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故事》青儿

3、修炼

　　片刻，几个五大三粗的巨汉拧着他姐姐的胳膊挤了进来。他们叫嚣着，狞笑着，那丑恶的嘴脸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突然一片血红落在眼前。
　　我拼命的钻出来，看着——汩汩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那一群人发现了我，狂奔过来，吓得我从他的胸口跌落。又是一阵彻骨的疼痛，剧痛让我动弹不得，无处可逃，绝望的等着死亡。

　　难道我这一生的最后一幕居然要这样落下么，带着血腥，带着泪水，带着无尽的恐惧。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我滑腻腻的青鳞上，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他的笑，可是太过勉强了，血，顺着他苍白的唇滚滚而落；依旧爱恋的眸子里，生机在慢慢消逝，耀眼的光彩渐渐化作一潭望不到底的死水——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我的思维终于断了线。
　　往日里的音容笑貌如乱麻般错盘在我的脑海……
　　淋着红色的血腥，我愤怒了，那么温柔的人，那么美丽的人，那么善良的人，居然，居然！就这样短促的离开了我！
　　我不顾一切的张开嘴，露出白晃晃的尖牙，弹向最前面的那个人。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股血流冲进大脑，视线变得模糊了，神智也混沌了。我奋力的咬着，感觉不到疲惫与心里的疼痛。

　　再次清醒时，我已不记得当初的情景了。只见，一屋子的人都横七竖八的倒着。我爬到他们身边，看见他们脚踝处，手臂处，脖颈处都是斑斑齿痕，在这小小的齿痕周围，赫然鼓出一个个血泡。一张张青黑的脸，一双双圆瞪的眼睛，一张张怒张的嘴，一副副极其痛苦的表情。
　　他呢？我的他呢？姐姐呢？
　　终于，我在另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们——相依而坐，脸上凝着释怀的笑，可是映在我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凄凉。依旧企图去寻觅那曾经阴凉的手掌，却发现他们相握的手心里，堆放着我曾经的“外衣”——那十几张蜕下的蛇皮——
　　那是我在这里长大的痕迹……
　　努力的挤进他们的掌心，却在蜕皮下面发现了自己的齿痕和隆起的血泡——
　　那一刻，天崩地裂，我惊呆了，大脑里空空如也——竟然，我竟然咬了他，咬了这养我爱我宠溺我的人……

　　泪水，划过眼角，落在他们的掌心里……

　　我疯狂的咬着自己的背，自己的尾，想毒死自己来赎还我犯下的罪。但是，无济于事——我无法毒死自己，惟有流下无色的泪水与青黑色的血。

　　一片刺眼的白光袭来，照的我周身灼痛。等我慢慢适应这鲜亮的光线后，睁开米黄色的眼睛，见到了传说中的佛祖。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伤痕累累的我，悠悠的问到，你是否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我承认，懊悔万分，哀求着他的宽恕。他又问我，可诚心悔罪。我使劲的点点头。他笑了笑，那笑容深不可测。他派两个童子送我回到凡间，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凡间时，身在一片树林。两个童子安放好我，便起身要走。我连忙问，佛祖到底要我做什么。童子们只是“哧哧”的笑了笑，让我好好的活着，不要离开树林。说完，便腾起一阵烟雾消失了。

　　为了赎罪，我严格的遵照童子们的话。每天睡到日照三杆后，去林里的小溪中洗澡，然后找个凉爽的地方晒晒太阳。树林很大，枝叶茂盛，哪怕是七月流火的炎夏，林子里也依旧一片荫凉。懒散的盘在粗大的树根处，枝桠上，扭动洗过澡的身体，让晶莹的水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映得那些不知名的小白花斑斑亮绿。饿了，便到枯枝败叶下面找些小虫子充饥；渴了，就去舔舔花蕊里的露珠儿。冬天，找个潮呼呼的树洞一钻一卧，待到春雨飘飘，春雷滚滚时节，伸个懒腰，吐吐信子，游走出阴暗，迎来新的一年。

　　这样舒适孤单的日子，很寂寞，很无聊。每每感到寂寥时，就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开满紫藤花的午后，那双潮湿沁凉的手掌，那个宁静温和的笑容，那张俊美瓷白的面庞；想念那水蒸气下鲜美的汤，想念竹香蒲扇送来的微风，想念温暖宽阔的胸膛……

　　回忆，一旦开了头便无法中止，一直回忆到那个绝望血腥之夜，心，如撕裂般的生疼，追悔莫及的断肠叹息。每一次回忆便是一场磨难，而这样悠闲的日子会让我情不自禁的一次又一次的回想当年。在无尽的悔痛与煎熬中，我似乎明白了——佛祖那深不可测的笑意中隐隐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