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半邪

6、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两不相欠

　　“你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啊？”

　　“不知道，之前从没想过喜欢她。但是又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她很好看很好看，我想那个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只是我尚不自知罢了。”

　　“啊？可是我也觉得她很好看啊，我就没喜欢她啊。”

　　“非也非也，你还不太理解。我可是蒙古的邵敏郡主，虽然表面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我见过的美人也不在少数，我父王身边的侍妾、侍奉皇上的妃子还有那些天生贵胄的公主，哪个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哪个不好看？但是当你喜欢一个人时，无论样貌如何你都会觉得她很好看很好看，相反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呢，那人的面貌你不觉得分外可憎吗？”

　　“……，不觉得。你看我现在也就很讨厌你和她啊，可是你们也没有变丑啊。”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么跟你说吧，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欺负她，而且这个人也只有你能欺负。这样说你懂了吧？”

　　“唔……可是我不会欺负张无忌，但是我又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之前还扇过他巴掌呢。那我再跟你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吧，就是你喜欢他，但是只能你扇他巴掌，如果别人要扇，那你就会有种扇死她丫的冲动。你看，现在总该理解我的意思了吧？”

　　“可我也没见你扇周姑娘巴掌啊？”

　　“蛛儿，我们吃饭吧。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你只用记得以后再看见张无忌勾勾搭搭，上去一个巴掌扇他准没错！”

　　“啊？为什么是扇他不是扇别人巴掌？”

　　“因为想的和真正做出来的总会有些差异的。反正他皮糙肉厚禁得住打，再说你们还有婚约，旁的人说不了什么。”

　　“你可真能瞎掰，算了不逗你了。最后一个问题。”

　　“………，问。”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呢？”

　　“这个啊，是在我看见她的眼睛，知道她恨我的时候。”

　　…………

　　蒙古帐内，张无忌正在给周芷若看伤。赵敏则满脸的漫不经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张无忌撩起周芷若裤腿时，目光停顿了小小的一瞬，一瞬过后又恢复了漫不经心。

　　“这伤……”

　　“一看便是来的路上遇了狼。草原上的狼聪明得很，定是闻见了生人的气味。这草原狼出动就是成群结队，饿狠了还会入侵人住的地方来捕食家畜。”

　　张无忌刚出声要问周芷若，一旁赵敏的声音便传来。张无忌看了一眼周芷若，周芷若点点头，表示确实是在草原上遇了狼。

　　“我们草原上有句老话：熊可牵，虎可牵，狮可牵，大象也可牵。蒙古草原狼，不可牵。草原狼是隐忍勇猛的象征，我们族人才多以它为图腾。这支狼队，怕是已跟着周掌门一段时间了，数量怕是不少。狼跟人不同，若是相同数量的人，周掌门当是毫发无损。”

　　“这伤口不大，应该只伤在了腿和肩上。敏敏你在这照顾芷若，我出去看能不能找点草药。”

　　张无忌查看了伤口以后向账外走去，途中被赵敏又叫住了一回

　　“回来的时候再弄些盐汁，她这伤口，与我曾经看见的稍有些不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说话间，赵敏又看了看周芷若，却发现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吗？感觉好像是与普通的不大相同，颜色好似深了些……”

　　“草原上长的东西多了去了，被狼咬伤还好，就怕是走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上那么一下。呆子你先到账外去，我看看她肩膀上的伤，她的肩上不至于被些地上长的草弄伤。”

　　张无忌点了点头，走出帐篷，在外等候着。

　　赵敏转过头靠近周芷若，这人不远万里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那个看起来挺狠毒，实际上一点作用都没有的要求？

　　“我知道你没睡过去，说吧，这次来到底是干嘛的？我是不信你对张无忌的那套说辞，这世上从来没有两不相欠的事。”

　　赵敏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她将放在桌子上的烛火拿在了手上，随即又放在了床的一端。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芷若，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不想说话也行，你这身衣服怕是也穿不了，我不占你便宜，我现在要看你的伤口，弄坏了这身衣服，我再赔你一身。”

　　赵敏再度打量了一下，最终决定从袖子那一块入手，这样一来匕首直接从袖子中间划过，然后再向上，最后划到肩后。后背应该不会有伤，伤应该都在正面。你说换个聪明点的人看见狼直接用轻功跑了多省事，干嘛非得正面对着干？这人怎么跟她师傅灭绝一样是个人死脑筋？

　　赵敏一只手扯着周芷若的衣袖，另一只手将匕首划过，很快便划好了。剩下的只需要用手一揭，查看伤口就好。但是因为大概是流血时间有些久了，肩上的伤口结了血痂。自己稍一牵动，这伤口又会开始流血。

　　总是还要来清洗一遍伤口的，热水也该烧好了，索性清洗擦身一起做好了，这人一路赶来着实辛苦，早点处理完，也好早点休息。

　　周芷若原身着一身白衣，最外面的一层上只有零星的几点，好似雪中梅花绽放，一层层揭开却是触目惊心。

　　赵敏俯身凑到周芷若耳边，先将她额角的汗擦了擦，才慢慢道

　　“一会可能会比较疼，我们这里被狼咬伤都会用盐汁作紧急处理，不知道张无忌那个呆子晚上找不找得到止血的草药。你腿上的伤比肩上的更为麻烦一些，如若早知道会遭这些罪，你还来吗？”

　　“我当初盗倚天屠龙，并且诬陷于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后成功与否我都会受良心的谴责。可我最后还是做了不是吗？这世上没什么好后悔的不是么？”

　　周芷若缓缓睁开眼，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连说话都有种虚弱感，赵敏的气息就萦绕在身旁，却让她更加想沉沉地睡上一觉睡个够，睡得忘掉这尘世间的所有事。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说话。和我多说说话，我们好久没说话了。”

　　周芷若只觉得好吵，赵敏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却有种不真实之感，她努力用真气在体内运转，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你又骗人，你为什么总是骗我，明明不久前还说过话。而且你好吵，我想睡觉……你别吵我，你一站在我旁边我就想睡觉。”

　　“不能睡，我不想骗你的。可你也说过，人就算知道结果也还是会去做的。你不能睡，万一睡着了，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

　　“可你没解释，你那不叫解释，你只是在跟我说一件事。就像皇帝下的圣旨，从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但是那并不是我要的，你知道的，你一开始就知道的……”

　　“可是……”

　　“现在解释已经太晚了不是吗？赵敏，你欠我一个解释。我想要你永远欠我一个解释……你问心无愧不需要道歉，我也不需要。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也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想要你永远欠着我，欠着我一个迟到且永不来临的解释。就像那天我白天早已知道了结局，可我也还是在等……等一个那天永远也不会来带我看烟花和云霞的人。我也想让你永远记着我，永远记得你欠我的，就像你说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两不相欠。

　　“其实你都懂是不是？周芷若，可你为何也没选择正确的道路，就算是这条路……你明明，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

　　赵敏不太懂，周芷若做了这么多事，一句问心有愧让一切皆付诸东流，值得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也听见了，我问心有愧。那些将要到手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只是想要完成那么一件事。只是就算非我所愿的事那么多，我也还是要做。赵敏，我与你不同的，你看我本来一无所有，现在又背负了那么多。可过了那么久，我最想当的还是那个最初一无所有……天天听师傅教诲的弟子。赵敏，你要是能选……你也会选择在父兄膝下承欢吧。”

　　周芷若知道赵敏在想什么，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周芷若当初也问了那么多为什么。可自己得到回答了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最后连为什么也不想问了。

　　看着眼前喃喃说着话，神色透着坚韧，眼神中却藏着迷茫的女子。赵敏发现她最想要看见的，也还是那个在桥下带着好奇看自己，第一次初见的周芷若。

　　“你猜错了，我最想的，还是成为那个和你一起看过夕阳的登徒浪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师姐是这么形容我的。”

　　可惜，我永远成为不了那个少年了。我和你心里当初的少年，终究不一样。

　　“你父兄听见了这话定会伤心的。我觉得，你如今这个样子也挺好的，没什么不好。”

　　周芷若笑了笑，这样就够了，没什么不好的。她知道，这是会最后一次了，等自己伤一好，自此一别，再不会相见了。

　　“我之前背负的有好多，烦的也很多，我如今倒是一无所有了。可我反而觉得轻松些，我父兄早就被我伤透了心了。但再怎么伤心也终究是我的父兄，他们会原谅我的。毕竟……哪有父母是斗得过孩子的。”

　　赵敏想着大都的父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之前跟哥哥通过书信了。让他劝父亲交出兵权，现在天下的形势几乎已明朗，元朝里被朱元璋视为阻碍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父亲。望父亲能听从劝告，及时抽身而退。

　　周芷若听了赵敏的话，她想到了自己的师傅灭绝。她终究和师傅一样，走上了一种极端……她希望师傅不要怪自己，怪自己的软弱，怪自己违抗师命，没能下手杀了赵敏。

　　“倘若如此说来，我想师傅也不会怪我，我动了四次手……可我还是没能杀掉你，大概是命吧。”

　　“没有所谓的命，只有自己的选择。我就在这里，想动手……随时都可以。”

　　我曾给了她无数机会动手杀我，我知道她有心结，我也曾怕她会走上一条与天下人为敌的路。但她终究没有杀我，我也终究是欠了她良多。

　　周芷若抬头看了看赵敏，又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装不懂是最容易也最难的事。自己是这样，眼前的人………也是这样。

　　赵敏笑了笑，她把头转向帐外，她听见了脚步声。

　　“张无忌那呆子回来了，你做好准备，真的很疼，我见人弄过，那个人还是我哥。他当时叫得跟杀猪似的，你要是受不住叫出来也许会好些。”

　　赵敏再次向周芷若强调了有多疼，她当初看见她哥眼泪都出来……赵敏忽然玩味地笑了笑，最后再次俯身周芷若耳畔

　　“周姑娘，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