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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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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看上去似乎有些变化。”
梳妆师这样说着,手上的绳结却是一点都没有乱。
“哪里变化了?”
魍魉伸着白玉似的手,任由梳妆师将五衣的褶皱抚平。
“妾身说不出。”
转身拿起侍女托盘上的表着轻轻地披在她身上。雪色的表着衬得鬼姬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魍魉盯盯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略带湖绿色荧光的长发,淡紫色斜斜眼影下闪耀着诡异神采的金眸,袖间若隐若现的冰蓝色光芒……
“唐衣也用白色的吧。”
正将紫色的唐衣铺展开的梳妆师听了听到这句话时就愣住了。
“可是姬今天应该穿紫色的……”
“知说喜欢我穿白衣呢!”
魍魉没有看她,也似乎没有注意她说的话,只是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等到发现周围没有动静,侧过头,才发现梳妆师伏跪在地上,头低得一直放到相对而放的手背上,仿佛是听到了不能听到的东西。
魍魉盯着匍匐在地上的梳妆师,迷惑了一会儿,继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头发轻轻地挑起来,示意梳妆师起来打理。
“像那样的话,”梳妆师小心翼翼地在鬓角的头发上穿上一串淡蓝色的琉璃珠,几缕额发垂下来,软软地搭在冰色的额头上,中间用角梳仔细地固定得不留痕迹,最后边的长发则慢慢地梳直,如流洒下来的星光一般披在后背,
“姬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
魍魉摊开桧扇半遮住自己的表情,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只是让人看上去似乎有些怃然。
“庄周梦见的蝴蝶……的标本么?”
梳妆师拿着玉钗的手停在一半,脸微微地侧向背光处,看不清神情,只觉得眼角有什么一闪而过。
宴上,东谷家姬君的十二单上还是加上了紫色的唐衣,也是在场的诸位公主中唯一被允许衣带紫色的存在。不远处一排乐人演奏着不同的乐器,其中清笛声尤其的婉转,殿上身着奢华的彩装的戏人和着音乐跳着辉夜姬之舞,翩翩的舞姿仿佛要超脱舞殿的束缚真的奔月而去。
“恭喜您成为橘之阁女御。”
今天普从少纳言变为女御的女性轻轻地颔首,脸庞即使是被舞殿上的灯火映着,也是白瓷一般的细腻与精致。
“东谷姬似乎是清瘦了。”
“最近没什么胃口,吃食也清淡了不少……”鬼的少女轻轻答着。
“うふふ~、那位姬大人要是有胃口,不知谁家的公主又要倒霉了呢……”身后不知哪家的公主小声笑道,虽说是小声,却是正好能够让女御与东谷姬听清楚。
“呀,似乎说得稍微大声了点呢,被发现可怎么半?うふふ~”
女御冷冷地望着那位公主,直到对方悻悻地停止了笑声避开目光才又将视线转回面前的东谷魍魉。
东谷家的姬君却没有介意的神情,仿佛没有听见,只是默默地对女御深深一礼,然后慢慢转身而去。
望着东谷魍魉仿若毫无半点重量的背影,新晋的橘之阁女御隔着桧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京的另一端东北方,被称为东宫殿的光之君抽出武藏加持的佩刀对着地上那个明明已经被羽箭射穿了脑袋却扔在微微动弹的怪异婴孩状的东西挥出致命的一刀,将那东西的头与躯干彻底的切分开来。只见被切成两个部分的物体顿时化成黑色的血水,明明没有加热,却像是泼了酸一样的沸腾起来,仿佛渗进了土地一般的慢慢消失不见了。
“已经连这样的东西都能进来了么?”流光盯盯地望着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地面自言自语。
一旁执弓的京助跑过来,拾起留在地面的羽箭,插进背后背着的箭桶里,箭桶的构造很奇怪,不是软皮做的,反而是下半密封的竹筒。仔细听上去哗啦哗啦的似乎有水在里边,只是飘出的阵阵香味才能让人分辨出里边的液体不是水,而是御神酒。
从天皇御所缓缓驶出来的唐车里,在竹帘与布幕的后边,冰蓝色尖锐的指甲荧荧地亮了几下,却是不受控制地忽长忽短。间或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摊开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掌,却是一片鲜红。
东谷家别馆的和室里,橘文知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矮桌上的砚台不知不觉地出现一道几不可见却深入内里的裂痕。
几点莹白飘飘忽忽地降下来。
什么时候?
已经,
不知不觉的,
到了初雪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