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袖招》酒品不佳

9、愿汝读取，我心伤悲

　　镖队很快就起行了。对昏迷的众武生，官方解释是，众人中了森林中的毒障，多亏镖物主人及时赶到，救下众人，遗憾的还是有五个兄弟丧了命。
　　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镖箱被保护在镖队中间，但陶也知道，那里面已经空了。真正的镖物，此刻正乖乖呆在烟灼身边，享受四大公子之一的“贴身”保护。
　　哦，如果算上她陶也，应该是四大公子之二。
　　身边的雾气越来越重了，鸟兽蛇虫也不再像前面边缘地带那样，远远听见镖队就逃得无影无踪。诡异而凄厉的鸟鸣，好像就响在身旁的那棵树上，一会在前，一会在后。灰蒙蒙的雾气里，不显眼的地方，透出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但这一切,马车里的陶也都不知道，她正和烟灼，黄可，小红浴呆在同一辆马车里。
　　黄可刚刚睡醒，迷迷瞪瞪地一眼看见烟灼，当下说了句，“二，”烟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改了口，“二少爷，您来了。”然后黄可又瞄了好几眼陶也。
　　陶也早经过一番合计，知道黄可是烟灼的人，方才并未中毒，而自己泡柠檬草茶的举动只怕早已落入二人眼中，心中暗恨自己还把黄可当了朋友。故而不理他，只半瞌着眼，眼观鼻鼻观心，注意着马车外的动静，一面思忖刚才黄可脱口而出的那个字，“二？二师兄，二当家，二叔，二姨夫？”陶也被二姨夫这个想法逗笑了，嘴角忍不住往上一掠，随后想起自己在马车上，又赶紧把嘴角撇下来。
　　“咯咯。”小红浴突然笑了出来，马车三人都望向她，陶也惊悚地发现，那双黑水晶一样的瞳仁，竟然是望着自己的。正当陶也一脸蒙，想着，莫不是红浴女也穿了？她又格格笑了一声。
　　“甜罗王幼年时期，具有读心的能力。”烟灼从纳戒里扣出一盏云烟茶，茶杯口竟然还氲着袅袅热气，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当甜罗王的实力不断强劲，进入成年期后，这种能力就逐渐丧失。你刚才，想必想了什么让她觉得有趣的事吧？”
　　二，二姨夫？陶也一个机灵，心中一阵草泥马奔腾而过，心中那个小人伏地跪拜，神啊，甜罗王真的厉害。
　　不过，读心术这个说法，她怎么不知道？如果真的存在，应该属于甜罗王最脆弱的幼生期的保护底牌之一吧，连她都不知道，烟灼又是从何得知？知道了此种秘辛，又怎能这样随随便便地对外人道来？
　　况且，最大的一个疑点，倘若红浴女真的懂读心的话，又怎么会跟着烟灼，这个大尾巴狼上车呢？
　　陶也片刻之间，心思百转，不由得望向烟灼，一望之下，却有些怔忪。穿戴着青衣方帽的那人，一手端着青瓷茶盏，浮着三分水汽，一手挑起车帘向外望去，带起一抹林中柔和的微光，安静地伏在他走笔细致的面孔上，一双狐狸眼慵懒地，三分慵懒七分从容地打量着外面，瞳孔外层泛着琥珀的流光，而待要探究起他眼中更深的一层，却是不闻不动，不可寻迹。
　　“揽伍，”烟灼声音不大，但立刻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红边的武生出现在车边，“天快黑了，我们准备一下，在河边，扎营。告诉乌羽，布隐宫藏林阵。”
　　藏林阵？陶也记得，是隐宫专用于隐匿擒敌的阵法，这种阵法的神奇之处在于，被阵法围住之物即使身处敌营亦一无所觉，如同鸟入被猎人包围的丛林，既可以擒敌，又可以将对己方的伤害降到最低。只是这个阵，也只能擒敌用，对敌方的伤害值，也很低。一般厉害点的魔兽都擒不住，搞不好还来个反扑。
　　陶也想不出在雾渡森林，倘若不是为了抓一只雾渡水熊回去当出游纪念品，这个阵还能干嘛。
　　水，对了，还要在水边扎营。传闻雾渡河林，有九险。其中有一险，叫做，水岸月神。
　　水岸月神？陶也正冥思苦想这怎么个意思时，一个清脆的童心突然在车厢中响起，“雾渡九险，有月神，伏羲，神农，盘古，刑天，句芷，黄泉，凤怒，龙怨。极少数好运的人，渡林一个也遇不见，只打些魔歧兽就过去了。有些队伍遇见过月神，据说死里逃生的人说，看到月神眼睛的人都死了。但自从两年前有个瞎子也死了，这个说法就不攻自破。至于其他的八险，出现较少，倘若遇上了，讲究一个十里存一，而若是惹怒了众神，全队消失也是有的。”
　　小红浴沐浴着着全车人齐刷刷的注目礼，嫣红娇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背书一样一个结巴都不打地说完这一长溜话，然后又闭上了嘴。
　　陶也震惊地望着她，据说，甜罗王有某种记忆传承？只是她原本以为这个记忆传承在成年后才会开启呢，提前了？
　　小红浴乌溜溜的眼珠子又转向了她，突然很孩子气地一抿嘴，手一伸指着黄可，“他心里想的。”噢，原来是黄可心里想着，红浴女念了出来。那个童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刚才一直在想要不要找阿也道歉。阿也是你吗？”
　　醒来后一直存在感很低的黄可，自己想点心事也遭此横祸，尴尬声碎了一地，僵硬地望了望马车众人，硬是涨红了两只耳朵也绷住面色如常。
　　哇，真的可怜啊。陶也打心眼里同情他。啊磨人的小妖精，以后同车一定要严守心防。
　　正想着，小红浴又是一眼过来，夹杂着鄙视蔑视轻视藐视斜视的风。陶也立刻正襟危坐，在心中山呼了三遍“女王万岁。”
　　入夜，因为临水扎营的关系，走出营帐，竟然正正可以看见一轮圆月，镶嵌于夜幕深蓝，散着圣洁华美的月晕，如果忽略掉此处危机四伏，银华倾泻，水面如碎玉撒锦缎，数吻琉璃，临水揽月，正适合琵琶声起，一舞婆娑。
　　陶也避开众人，站在离水五步之处，她心中自遇见红浴女以来早乱成一团，又怕被红浴女探知不敢想起，现陡见月华流照，光阴如斯，突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暴风雨中的初见，体贴入微的关照，相视两笑漫漫桃花间，相顾无言倾暮如火起，以及暴风雨夜，心神失守的那一个吻。不知道小红浴的感应范围有多远，陶也不敢去临摹当年那张颦笑妖惑的脸，但脑海中有个鹿皮质地，带着几分沙哑性感的声音放肆回响，“阿酒，阿酒啊。”渐渐转为悲伤的，带着微醺的低吟，“阿酒，你当真令我难过。”
　　陶也的心中越来越忧伤，沉重得如同丛林雄狮，湿透了满身皮毛，独自经过抖着冷雨的草原枯树。
　　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的脚底，好像有一双手在温柔地抚慰着脚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对！陶也心中突然警铃大作，蓦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河畔的浅水中！

作者有话说

　　汐冥，芜袅，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