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谣》舒园

4、吻足之礼

　　铁一脚冲过去就是凶猛一脚，众人本以为那小伙子必定会血溅当场，谁料他竟然身体一侧，轻松躲了过去，而铁一脚的那脚踹在了刚才水清墨坐过的椅子上，瞬间四分五裂!

　　大伙眼睛一亮，竟然轻易躲过去了！不会吧？难道此小子深藏不露？

　　“好小子，看招！”铁一脚见未中，脸色一变，又重重出了一拳。

　　只见她脚步轻移动间抓住了铁一脚的手，身形一矮，廋弱的右肩迅速插入他的腋下，并提举他的右肩，然后砰的一声，狠狠的把铁一脚摔在地上！

　　哄的，千古堂一片哗然。

　　本以为小鸡仔遇到大老鹰，不死也残，结果才过两招，大老鹰就先被撂倒在地，稀奇啊！

　　有好戏看喽！

　　有人甚至兴奋的开始为水清墨摇旗呐喊了，尤其是那些才高八斗的才子们，更是激动不已，平日可没少受这帮江湖人的欺负，加油声叫的那个响天动地的欢啊！

　　但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水清墨还没来得及反手把铁一脚锁住，他一个鲤鱼打挺瞬间起身。脸黑的发青，众人仿佛能看到他头顶冒起的缕缕白烟，真被惹毛了！当了这么多年老鹰今天竟然被只小鸡给啄了眼，如果不报此仇，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颇为无奈的看着像西班牙疯牛般濒临发狂的铁一脚和瞎起哄的人群，其中包括被扫落到一边的竹儿，正可劲的为她加油。

　　看来并无大碍的竹儿，水清墨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也不由得感慨起来：不是说江湖上拔刀相助、见义勇为、匡扶正义的大虾很多吗？都这会儿了，为什么连只小虾米都没见啊？

　　好吧，她承认，刚才那口酒的确是故意往铁一脚身上喷的！

　　谁让他骂她是土包子！谁让徐子道莫名其妙说她是别人的未婚妻！谁让她嘴里刚好含了口酒憋不住了！不喷他特么的喷谁？

　　这三年来装乖卖巧扮大家闺秀我容易么，都快憋出病来!好不容易出趟门，竟然遇到这种鸟事，出门前真应该看看黄历，今天是否适合出门，不过，也正好，让她试试换了身体后，以前学的跆拳道有没有生疏。

　　楼下的动静，也引来二楼许多人的目光。花惊泽作为千古堂二掌柜，看着有人在自家打架砸桌椅，竟然悠哉的旁观起来，一点都没出面劝和的意思。在水清墨使出过肩摔，还笑着调侃：“虽毫无内力，招式还算讨巧。”

　　纳兰擎夜只是淡淡的看着楼下那个身影，不予置评。

　　而在大厅内，一个刚入职还没多久的新伙计矮着身子迅速跑到柜台前，对着一位站在柜台前穿着灰袍长衫的中年男子急切的说：“三掌柜，您去劝劝吧，再不劝，就得出人命了。”

　　不料，此人眼皮抬都没抬，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不还没死。”手霹雳啪啦的飞快拨弄着算盘珠子。

　　伙计：……

　　水清墨觉得身子越来越热，汗水已经把里衣给浸透了，更糟糕的是视线定不了神，双腿开始有点飘飘然，不妙！才热身，酒劲就上来了！

　　“铁大侠……铁牛哥……咱们打归打，不要打脸成不？”她突然朝铁一脚灿烂一笑，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姿态。

　　自觉快顶不住了，事又是她先挑起的，照如今情况看来被揍是早晚的事，跟铁一脚商量下接下来这架怎么打才是重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保住脸蛋是最要紧的。她晃着开始不太好使的脑袋瓜，晕晕乎乎想着。

　　哧——，闻言，花惊泽正要下喉的千里醉刹时喷了出来！纳兰擎夜喝酒的动作也是明显一僵，这厮，脑子被驴踢了吗？

　　本来正看得起劲的观众，听到水清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齐刷刷降下无数黑线——这会儿才开始求饶，这小子到底是在求和还是火上浇油啊？

　　果然，铁一脚已经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怒喝：“娘的，谁是你铁牛哥！”话音刚落，朝她凌厉的扫去一掌。先前是轻敌才会被这小子钻了空，没想到他得意忘形起来，还当着众人羞辱他，士可杀不可辱！

　　虽然早有准备，但仍来不及完全避开，水清墨被掌风震得直接朝地上摔去。

　　眼见要与地面接吻，她任命的闭上了眼睛。

　　不就是挨揍嘛，死也没什么好怕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好女子，再说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穿越回现代呢。被拍飞的少女咬着牙自我催眠。

　　可是，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在身上，周围却突然变得极其的安静！

　　有什么东西钩住了她背部的衣服？

　　拧巴着嘴角，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嘴巴赫然贴在了一双盘金黑靴上，紧接着，听到头顶上有人猖狂的笑道：“哈哈，千古堂今天怎么如此客气，一进来就对本官行吻足之礼，本官受之有愧啊。”

　　啊呸！吻你个头！

　　“放手，快放开我。”水清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人像小鸡一样拎着，嘴巴刚还贴着对方的鞋子，顿时面红耳赤，羞愤的挣扎起来。

　　闻言，上面的人也不客气，干脆利落的松开了手，砰的，小鸡仔一下子贴在了地上，沾了一脸灰，不过不疼。竹儿第一时间飞扑过来，一脸要哭的表情。

　　什么人敢在千古堂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只见来人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满脸的胡须让人一时半会儿猜不出年岁，一袭绯红色的官服，衣领处绣着金边赤火纹，绣在胸口张牙舞爪的豹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但是，为什么那身官服皱的跟抹布似的？领口松散暂且不说，官服上面的纽扣也没剩几粒，中间半旧不新的宽幅镶玉腰带随意的斜扣在腰间，袍子下面的线边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露出毛糙的布头……总之，这家伙愣是把一件正儿八经的二品武官服穿出了狂放不羁的街头流浪范，赞！

　　额，什么乱七八杂啊？水清墨拍了两下自己的头，努力想保持清醒。

　　此人扫视了下围观的人群，目光落在了剑拔弩张的铁一脚，笑道：“铁一脚，你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有点名声，今儿怎么着？欺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好意思吗？”

　　闻言，铁一脚气势明显一弱，心道，这个活祖宗怎么来了！

　　他恭敬的上前拱手：“魏将军，不是在下欺人，实在是这小子太可恶，忍无可忍才出手。”说完怒瞪了水清墨一眼。

　　众人不怪铁一脚见此人就立刻认怂，因为皇城禁卫军统领——魏敖，可不是好惹的！他虽出身草莽，却官居二品，深受当今皇帝信任。更厉害的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据说与当年的武林盟主——水浩然有的一拼。

　　最关键的是，他行事不拘小节，而且最痛恨恃强凌弱的事情。从京城内的无赖混混到大家公子，只要让他撞上，不管你八辈祖宗是谁，先揍了再说，保管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就凭他？”

　　魏敖大步一跨，坐到椅子上，上下打量着半躺在地上那张惨目忍睹的小脸，黄不拉几的小脸爬着两条大蜈蚣，还半脸的灰，不由得暗自皱眉，怎么长的比他还……粗犷啊？

　　“是！”铁一脚咬咬牙。

　　“哦……”魏敖霸气的双手撑着桌子，鹰眉微皱：“这可怎么办，刚才进门时，他给我行了吻足之礼，也算认我为长辈了，晚辈有难，长辈不护着有点说不过去，要不我陪你过两招，如何？”

　　她忍不住暗自大翻白眼，什么吻足，纯属凑巧好不！但不问打架原因，彼此又不认识，一上来就护自己，这人有点大侠的风范。

　　铁一脚脸色一灰 ，沉吟着：“在下岂敢与将军过招，既然魏将军认了此人为晚辈，铁某便不予追究，告辞。”说完，朝魏敖拱了拱手后，走出了千古堂。

　　魏敖的话明显护着臭小子，虽然憋屈，但他是天子近臣，甚至连皇帝的侄子都揍过，而且功夫深不可测。自己只不过小小镖头，拿什么跟人家去斗？倒不如卖个好，这笔账，以后总会有机会算的。

　　危机解除，奇怪的是围观的群众们并没有作鸟兽散了，反而更多的人纷纷探出脑袋，撑长脖子，比刚才还兴致勃勃，好像期待着什么。

　　竹儿急忙扶着脚步不太稳的主子站了起来，水清墨朝魏敖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小生谢魏将军张义勇为，出手相助，他日有机会定当相报，告辞。”然后暗自扯了扯竹儿，示意赶紧走。

　　“站住！”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水清墨不情愿的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