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无语东流》水灵芝

3、三 章台柳·依依垂绿

　　其实我说那么多只是为了急切而逃避地表现一个明显的事实，叶不了解我。记得是一个寒冷的冬季，我在窗户严闭的暖房中写作，突然为窗外在寒风凌辱下东摇西摆的灌木心生同情，于是我敞开了所有的窗子，与灌木一起颤栗。所以我住进了医院，受到了叶痛惜的批评。他说你怎么那么傻，我说我没有权力让树木冻僵在风中自己却安然处于暖室。叶叹息着摇头，并且悲伤地看着我，仿佛看到世界末日。如果当时我足够敏感的话我就会发现，我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相逢本来就是错误，奢侈华丽的错误。
　　于是我不再跟他到河边，而是独自透过对河的小窗遥望我的章台柳，我的缓缓流水。我一直不能理解柳三变的凄凉意境，便目不转睛地注视河畔，看她如何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小窗与寒气逼人的河水没有什么间隔，所以冬天裹着棉被仍然是冷风刺骨。好心的管理人员看着我的瑟瑟颤抖心生不忍，于是在我的窗前筑上了隔风的温墙。不知是哪天我一如既往地撩开窗纱，触到惊悸的灰白遮天，是如何泪如雨下。我再不能随时随想地见到我的章台柳，我的缓缓流水。
　　从此我的夜晚不再寒冷难耐，而是连天涌来的闷热使我不能呼吸。我看到我的章台柳在我的梦中对我哭泣，并且说，章台柳章台柳，昨日依依今在否。我知道她还是在的，只是与我擦肩而过。没有了清晨的相聚，没有了小窗的注视，我与她的相见仅仅限于路上的匆匆一瞥。
　　我没有对叶哭诉，我知道他或者只会一语不发地看着我，或者是拍我的头，取笑我的多愁善感。我终日躲在灰白泥墙的包围中，决定离开一切不属于我的东西。于是我心如止水到听着叶窗口的小提琴声音的断绝，楼道上旅行箱轮子生硬地滚动声。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久我收到他的信，字体娟秀得有些诡异。他在信中说，他曾想过涉足我的世界，却发现难于登天，也许分开倒是好的。最后他说，祝你幸福。地址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没有听说过，但我知道，那里一定没有这里春暖花开的温柔。叶说他的手摔伤了，这封信是他的一个理科的师妹代笔。我举目望向远方，渐渐泛起微笑。千姿百态的云中，分明是两个相扶相持的身影默默相依。
　　原以为我会放声哭泣，却不知道我早已释然。我才明白他于我并不异于惨白的高墙之后的久别的章台柳，擦身而过再不回头，仅仅是悦耳而心痛的插曲。一首叫做插曲的歌唱着，也许是因为那朵白云/天空才蓝得美丽/因为短暂/因为无意/却难忘记。我幻想着叶的背影，一次次地说，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