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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去留 ...

  •   只是,这位“爱人”是否愿意如忍足所望重新在这里留下,尾崎无从得知。
      她毫无头绪,偷偷观察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阳菜仿佛对这里的变化毫不关心。她一点参观或打量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安静地挨着自己坐着,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把塑料袋里食物一样一样摆开,偶尔问她“你喜欢吃可乐饼呀?”,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满意地点点头,又不再说话。
      女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照常理,尾崎早就要被偌大的压力挤压得喘不过气,她不喜欢被人关注,也不习惯被人关心,她总把自己包裹得很紧,用带刺的硬邦邦的壳,可今天却完全没有。
      壳脆得突然成了面包糠。
      一只手被阳菜牵进掌心里的时候只觉得好温暖,有点想哭,印象里她的母亲从前都不曾牵着她的手说过什么话。
      阳菜身上的光芒恰到好处地安抚着她,尾崎便明白是什么让忍足这样舍不得了。

      阳菜应该留下来。她想。毕竟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像阳菜那样支撑忍足侑士。
      她只能是个麻烦的拖油瓶。养不熟的白眼狼。

      “拖油瓶”自怨自艾着,把自己想难受了,耷拉着耳朵,心里比比划划想着心事,阳菜说的话一句没听,连客客气气的点头回应都停下了。
      直到一只软乎乎的手捧上自己的脸颊,尾崎才猛地惊醒,嘴里被塞进口可乐饼,没有蘸调料,甜甜的。
      “不专心哦,小守。”阳菜抖了抖筷子,把可乐饼的碎屑抖下去,“你这个样子,侑士平时没少欺负你吧?”
      尾崎眨眨眼,阳菜说的欺负是什么欺负?
      就听她笑了声,兴许是回忆到以前的事了,她说,那人就是个小学鸡,喜欢谁就欺负谁,越觉得喜欢就越可劲欺负。

      喜欢。
      尾崎被烫了一下。
      有些惶恐。

      “但这人吧——”阳菜帮尾崎剔着鱼刺,小姑娘听懵了,差点把秋刀鱼的脊骨都囫囵吞进去,“胆子却好小。”她不知为何要补上这么一句,显然是特意要告诉给尾崎听的,可尾崎此时此刻却不能领会。
      阳菜也不再作解释了,放下筷子在小姑娘肩膀上又捏了捏,开心地咧开嘴,把不远处的纸笔递过来给尾崎,等着小朋友自己问。
      尾崎犹犹豫豫想了好一会儿,斟酌了半天,却没能刨根问底地问下去,只在纸上写了一句:

      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傻小孩。阳菜叹气。
      追人的本领不敢跟她学,非要问些她讲了也不会情愿听的。

      可她也不会不答,便无可奈何地往嘴里送了口白米饭:“厕所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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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足头重脚轻地从出租上下来,心情算不上好。
      一趟饭局,从头至尾都与那台“大家伙”有关。
      他原本总以为院长不过按部就班要实现某些指标,一半糊弄着预备把这事全丢给他来折腾。
      可外头的风声并不如此,几次交道下来,他才有些后知后觉——
      一旦那新仪器被正式认可、被广泛接受,这几乎能标志外科手术将跨入新纪元,传统的手术模式将会被颠覆,院里大多以“传承”与“匠心”为噱头,实则败絮其中的传统派医生将会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传统派在暗暗抵制,甚至院长老狐狸也明确地表现出兴致缺缺——院里不愿投入资金而是强硬要求供应商以捐赠形式设立试点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谁在推?
      忍足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是他的好师父三宅医生状若无意地吩咐过他“好好学习调研德国那‘大家伙’,有用”,他又怎么会当得成这全医院最早上手的外科医生?

      他总算是明白了,院内早便存在的分派矛盾,现在因为这台新兴设备的出现正日益激化,而他作为三宅医生冲锋的兵,不知不觉吹响了进攻号角,得罪了好些人。
      三宅当然不至于要“坑害”他,这位医痴不过一心向医,况且他有千千万万个左右手等着替他赴汤蹈火,若不是对自己偏爱,他才不屑多嘴那句吩咐。
      忍足也并非对这新仪器全无兴趣,越深入他便越明白,变革是定然准备好掀起的,而如果他能借“大家伙”抓住机会,兴许真能够在医界崭露些头角。

      然而他能顶住院里这纷乱的斗争旋涡吗?

      这总是他最厌烦的事情。
      他习惯的是披着笑面皮故作人畜无害,背里打着什么主意没人猜得到,也管不着。
      可这回,他却需要开辟出片战场,坚守住这阵地,要旗帜鲜明,敌与我泾渭分明。
      “啊……头疼。”

      忍足思绪乱糟糟,分着神,正想伸手到包里掏钥匙,却忽地停住动作,犹豫片刻,敲响了门。
      没等多久,门便开了,房间内明亮的灯光洒到外面,把他一起兜到里面,他的小兔子大概用舌尖舔过了下唇,唇瓣亮亮晶晶,正望着自己,眼里头有他的倒影,让男人有些想抱抱她。
      “我回来了。”他笑笑,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记起自己满身酒气,最终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举动,至多把着小姑娘的手臂换好鞋,很快又松开手,“在干嘛呢?怎么……”
      他晃着脑袋往房间里走,尾崎在他身后停住没再跟上去,然而忍足并没有觉察,话语念叨到一半突然被截断,他微张着嘴对着里头的人目瞪口呆,看着阳菜侧撑着下颚笑吟吟地朝自己打招呼的模样,恍若隔世。
      “你……”
      “我有事找你来着,扑了个空,小守看我可怜就让我进来坐坐。”
      忍足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阳菜确实有正事,她叫男人到自己对面坐好,起了头,认认真真地讨论,可忍足总显得心不在焉,连敷衍都敷衍不对时机,叫人不悦,她便也没了说下去的心情。
      “算了,跟喝饱酒的人谈什么工作。我还是先走了,下次再说,反正本来就是纯粹想拉你一把的事儿,爱谈不谈。”
      她挥挥手,冷淡地别过忍足,却对尾崎展露出格外的喜爱:“小守,那我走啦。”
      男人忍不住插嘴:“喂喂,你们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就叫‘小守’了?”
      阳菜一挑眉:“干嘛?莫非你到现在都还在用姓氏称呼人家啊?好逊。”
      忍足无言以对,阳菜猜得正准,他没话反驳,只好转头对着小姑娘:“你就这么随她叫了?怎么对其他人就都这么好说话……”

      尾崎愣了愣。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这话。
      可他不是都看得明白?
      对他的那些本不过只是她嘴硬,他明明知道心口不一背后藏着她哪些本愿。她难道不是唯独只对他才百般妥协,懦弱又卑微?
      还故意这样来激她,好像自己好对不起他似的。
      小姑娘不愿意回应,把头扭到一边,对视都拒绝。

      于是阳菜揽过尾崎帮她说起话:“交换名字是多简单的事情?我告诉小守的是自己的名字,她当然愿意告诉我她的。你自己想叫不敢叫,干嘛怪她呀?小守难道有不准你这样叫她吗?”
      男人又被说得语塞,无语了半晌,恨恨地憋出一句“狡猾”。
      “什么狡猾?就明明是你自己不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作势要继续争吵下去,闹得人耳膜发疼。
      尾崎有些喘不过气,深吸了好几口气都难以缓解。
      她想离开这里,于是找来纸笔写上“我去幸平家”,草草往忍足怀里一按便预备逃。
      “尾崎?”男人下意识去抓她,却轻而易举地被挣脱,他来不及迈步就被关上的房门隔开,对着紧闭的大门愣怔了会儿,反倒是阳菜着急地推了他一把。
      “为什么不追!”
      男人愣愣地回过头。
      “她大概……算了。肯定又钻牛角尖了。”
      “那就把她拉回来不让她钻。”
      忍足半晌没回答。

      阳菜气急:“你总不会看不出来吧?怪我看着你就来气,她肯定是以为我们还有什么,吃醋生气了。你真是坏我风评,你不去追我去!”说着越过男人就要往外跑。
      忍足赶忙拉住:“解释不通的,越解释她越多想。”
      阳菜于是停住了,她瞥了男人一眼,有些恼了,抱起手臂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你真的很过分。”

      “你敢说是真不懂吗?小姑娘当然想听你解释,可她没法向你讨,你给人家可以向你讨要的立场了吗?肯定没有。有意要哄还不赶紧追过去说。”
      他确实懂得。
      不得不佩服阳菜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忍足苦笑,“阳菜你真是一点没变。总要这样滚滚烫地逼人去做‘正确’的事情。”
      阳菜却嗤了声:“做正确的事哪里不对吗?你才是一点没变,渣男!”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声,心里倒没真这样想。

      阳菜叹了口气,卸下了满身的气:“小姑娘呀,望着你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干嘛要辜负人家?让她一个人,好可怜。”
      “你可真行,还真撺掇我对小孩出手?”忍足疲惫地倒进沙发里,酒精像是在血管里发酵,头脑越发沉重,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而且她都决定好了要走,我怎么能留她。”
      阳菜猜想男人这话裹挟了好多层言外之意,她对情况一无所知,解不开他的哑谜,可唯独尾崎的心思她读得一清二楚。
      “事情肯定也没什么复杂。”她理了理衣摆,不准备再呆下去。

      “留不留是她的事,但说不说是你的事。”
      “你也少看不起人,我看人家小姑娘通透得很,喜欢归喜欢,你有没有本事影响人家的决定还没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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