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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牛奶面包 ...

  •   迷迷瞪瞪睁开眼,阮软闻见了一股雨后青草的香气,像极了她第一次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

      她又在做梦吗?

      黎梨擦干她汗湿的额角,声音宠溺:“软软醒啦?饿坏了吧?”

      她叫自己“软软”,不是“宝贝”。

      阮软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一片惺忪中,白炽灯的强光明晃晃地灼着她的眼。这里是初城东区的印刷厂家属楼一楼,是她在地球上的家。

      这一次,不是在梦里。

      阮软翻了个身,和黎梨腰间裙衫的褶皱面面相觑,揪着上面长出的小毛球。

      她奶声奶气地坦白:“妈妈,软软好饿。”

      “爸爸可真是个坏蛋,都不先带我们软软吃饱肚子。”

      阮软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没关系的妈妈,爸爸带软软看了好多漂亮的娃娃,还有会说话会转圈的毛绒小狗。”

      黎梨歉疚地说:“软软……对不起,你一定很想要吧……现在爸爸妈妈还没办法——”

      “软软不想要。”阮软把揪下来的小毛球揉成一团,看着被翻新的一小片布料,扬起向日葵般的笑容,“那些娃娃都好贵好贵,比爸爸买的橄榄油都贵。”

      黎梨的眉眼有一丝紧绷。

      是呀,阮软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儿,又才从灰暗的记忆里走出来不久,她本应是个最天真无邪的天使。可她却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家庭,变得过于懂事乖巧了。

      黎梨眼角沁出一点湿润,她将阮软轻轻放在三层被褥上,落下一枚亲吻:“妈妈去给你做饭,你乖乖的。”

      阮软听话地点了点头。

      来到二十一世纪也有好几天了,比起逐渐适应,不如说她已经在慢慢喜欢上这样的生活。

      没有严格的时间轴,没有骇人听闻的实验,也没有每日每夜的机器轰鸣。

      虽然在这里,她要用满是bug的小脑袋去理解人类的语言,要适应千变万化的气候,还要去分辨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复杂情绪,她要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岁人类。

      但是,只要她知道,爸爸的肩膀很宽厚,妈妈的童谣很动听,这就够啦。

      这么一想,她还挺适合当人类的呢。

      阮软窝在全家最舒服的地方,仰头躺成了个大字,晃着光溜溜的小脚丫。

      正当她沉醉于这样惬意的人类生活时,三层被褥包裹的脆弱小床陡然摇晃了起来,伴随着的是铁门被无数拳头捶打的巨响。

      阮软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两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大门口。

      “软软!”黎梨手里还拿着锅铲,闻声赶来后,单手抱起阮软,把她放在了屋后隔出来的一米宽小菜园里。

      往阮软手里塞了一张五元大钞,黎梨竖起一根食指,耐心哄道:“软软乖,我们家里‘地震’了,爸爸妈妈要去救别的小朋友。你饿了的话,拿着这个钱去对面的小卖部买点零食先垫着,要保护好自己哦。”

      阮软目送着黎梨锁上小菜园的门。

      “?”

      她是不是……智商被侮辱了?

      没过多久,屋子那头就传来了大人们凶巴巴的怒吼。她蹲下身,逗着被她掐断的泛黄金钱草,不敢动弹。

      咕咕——阮软摸着委屈了大半天的肚子,陷入沉思。

      妈妈用谎言支开了她,一定有她的深意。

      阮软握紧手里的五块钱,下定决心——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翻过低矮的菜盆,阮软一路屁颠屁颠地跑到对面一楼的小卖部,趴在桌子前露出半双眼睛:“婆婆,我想买吃的。”

      一头花白的老婆婆摘下老花镜,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哟喂,这小女娃儿太乖了,长得好巴适哦。”

      ……怎么还说方言的?

      没有装方言语言库的阮软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把皱巴巴的纸币放在老婆婆面前,重复道:“婆婆,我饿了,想买吃的。”

      老婆婆笑弯了眼,指着身后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包装袋:“来嘛,乖女子想吃啥子?”

      “我、我不知道……”阮软费力翻译着方言,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婆婆,“我只有五块钱,想买能吃饱的。”

      老婆婆伸手从货架上取下来两个牛奶面包,压在五元钱纸币上。

      她一边搓着纸币的真伪,一边八卦地问道:“你是哪一家的娃儿哟?我咋个没见过你喃?”

      阮软老老实实地指向不远处的小菜园:“我和爸爸妈妈住在那里。”

      老婆婆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慌不忙地戴上老花镜,定睛一看。

      “嚯哟,我还当是哪家的。”原本面容和善的老婆婆忽然变了脸,抽走桌上的牛奶面包,换成了两颗散装奶糖,摆摆手,“以后不要来我这儿买东西,不卖你家人哈!拿到大白兔奶糖快点走!”

      惨遭闭门羹糊脸的阮软低头看着手里的奶糖,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这个老婆婆好奇怪,为什么要因为“不卖她的家人”就不让她买东西了呢?她也没想卖自己的家人呀!

      而且五块钱买了两颗奶糖……二十一世纪的物价,是这样的吗?

      踩着老太太似的悠闲步伐,阮软拆开一颗糖,和着糯米纸丢进了嘴里。

      呜……这也太甜腻了吧……

      阮软抬头看了看太阳,才刚刚爬过西边的山头,不知道家里的“地震”结束没有。

      她踮起脚一蹦一跳的,忽然,前方一片花里胡哨的小天地攫住了她的目光。

      ——是儿童乐园诶。

      和阮大壮一起去商场的时候,她因为能量过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新鲜玩意,而现在……

      阮软双眼锃亮,一路小跑直奔儿童乐园,抓着一边绳索爬上轮胎秋千,娇小的身躯陷进了中间的圆圈,学着记忆中电影里的模样往前晃晃又往后蹬蹬,却怎么也荡不起来。

      唉,荡秋千好难哦。

      算了,毕竟是第一次玩这么豪华的秋千,生疏也很正常。

      阮软心满意足地躺在轮胎秋千上,感受着研究所里少有的奢侈阳光,闭上了眼睛。

      阳光像一床轻巧却温暖的被褥,午后安详轻抚着她的后背,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梦乡。

      啪——!

      一阵天翻地覆,轮胎秋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阮软来不及抓紧两侧的绳索,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她穿着长袖长裤,只有鼻尖被水泥地蹭得有些火/辣辣的疼。

      阮软顾不上疼痛,麻溜爬起,一脸无辜地望着身后的始作俑者们。

      几个背着五颜六色书包的人类小孩儿成群结队站在秋千后面,抱胸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们指着狼狈的阮软,凶巴巴地问:“刘婆婆说你是四单元新搬来的,是不是!”

      阮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看见她白嫩精致的脸蛋,几个小孩子愣了愣,又重新挺起胸膛,下达了驱逐令:“我们爸妈说了,新搬来的那家干了好多坏事!你是坏人的孩子,你不能玩这个儿童乐园!”

      坏人?他们居然说爸爸妈妈是坏人!

      阮软蹙紧眉头鼓起腮帮子,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挺胸抬头,声音洪亮:“你骗人!我爸爸妈妈又没有伤害别人!你们把我推倒了,你们才是坏人!”

      “我们是好人!我们在为民除害!”

      “那、那……那我也要‘喂你土孩’!”

      说罢,阮软挥舞着小拳头,哇呀呀地冲了上去。

      第一次和人类战斗,阮软显然低估了他们的战斗力。

      敌方人多势众,显然有备而来。他们从脚下捡起刚折断的树枝,把自己送上门来的阮软围在轮胎秋千的洞洞底下,一根粗一根细地往她身上丢。

      阮软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忙缩回小拳头,把自己蜷成一个球,靠宽大的衣服盔甲抵挡敌方的攻击。

      呜呜呜……人类好可怕,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会欺负她……

      阮软心想,今天她指定是要交代在儿童乐园里了。

      这时候,一个清澈干净的声音阻挡了树枝攻击——“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来救她了!

      呜呜呜,是远在时空隧道那头遥看这一切的主人认为她命不该绝吗?

      阮软抱着头瑟瑟发抖,余光扫描着四周情况,准备规划一条最佳逃跑路线。扫着扫着,一双崭新的红黑跑鞋进入了她的视野。

      阮软慢慢抬起头。

      蓬松的运动裤、柔软的羊绒帽衫、背后奇怪的细长棍子……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小男孩往前迈了两步,挡在阮软的面前:“看你们的校服,是市三幼的?才读幼儿园就会欺负弱小了,是该告诉你们老师好好教育一下了。”

      几个小孩子不服输,依然举着树枝,一边防卫一边上下打量。

      这个人……比他们高了两个头,目测大了好几岁,衣服一看就很贵,背后还背着高尔夫球杆,长得也白白净净,怎么看都和他们这群皮猴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反驳道:“别人都说她爸爸妈妈是坏人!我们在为民除害!”

      小男孩沉声:“学会一个词语就能乱用了?就算她的爸爸妈妈是坏人,也和她没关系,这不是你们欺负人的理由。”

      “我们……”

      “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也不管真的假的就欺负人,你们只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的坏心肠。”

      印刷厂里都是普普通通的厂工家属,这些小孩儿哪里见过他这样气势的人。

      一个个小嘴都瘪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泪花,丢掉手里的树枝转身找妈妈:“呜哇!妈妈,我不想当坏人!”

      见几个小孩子走远了,小男孩松了一口气,蹲下身。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珠子倒映出阮软的模样,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还好吗?”

      阮软唰一下站起来,学着阮大壮的样子检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似乎没有哪里不舒服。

      嘶——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刮过,刮得阮软鼻尖生疼。她惊呼一声,连忙用干净的手背轻轻碰了碰鼻头。

      没有血,还好啦,只是蹭破了一点点皮。

      小男孩有些担忧,看她埋着头,像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疼吗?要是疼得不行,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哪曾想,眼前的小奶团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一丝雾气。

      阮软咧开嘴,笑得仿佛冬日暖阳:“没事的,软软不怕。药很贵,软软不可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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