者身上没有证件，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指纹比对和DNA比对都没有结果，出事时手机被汽车碾碎，由于下大雨，电话卡也直接作废了，导致他们始终没能查清楚死者的身份。
　　局里开会表示再没人来认尸，就要发新闻报道来寻找家属了。

　　男人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定在冷冻柜里。
　　躺在里面的人十分年轻，并不像其他车祸身亡的人那样面目全非不容辨认，反而还保持与生前无差的模样，只是肤色惨白，眉眼冷冰，偏偏嘴唇染着明显的血色，以及被血液冷浸成一缕一缕夹透着冰雪色的头发。
　　如此种种，让他看上去不但不吓人，反而有着几分异样的冷艳。

　　迟左瞳眸深处倏地亮了亮，很快又隐没在那双墨色的眼睛里，随即他眉头微皱地摇了摇头，语气遗憾：“抱歉，这个人不是我认识的人。”

　　警员一愣，盯着他看了片刻后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认识？你再仔细看一下？”
　　迟左无言地回视。
　　警员讪讪一笑：“既然不认识，那就没办法了。”
　　说着他伸手拉住冷冻柜，意欲再推回去冻起来。手刚一动，忽然感觉到了阻力，他低头一看，竟是对方拉住了冷冻柜另一边。

　　迟左一脸认真：“你说的对，我还是再看一眼叭。”
　　警员一阵无语，慢慢松开手来：“……请吧。”

　　迟左慢慢俯下-身，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冷冻柜里的脸，像是扫描字画一般将对方的五官一一刻录进瞳眸中，果然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就在警员心里又有了期待时，他挺直腰杆，直视警员说：“抱歉，真的不认识。”
　　警员：“……”
　　如果不是看对方穿的人模狗样，他不禁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大老远故意跑来消遣他们的。

　　从警局出来，迟左站在门口，低头撑开伞的功夫，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张夹着冰霜的脸颊，他回味般啧了一声——
　　是他的菜，这一趟总算不白来。
　　进入车里坐好，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唱起了歌，他按下接听径自递到耳边，率先开口：“我刚从警局出来。”

　　“怎么样？”手机那头的人急切的问道。
　　迟左言简意赅道：“这个委托我接了。”
　　对方语气立马一松：“太好了。”
　　迟左不为所动：“我有个要求，你想办法把太平间那个人弄出来。”
　　“啊？”对方哑然，听上去有点愣神，“太平间哪个人？”
　　迟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慢悠悠地说：“还能是哪个人？我刚刚去看的那个。”

　　“……你说那具尸体啊？”对方恍然大悟，“行行行，可我弄出来送哪去啊？直接火化？”
　　迟左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很平静：“一会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送那儿去就行。”
　　“好好好，那这事就交给我，韩家那事儿就拜托你了啊。”
　　“嗯。”

　　挂断电话，迟左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翻了翻，找到不久前发过来的文档打开，埋头看了起来。
　　“陆右，二十六岁，职业写手……”

　　一字一句浏览完，记下上面提供的地址，陆右收起手机，启动车子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黑色越野车来到一座环境清雅的中档小区，顺利进入到某一栋的楼下。他锁好车门，熟门熟路地找到目标住户，打开门走了进去。

　　很居家的两室两厅，大概八十来个平方，装修的简单大方，配合着暖色调的沙发窗帘显出几分温馨，令人感到舒适的那种。
　　粗略地扫过一遍后，不请自来的迟左十分自觉地换了双拖鞋穿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入客厅。

　　估计因为主人离开的匆忙，屋子里还亮着橘色的灯，为这冷清的房子添了点错觉一般的烟火气。
　　为什么是错觉一般？
　　因为客厅果盘上的水果已经开始流逝水分，变得不再饱满，开始有干瘪的迹象。
　　对面餐厅的餐桌倒是收拾的非常干净，厨房碗筷刀具都摆在相应的位置，无声表明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年轻人。

　　资料显示这套房子是陆右三年前全款购入，那会儿他才二十三岁，毫无背景，刚刚大学毕业没两年就能在这寸土寸金的S市全款买下一套房，说明他绝不是那位钟家少爷口中所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废物无能。
　　不过嘛，想到那位躺在医院高级VIP病房里，口口声声说要弄死某人的钟少爷在得知某人前一晚就已经狗带了后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迟左用欣赏的目光打量完客厅厨房这块儿，然后走向里面一点儿的房间。
　　左手边是卧室，右手边则是书房。
　　卧室里除了一张足够宽大的床和占据了整面墙壁的衣柜便无其他摆设，书房的设计则要用心很多，整整两面墙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对面是一套书桌，另一边靠窗的地方也放了一套沙发和小型的茶几，上面茶叶茶杯之类一应俱全。

　　迟左仿佛可以看见那样一副画面，休闲之余的少年捧着一本书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一边品茶一边阅读，浓浓的茶香味和书卷气几乎要穿透时空铺面而来。

　　他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刚这么想，迟左的视线忽然顿住，些微意外的目光定在书房某处。
　　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响动，那是电脑仍然在运转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神情倏地复杂起来。

　　观察稍许后，迟左悄无声息地朝着电脑走近。
　　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在白炽灯的映射下并不明显，可是却牢牢地吸引住了迟左的视线，他来到书桌前站定，抬手试探性地伸向什么都看不清的屏幕。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手直接穿过了电脑屏幕！

　　收回手，迟左挑了挑眉，暗道果然是……“门”。
　　而“门”既然出现这里，那么它的后面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迟左稍微有点兴奋，因为他并没有给自己算过，难道说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否则怎么会在难得遇到一个合口味的小可爱之后，还有接二连三的惊喜？
　　一只自带“域”的小可爱……
　　哇，光是想想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

　　这么想着，迟左嘴角一挑，愉悦地往前一跨，朝着所谓的“门”，走了进去。

　　强烈的失衡感传来，没等他站稳身体，先有一道张扬跋扈的声音在不远处炸开。

　　“小子，你就是陆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