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下》砚上凉墨

34、迷雾岭（二）

　　第二日一早，连应与药漓就跟着黎青与蒋崇正前往迷雾岭。
　　这一路上所遇的士兵都对他们四人十分有礼，连应知道这是沾了师禹和前面两人光的缘故，故而面色淡淡，但药漓却是高兴坏了。不过他高兴的倒是这军中新奇的生活，量他小医仙游历过再多地方也是万万没有看过军中风景的道理，所以这一路上他看什么都很新奇，俨然一个大孩子无疑。
　　因而连应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居然产生了一丝很类似于宠溺关星的疼爱之情，若要药漓知道自己在连应心中是这么个定位，恐怕那张白嫩的面皮会顷刻黑如锅底吧。

　　连应站在迷雾岭前，看着眼前一片白雾蒙蒙，远些的景色是完全看不清的，心中的担忧愈盛。黎青看他面色凝重，便轻摇羽扇道：“公子如今看到这片迷雾，应当知晓当时我方为何不敢轻易出兵了吧。”
　　连应自然知晓，这么一个地方隐藏着的危险还真是重重难辨，若不是朝中之人逼迫……唉，现在说这些却是晚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做比较实际。
　　“不知黎军师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连应虚心问道。
　　“若是有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筹莫展了。”黎青皱眉，不过很快又道：“但是黎某相信王爷定然能够安然无恙地出来，也必然会等到那个时候。”
　　连应虽也对师禹有信心，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心，接着又想到了那日在驿站中听到的对话，便隐晦地提醒道：“只怕有人等不下去，这事也绝对瞒不了多久，届时必然人心惶惶。”
　　原本脸色就不大好的黎青听了这话脸色更是沉了下去，他旁边的蒋崇正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二人的意思，愤然道：“妈的，这群兔崽子，他们敢不相信将军老子就揍死他们！”

　　正当三人还在这里对着迷雾岭深思熟虑之时，却听得一边的药漓轻轻地“咦”了一声。
　　“药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黎青连忙问道，就连连应和蒋崇正也忙将视线转向了他。
　　药漓却是看着连应，细细想了番才终于开口道：“只是闻到了一股味道，感觉很熟悉。”
　　味道？三人疑惑，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闻了几下，却是一无所获。蒋崇正更是疑惑地问了出来：“哪里有什么味道？为何我什么都没闻到？”
　　药漓抿了抿唇，眸色更暗沉了几分，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连应已经知晓一般当药漓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事情就不会简单了，但他并未催促，只等着药漓开口。
　　“若是你们闻不到的话，那就是那东西无疑了。”药漓郑重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迷雾岭中必有一种植株，名唤‘狐惑草’，有惑人心神，制造幻象之效，更甚者还有可能致疯癫。但狐惑草本身形状并不出色，如一般野草无异，只是草尖顶端有一抹幽蓝色，味极淡，只有嗅觉极其灵敏的人才能闻出来。最重要的是狐惑草虽无香，气味却可在空气中弥漫，对于活物更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药漓说到这里另外三人心中都是一咯噔，这样一来那狐惑草岂不是同无色无味的迷魂药一般无异？若是这样倒是能解释那探子的疯癫异状了，可是这样一来不也就说明了王爷与先行军也中了这狐惑草的“狐惑”了吗？
　　对于为什么药漓能够闻出这狐惑草的味道三人是一点都没有疑惑的，人家可是医仙之徒，对各类草药、毒药熟悉无比，更是会有个灵敏非常的鼻子啊。

　　“狐惑草……可解？”连应蹙着眉问道。
　　药漓自是知道他问的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制狐惑草的迷惑之效，便点头道：“有是有的，只要服下‘清心丹’，一个时辰内是不会被迷惑的。”
　　“那药漓公子可能制出‘清心丹’？”黎青一听有法可解，眼睛都亮了起来。
　　“能是能，不过要费些时日，材料倒是不难找。”药漓肯定答道。
　　黎青听得此言原本还晶亮的眸子却是暗了下去，现下他们最缺的可不就是时间了吗？不过这也总比之前毫无头绪要好得多。
　　“只是这一切都还是我们的猜测，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想还是要先进这‘迷雾岭’探查一番才是。”连应想了想，还是谨慎道，“药漓，你现在身上有清心丹吗？”
　　“哦，有是有，不过只剩两颗了。”药漓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玉瓶，瓶身上贴了个标签，上面写着“清心丹”三字。
　　“既然有此等妙药，不如就让我来前去试探试探。”蒋崇正见药漓拿出药，忙伸手要去接，却被连应途中截了过去。
　　“蒋副将好意心领，但连应却是不能答应。这里还需仰仗两位稳住局势，这探查之事自然应该交给我和……”
　　连应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药漓很快接了过去：“还有我、还有我，自然要有本公子了，你说对不对啊，阿应？”
　　连应温和地笑了笑，唇角眉梢俱是温柔，竟难得的别有风情，直看呆了药漓，叫他只愣愣地听连应说道：“自然要带上你，不然我可不识得那狐惑草。”
　　蒋崇正不愿让这二人冒险，还待反驳时却被黎青阻住了，然后他就看到他这个一向没什么正形的好友此刻面色却是极其的郑重恭敬，更是向连应行了一个大礼，认真道：“公子大恩大义，吾等铭记在心，还望公子此去平安，不负吾等期望。”
　　这回连应却是受了这一礼，扶起黎青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如此军中一切都拜托黎兄了，还望黎兄能尽早拔出军中奸细。”
　　黎青不动声色地暗暗记下连应的话，然后和蒋崇正共同目送连应二人踏入迷雾岭。

　　待得二人身形尽皆没入白雾中时，蒋崇正才看着自己的好友，冷冷道：“黎青，你这是何意？王爷说过让我二人不论做什么都要以连公子安危为首要，你这么做岂不是陷连公子于危险之境中？若是连公子出了什么事，我们又该如何向王爷交代？”
　　这个时候黎青却恢复了平时那个潇洒姿态，摇着羽扇，狐狸眼微微眯起，眼中神色莫名。
　　待看了那满脸不忿，势要问个明白的武将好久，心中默叹一声“傻瓜”，才颇有几分屈尊降贵地缓缓道：“我这么做只是从大局考量，况且你觉得连公子会明知王爷身陷危险却无所作为吗？我们啊，是拦不住的。而且要我说啊，其实王爷那句吩咐就是废话，说不准他比谁都清楚……连公子会做出何种选择呢……”
　　黎青接下去的话语消逝在淡淡笑意中，直看得那脑子一根筋的武将满脸莫名寒意。
　　黎青心中轻叹一声：这傻瓜，还以为他挺精明的呢，没成想也什么都看不出来。别人都尚是如此，何况自己呢？唉，蠢货、蠢货啊……

　　连应和药漓服下药丸刚踏入迷雾岭的一刻，周身就被一片浓厚的白雾团团围住，能见度瞬间低了不少，隐隐约约间只能看到身边小小的一圈东西。
　　连应提步欲行，手却被另一只干燥修长的手给紧紧握住，然后他就听到手的主人有些别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个，抓着吧，不然我们俩该走散了。”
　　说完这话，一时静默，药漓心中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连应会怎么反应，但是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连应会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
　　这般忐忑片刻，对方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两人牵着的手向前动了动，药漓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事连应要往前走的意思，没来由的唇角轻扬——这是默许了的意思吧。

　　连应走了几步便感觉到这迷雾岭中气候比之外面要冷一些，不经意抬头见却见迷雾岭深处有座高耸的雪山峰。因为那山峰实在是高，故而即使是在迷雾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叫人瞧见，但瞧见的多半是雾云缭绕的山腰。
　　不知为何，连应有种直觉，或许师禹一行会在那雪山峰上。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压下心底，眼下还是赶紧在这里找找看是否有些什么线索。
　　两人手拉着手，一左一右地查探了起来，然后连应就感到自己的手被药漓拉了拉，听到药漓的声音在他不远的地方响起。
　　“阿应，过来。”
　　连应顺着那手牵引的方向走了过去，才看到药漓蹲在地上，便也蹲在了他的旁边，接着就看到他的另一只手指着一株看上去很是普通的野草。
　　只是看上去普通，凑近了才能发现那野草草尖上有一抹幽蓝，衬着那绿显得有几分诡异。观其外貌却是与药漓形容的狐惑草无疑。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狐惑草。”连应听到药漓在自己的耳边轻轻感叹，才肯定这草就是狐惑草。
　　“听你这么说可是狐惑草不应该在此地出现？”连应听他语气有异便忍不住问道。
　　“确实不该。”药漓沉默了会儿才轻轻开口道。
　　“狐惑草在许多年前其实大陆各地还是有些的，但因狐惑草喜阴寒，故而就算有也绝对不多。而且早年我师父觉得有些植株不宜现世，便借着游历天下的名头将这些植株毁了大半，只带了少许回药王谷种植起来，而这狐惑草便是其中之一。按理说这里不该出现啊……”
　　说到这里，药漓抬起头看着连应，神色中是少有的紧张郑重，开口的话也叫连应同样心下诧异不安——
　　“更重要的是，当今天下间除了我师父之外，知道这狐惑草的只有三人，而会解狐惑草之效的却只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