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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不如不遇倾城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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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一觉醒来,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明晃晃的吊着。下意识地伸手挡开那光,摊开的手心竟然一凉,条件反射地握住那凉凉的东西。
“终于醒了。”花蘅总是笑意盈盈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
临江撑起身子,月下旖旎光景在明晃晃的日头下散了个干净,倒是喝了半晚上的酒弄得现在醒来头还隐隐的疼。
“嘿嘿,想不到你酒量这么差。”花蘅笑得贼贼的,鬼精鬼精的眼睛一眨一眨。
临江看着他,脸又烧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目光。为什么要躲?他不知道。只是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
凉,触感却是温润的。是玉,纯青色没有一丝杂质的玉。明黄色的丝绦从指缝流出,细细软软的搔着皮肤。
“青河的醒酒玉。要是跟人拼酒的时候带上,千杯不醉!哎,对了,这玉佩的别名还就是‘千杯不醉’!”花蘅笑着解说玉佩的来历。
临江好奇地拎起玉佩来看,“千杯不醉”,以前听过,只是那时没有去捣鼓这些无聊宝贝的心情。临江琢磨着玉,却不知此时的他在花蘅眼底是怎样的光景。
花蘅本来得了这宝贝是打定主意要带回家去好好显摆显摆的,可是临江斜坐在床上,没有来得及绾起的青丝顺着身子骨架一路倾泻,温润的青玉映在他墨黑的眼眸里,嬉闹惯了的花蘅竟忘了呼吸,只觉得那眼睛清冽如泉,衬在这样的容颜上竟是种夺人心魄美。每日无赖地拖着他到处玩耍差点就要忘了,日日伴在身边少年是孤高清傲风姿缥缈的白茶花仙。
“这个送给你。”在他意识到什么以前,声音已经先一步出来了。
临江一愣:“这个?”说着举高了玉佩。花蘅这时已经缓过神来,说出口的话没有还转的余地,他也不是个守财的,于是干脆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对,你酒量太差,这个‘千杯不醉’送你。”
握着这枚玉佩,临江忽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欢喜得要溢出来一样,连忙将玉佩拴在腰上。恐怕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栓,就是七百年。在最欢悦的二十年过后,只剩悠长得不见头尾的思念,而全部的思念都聚在这块温凉的玉上。往后多少个月夜里,他独自泛舟饮酒,想在醉梦里重温旧日时光,却因为舍不得解下这块玉,每每千杯不醉,彻夜难眠。
接下来的时光是过得极快的,不知不觉间离花蘅初到九重的日子也有一年了。这次,两人却是在白潭的梨花林里赏花。一边尝着花蘅做的点心一边看花蘅兜起长袍下摆接住那些纷纷扬扬的花瓣,说是要留着做什么梨花酿呢。看他头发仍是和初来时一样,短短的,配上身长衫有些滑稽的古怪,临江忍不住要笑。却不曾提防一个火红的身影闪过,夺去了手里的点心,浓烈的火焰气息灼烧得梨花花叶焦黑了一路。
“哦呵呵呵——好香的糖薄脆哪!”尖细的嗓音辨不出男女。一张长满火红纹路的妖怪脸冲着他俩露出自以为妖媚的笑。尖尖的牙“嘎嘣嘎嘣”地嚼着甜香四溢的糖薄脆。他坐着的梨树已经焦黑成木炭,被炙烤得焦黄的花瓣顺着风滚到两人脚边。
“作孽啊!”花蘅心疼地看着那棵回生无门的树,对着那妖就嚷嚷,“你说你吃个点心跑去祸害这树干什么?完了完了,都焦到根尖了。”说完惋惜地摇头。临江知道,花蘅对花草那简直爱惜如命。冬天里还为一棵古木跟九头鸟大打出手,生生废了九头鸟百年的道行。
“哦呵呵,哥哥这是心疼梨树呢!那祸斗下来就是了么。”说着,那妖纵身一跃,下了梨树,在它落下的瞬间,本来就焦黑的梨树化作烟灰簌簌落下,转眼间,就只余一地的灰烬。
“祸斗你这是做什么?给我下马威?”临江早收了笑,一张脸冷得像冰。
“哦呵呵呵——”那妖笑得更是猖狂,“美人仙子是在跟祸斗逗乐呢!这里明明是祸斗的地盘哦,是乱闯的哥哥们不对呢!要和祸斗抢月族长老哪?”
花蘅抢先一步拦住了要发作的临江,朝那妖怪笑嘻嘻道:“借你的梨花酿酒,回头送你坛好的就是。”
祸斗笑得眼睛都弯了,“嗖”地蹿到花蘅跟前一阵猛嗅,在临江出手前又迅速退回。“原来你就是做糖薄脆的哥哥呀,那可说好了哦,酒酿好了定要给祸斗坛好的呢!”
“那没问题,不过还要借点真火酿酒用。”花蘅笑嘻嘻地掏出缀有银纹路的袖珍石榴石圆肚长颈瓶。
祸斗也爽快,细长的指尖朝瓶口一点,一团灼热的火光就吞进了瓶里。
“你刚才拦着我干嘛?”被花蘅死命拖出梨花林的临江不解地瞪视他。
花蘅一路把他拖上了高地才罢手笑道:“那妖怪会玩火,我们跟他打占不到便宜。来来来,坐到这里来看热闹。”
临江没吭声,站了好一会才跃上石头:“你知道月族的人会来?”
花蘅嘻嘻哈哈不说实话:“商业机密,商业机密!你那天喝醉了跟我说了一大堆话,既然是九微欺负过你,我们一会看那个玩火的妖怪怎么烧他们,解解气。”
“……”临江微惊,那天他说了么?记不得了。自己是跟九微有过节,可那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人间沧桑,九微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代人。更何况看别人打终究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痛快。可是,不知为什么,坐在花蘅身边心里却有一股暖意:难得他将自己的那么久以前的醉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