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荣光》ysl

6、理解

　　一片黑暗中突然伸出的援手，大概最让人感动吧？荀淇文被余光从垃圾桶里拉起来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抱住了他，泪眼汪汪就往他身上蹭。

　　余光拍了拍荀淇文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等荀淇文止住了眼泪，又红了双颊。她刚被从垃圾桶里捞起来，就往别人身上蹭，这着实太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把你衣服都弄脏了。”余光穿的是淮宁中学的校服，就是荀淇文觉得格外衬他的那件。

　　余光摇了摇头，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面上表情突然一变。荀淇文这才想到，原来刚才自己听到的争斗声余光也参与其中。

　　“对不起……”荀淇文低下头，觉得说“因为我害你受伤”太过矫情，什么都不说又过意不去，只好说了一句干瘪的道歉。

　　余光以一敌四，自然讨不到什么便宜，他手臂上、脚腕上，都有几个明显的伤口。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尚且如此，在衣服底下不知还有多少淤青。

　　这场恶战是余光意料之外的。他原本坐在教室里，看到荀淇文拿着海报要去张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把事情全丢给女生去做实在很不绅士，于是他就跟上去看看。谁知道居然恰巧撞破一桩校园霸凌。

　　“我还以为你人缘挺好的呢……”余光的生活重心全在代练赚钱上，校园里的春秋他是不了解的。他以为荀淇文和校花是好朋友，人缘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殊不知这群半大的中学生懂得杨舒蓓是杨舒蓓，却不懂荀淇风是荀淇风。

　　“对不起……”荀淇文除了一个劲儿的道歉，什么也做不了。她有些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

　　“怎么受害者还要道歉呢？”在余光的是非观里，该道歉的应该是楚云天那群人才对。

　　“要不，你还是别加入我的战队了。”荀淇文说着话的时候有些害臊，所谓的战队连正式成员和替补成员都凑不齐，就像是余光陪着荀淇文胡闹过家家。楚云天的行为就是校园里其他人对荀淇文的态度，在这样的局势下，荀淇文想要在淮宁中学组建一支王者荣耀战队，简直难于登天。让余光加入这样一个前途未卜、目前只有自己孤军奋战的团队，不是坑别人吗？

　　仔细想想，荀淇文发觉余光碰上自己以来尽遇些倒霉事。代练生意受挫，平白无故挨打，就连逃个票都被抓了……不对，逃票被抓不算倒霉事，上车投币是应该的。除去这件，其他事已经够余光倒霉的了，荀淇文不忍心他再待在自己身边遭受更多。

　　“你加入我的战队之后，学校里真的不会再有人找你代练了……”虽然荀淇文不知道余光为什么要做代练，但他应该是需要钱吧。

　　“所以我们要赢下城市争霸赛。”余光抓住荀淇文的肩膀，强迫她抬起低沉的头颅。这样意志消沉的荀淇文他不喜欢，荀淇文就应该是那个善良、朝气的模样。

　　“啊？”荀淇文的脑袋被负面情绪塞满，无瑕去分析余光这句话的意思。

　　“城市争霸赛的冠军队伍有五百万的奖金！你如果觉得战队拖了我后腿，就努力变强，拿下城市争霸赛的冠军奖金。”余光看着荀淇文的眼睛，他在学校里一直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未在什么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认真。

　　余光眼中专注的光芒让荀淇文想要躲，她想躲开，双肩却被余光坚实有力的大手固定在原地，他要她克服这条路上的软弱和泄气，逃避不但可耻，还没用。不同于楚云天侵略性极强的动作，余光的动作虽然坚定，但也温柔，丝毫没有弄疼荀淇文。肩膀上传来的温度让荀淇文逐渐安定下来，比楚云天说的话难听一万倍的流言蜚语自己也听过，难道就是一群神智没有开化的毛头小子把自己举起来丢进垃圾桶，就可以击溃自己吗？荀淇文不这么认为。她的梦想有千斤中，甚至背负着一条人命，不是这些毛头小子举得动的。

　　余光能感受到荀淇文情绪的转变，至少她原先微微发抖的身体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于是松开了手。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加入我的战队呢？”荀淇文问道。

　　“身为王者，为梦而战。”余光把被楚云天撕下来的海报捡起来，又贴回到公告栏上。为什么要坚持加入战队，余光自己也说不上来。城市争霸赛的奖金虽然很多，但也有可能是镜花水月，始终比不上代练收入可靠。余光笑笑，人生得意少年时，就当这是生活腐烂生活里长出的一抹嫩绿吧。

　　“我们原来还是有共同点的……”见识了荀淇文的校园地位，余光在心中感叹。

　　荀淇文不知道余光心里所想，回家的路上，她只顾着为自己弄脏了余光的衣服道歉。而余光只是笑着摇头，并不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归途的两个少年身上，他们越走，影子越长。

　　那张海报的命途注定坎坷，公告栏始终不是它的归宿。楚云天之后，杨舒蓓又把它撕了下来，甩在荀淇文面前：“小文，这是怎么回事？”

　　荀淇文叹了口气，怎么自己费心思做的海报就不能待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呢？

　　“我和余光的战队在招募成员，准备参加城市争霸赛。”

　　杨舒蓓简直要捶胸顿足，她简直要气到冒烟了：“小文，我们不是和余光说了，组战队这件事就是个玩笑吗？他怎么还纠缠你不放？”

　　荀淇文说杨舒蓓像妈，这话是做不了假了。家长们惯用的套路就是先把责任撇开，引导孩子说出事实真相，再严肃处理。比如说，小时候你和哥哥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妈妈就会慈爱地问你“是不是哥哥玩的时候不小心把花瓶撞碎了”，失去戒心的你会回答“不是的，是我和哥哥在玩捉迷藏，哥哥追我的时候不小心把花瓶撞倒了”。看起来你回答了妈妈想要的答案，你应该能逃过一顿胖揍，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妈妈会立刻神态大变说“我说了多少次不许在家里追追打打！把衣架拿来！”

　　可是荀淇文不是那个小孩了。“我组战队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

　　“荀淇文！”杨舒蓓的声音立刻往上走了好几个分贝，打扰了自习的同学，遭受了不少白眼。她只好再度把荀淇文拉到走廊上。“作业太少了？月考不考了？你哪来那么多精力做这些别的事情！年级排名下滑得太厉害，你会被清出一班的！”

　　“蓓蓓，我想参加校十大比赛。”荀淇文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对啊！校十大多有趣啊！你去啊，我支持你！战队就别弄了，咱们专心准备校十大，你声音这么好听，一定能拿到好的名次。”杨舒蓓原先心里还纠结该怎么劝阻荀淇文，荀淇文自己倒打开了一个缺口。

　　“校十大好像挺费时间的，还得选歌、找伴奏什么的……”

　　“我帮你啊！”只要能让荀淇文把注意力从组建王者荣耀的战队上移开，找个伴奏算什么麻烦事？

　　“那蓓蓓为什么不能帮我组建战队呢？”荀淇文见杨舒蓓顺着自己的话头进了自己话里的陷阱，准备收网。

　　“这不一样！”杨舒蓓情绪上头，没料到荀淇文给自己设了个套，可钻都钻进去了，杨舒蓓只能梗着脖子信口雌黄了。

　　“一样的。参加校十大，组建战队，这两件事都会占用我的课余时间，但是为什么你愿意支持我、帮助我在校十大上拿到好的名次，却不祝愿我在城市争霸赛上崭露头角呢？”

　　原因不言而喻，荀淇文心理清楚得很。

　　杨舒蓓脸色沉了下来，她也有些恼了。自己为了荀淇文着急上火，她可倒好，设个了圈套让自己钻。这算什么朋友？但眼看荀淇文误入歧途她也是不愿意的。“小文，我说不过你，但我想叔叔阿姨有能力说过你。”杨舒蓓打算把事情捅到荀淇文父母那里，虽然这样很没有道义，但她想，等荀淇文回过神来，会感谢自己的。自己这是为了她好。

　　“蓓蓓，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以你的角度为了我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荀淇文默默承受了来自父母、来自朋友的“为了自己好”，她觉得这些爱有些负累。

　　杨舒蓓已经转过身去，她害怕荀淇文说出什么来说服自己。

　　“蓓蓓，你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我不会怪你，我们还是好朋友。但是我希望你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杨舒蓓已经走得有些远，荀淇文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她听进去了多少。

　　荀淇文说的是实话，每次她在学校里被人说闲话，杨舒蓓第一个站出来回护自己，作为一个好朋友，杨舒蓓尽职尽责。她能理解杨舒蓓的想法，但她不知道杨舒蓓能不能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