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似你》彤辛

23、第二十三章

　　唐廿廿抱膝坐在床上，已经穿戴整齐。
　　平时她没有穿外衣上床的习惯，但今天她心神不宁，坐在被子中间让她好受点。
　　唐廿廿把头埋在膝盖中，蜷成小小一坨。
　　她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秋桐出门已接近三个小时了。

　　想起昨晚秋桐对她说的话，唐廿廿咬住下唇，呼吸和那时一样，稍稍停滞。
　　她当时正为秋桐恢复良好的后脑伤口而欣慰，冷不防他忽然开口。
　　“愿意和我走吗？”秋桐站在顶灯的光晕里，问她这样的话。
　　唐廿廿一时反应不过来。
　　走。走哪里去？跟他走。什么是跟？

　　秋桐倾身下来，抚摸她的脑袋，周身的气质让唐廿廿觉得有些陌生。

　　她不自觉地向后倾。
　　秋桐扣住她的脑袋，墨镜幽深，明知他看不见，唐廿廿却觉得自己像被锁定的猎物。
　　她揪紧被子，惊慌起来。

　　“我喜欢你……”秋桐一字一顿地，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话。
　　唐廿廿心旌颤动，不可置信地僵直。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又放松了下来。
　　“……对我的照顾。”秋桐脸上又挂起淡淡地笑，好像刚刚那个陌生人只是她的错觉。
　　唐廿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喜欢。
　　一把小凿子，在她心里撬开了缝，稍微受力，便咔嚓咔嚓地整个裂了开，把她懵懂的感情完整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让她了解，正视。

　　可现在秋桐又说，他是喜欢她的照顾。

　　唐廿廿庆幸，又有些发酸。
　　她不知道她的神情已经一丝不落地把她内心暴露在司衡眼中。

　　他说轻轻捻着她的发尾，声音平淡透着诱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再照顾我一段时间。”
　　唐廿廿不语，他有些脆弱地微微低头，“我想要看见你的样子。”

　　唐廿廿心弦一颤，麻麻的感觉传到大脑。
　　“我还能看见吗？廿廿。”

　　唐廿廿无声地，用力点了点头。
　　秋桐拇指蹭了蹭她的后脑，扯唇笑了。
　　“好。”

　　他直起身，“明天你跟我走。”

　　什么？唐廿廿还没有跟上他的节奏，秋桐已经站定，整理着袖口，交代道，“明天有人来替你收拾东西。”

　　“什……什么，秋桐？”
　　“嗯？”秋桐转头，“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定了。”

　　“我……”唐廿廿开始紧张，开始恐惧。
　　秋桐屈起长腿，坐到床边碰她的背，她猛地一震，向右缩。

　　“对不起，是我没说明白。”秋桐道歉，“你不要怕。”
　　“汪斌找到新房子，我们过去住。你知道的，他好不容易找到我，愿意帮助我，我不好拒绝。”
　　“而且，到更好的居住环境，也许我的眼睛会有更好的转机。”

　　她点头，听见秋桐对她说，“我会帮助你做回正常人。”

　　-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深秋时节，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景象变得萧瑟冷落。
　　秋桐出门并没有带伞，唐廿廿眉心细细地拧起来，黯淡地低头。
　　就在她枕着膝盖出神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屏幕闪烁两字：秋桐。

　　唐廿廿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已经接了起来。
　　“喂？”

　　“看电视。”秋桐言简意赅。
　　唐廿廿依言打开了电视，秋桐又说，“看新闻。”
　　秋桐那边好像在忙什么事，有人来来往往，细碎的说话声传过来。
　　唐廿廿随手播到最常见的频道，官方最权威的新闻台，眼光忽然愣了。

　　“知名学府K大数名本科生学术造假，外国语学院院长牵涉其中。据悉该院长与其中一名学生有亲缘关系，K大表示将严肃惩处全部涉事人员……”

　　官方播报字正腔圆，并没有提到具体人名，但唐廿廿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
　　她打开手机微博，热搜第三赫然在列。

　　#K大本科生学术造假#

　　孟菲、何皓文开除学籍，院长辞退处理。处理得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速度之快刷新了之前所有类似事件的处理记录。

　　前因后果事无巨细都被K大知情同学在评论中科普，全社会引起热议，这几个人永远翻身无望了。

　　何皓文靠那几篇高级别文章申到的留学名额泡汤，在学校的黑历史被挖出来鞭尸，伪装的正人君子人设这下遭到严重反噬。
　　看不惯他的人积压了太多，这时候把他的道貌岸然拿出来给网友讲，一时间评论区无数新鲜大瓜。

　　一桩桩一件件孟菲与何皓文的劣迹被天南海北的网友口诛笔伐，唐廿廿白着脸看过去，连孟菲利用公众号校园暴力其他同学的细节都有，却没有任何一件提到她的。

　　唐廿廿目光闪烁不定。

　　她往下翻，第十位还有一个关于K大学生会的。

　　#K大学生会#
　　#学生会官僚化#

　　学生会的问题不是一时，也不在一校，只是大家厌恶本该清静的高等学府，和恶臭的社会潜规则搅和在一块。
　　尤其是如此知名的K大，一番网友奚落，百年名誉受损。

　　唐廿廿纤细的手指向下滑去，不由自主拧起眉。

　　忽然，一个热搜从底部凭空冒出，又快速地升到前排，正挨着#K大学术造价#的那条热搜

　　#耄耋泰斗郑芝年重返母校#

　　唐廿廿顿住。

　　郑芝年，生于战乱，长于新中国，年届九十，他精通英法西等外语，是建国以来享有最高盛誉的语言学家、翻译家、文学家、教育家，德艺双馨。
　　他常说自己的一切成就应归于K大。
　　可他早已经因为身体原因避世不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到母校。
　　但不得不说，他的出现，如同江心石，给K大的名誉奠了基。

　　做为外国语学院的一名学生，郑老是她的学长、前辈，更是传说中最值得尊敬的泰斗。

　　唐廿廿仔细看了看，郑老先生这次回来，以他的名义设立了一项专门提供给家庭遭受变故的同学的应急基金，设立了“清德”奖学金，额外又捐盖一栋先进的学习交互中心。

　　但郑老特别提出，是由誉恒公司出资，他只是挂名。
　　他说，难得现在的企业有社会责任感，不追求商业效益，不用商业化冠名损伤校园的书卷气，他岂能不在生命结束前回来为K大做些事。

　　看着郑芝年的视频，唐廿廿眼圈渐渐红了。她忽然反应过来还在和秋桐通着电话，连忙拉下手机状态栏，结果果然看到，电话已经挂了。

　　唐廿廿有些失望，把手机搁在床单上，撑起下巴看向天空，想起不知道在何处的秋桐。

　　想着想着，想起他清晰的眉眼和他的笑，唐廿廿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住。

　　-

　　雨停了，天暗下来。
　　少女在床上安睡，男人高大的身影投下来，正将她覆盖。

　　司衡刚刚回来，轻悄悄走到床边，就这样看着她。
　　只一小会儿，唐廿廿似有所感，朦胧中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

　　司衡摸着床边坐下，把盲杖立在一旁。

　　唐廿廿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发现他正抱着一个糖果色的小硬壳箱子，她正疑惑，一只小脸从箱子中间伸出脑袋来。

　　圆弧形的塑料窗户把这个小猫罩得像个太空人。

　　唐廿廿惊呼出声。

　　“小猫！”

　　司衡抿着唇递过去，“喜欢吗？”

　　唐廿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力点点头，感激地看着他，“喜欢！”

　　前几天还在说不想养。
　　司衡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唇角上扬。

　　他已经让汪斌联系了医生，说是小动物对唐廿廿的情况有帮助，他就去亲自挑了一只。
　　一只肥肥的金渐层。

　　唐廿廿伸手逗猫，司衡看了眼周围。
　　她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停当了。
　　实际上唐廿廿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这不多的行李中有一多半竟然还都是司衡的。

　　“走吧。”

　　“现在吗？”

　　“嗯。”

　　唐廿廿抱着猫包，牵着司衡，在楼道中，回头，深深地看了屋内最后一眼。
　　铁门“咣”地关闭。

　　“走吧，廿廿。”

　　-

　　唐廿廿先上了车，汪斌过来，附在司衡耳边说了些什么。

　　司衡转头问廿廿，“自己坐着行吗？”
　　唐廿廿看着他点头，笑着，“可以的。”
　　“好。”司衡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到前面，汪斌给他拉开门。

　　感觉到唐廿廿的目光，司衡对着汪斌道，“谢谢。”
　　声音低沉冷肃，第一次收获司总感谢的汪斌没顶住，轻轻笑了下，“咳。”
　　他快速掩住，恢复表情，从另一端上车。

　　加长的商务车，保密隔音性能极佳，电动隔板将唐廿廿所在的后排隔住，司衡摘下墨镜露出犀利目光，扫过汪斌。

　　压迫感传来，汪斌立刻低下头。

　　司衡睨视一眼，便抽出平板，立刻布置公事。

　　与司律的博弈到了白热化阶段，一上午他都在处理誉恒公务，处理这10天内需要他拍板才能推进的事项。
　　司衡专注无比效率极高，虽坐在车内，决策之间却有杀伐之气。

　　车子不知不觉行驶缓慢。
　　锃亮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一处高档小区内。

　　一下车，水榭楼台，幽幽潺潺，高档别墅掩映其中，司衡不由得瞥了汪斌一眼。

　　汪斌不明所以。
　　司总让他找房子，同时离誉恒总部和K大都近，除了旁边一处普通的高层居民区，就是这处栖梧苑。
　　他直接就定在了这里。

　　唐廿廿被花纹繁复的奢华地面惊呆了。
　　这还只是小区行车的公共区域而已。
　　她环顾四周，震惊地看向司衡，还有周围的几个人。
　　小声道：“秋桐，这里……是哪里？”

　　“我们暂时住这里。”
　　“秋桐，这里……”唐廿廿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想给秋桐描述一下小区的奢华，但当着秋桐朋友的面，她局促地脚尖点地，不想让秋桐没有面子。

　　司衡笑了笑，给汪斌递了记眼神。

　　汪斌立刻走上来，“我家房子一直空置，你们不住也是浪费。”

　　这样啊。唐廿廿客气地点点头，往司衡旁边靠了靠。

　　司衡目光锁在唐廿廿身上，对汪斌轻抬下巴，淡淡地，“谢谢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