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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咏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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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还有焦虑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密密的网,笼罩了这座宫殿里迷茫的人。闷热的寝殿里很静,只有一名华服男子皱着眉头喃喃:“到底为什么......你明明很脆弱,却非要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
在一阵朦胧之中,慕容绣听到这样一阵声音,一点儿也不真实,就像虚无缥缈的雪花。
慕容绣一阵头痛,痛苦地抬起眼眸,强烈的刺眼光亮透过窗子射进来。身下湿热的浸满了汗水的褥子有些不舒服。床头摆了一盆水,水盆里的水已经凉了,里面飘着绢帕。
真是闷热,慕容绣起身去够远处的茶杯,不料刚一碰到杯沿,茶杯就掉落下来,碎成了碎片。怎么,使不上劲。
好像......好像是被蛇咬了啊。
“娘娘!娘娘醒了?”柯芪面色苍白的走进寝殿。
“嗯......”慕容绣清咳两声,瞥见柯芪手腕上缠绕着纱布,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奴婢无妨,娘娘好生歇息吧。”柯芪掩了掩伤口。
慕容绣眼中不悦,柯芪有事瞒她。慕容绣正色,虽然有些吃力,但比刚醒时要好多了。
“给本宫看看伤口。”慕容绣眼神凌厉,直视柯芪。
“诺。”柯芪揭开纱布,一道割痕上撒着白色药粉。
“这刀伤从形状上看,是你随身携带的那把软剑。”这么说来,好像是柯芪自己伤了自己,为什么?
“不错。王后娘娘中毒颇深,只有奴婢含有毒素的鲜血做药引才有一线生机。陛下他......为此事也没少费了心思。”柯芪重新给自己包扎伤口。
“本宫欠你一个人情。不过,你有没有调查出是谁。本宫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慕容绣心中含愠,又是一阵眩晕,差点儿就要倒下去。看来,余毒还未清除。
“奴婢在后宫中搜查,在咏静贵嫔宫中搜出了毒蛇和元香。看起来,是请了人训蛇。”柯芪扶着慕容绣躺下,掖好被子。
殿外传来脚步声。
厄尔多许威走进内殿,眸中有一丝疲惫。
“醒了吗?”他坐在慕容绣塌边,端着玉碗静静的道,“那就喝药吧。”
慕容绣蹙起眉头,苦味......
“怕苦?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厄尔多许威眼眸弯成一条俊逸的线。
真是讨厌,慕容绣轻哼一声:“陛下也没有比臣妾大上多少。”
不自觉的竟然笑了起来,慕容绣不可置信的用指尖触了触自己的嘴角。
笑容?你可是......来杀他的啊......
内殿寂静了许久,厄尔多许威吩咐了一句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
金碧辉煌的阏氏宫正殿中,莺莺燕燕坐着不少,脂粉味飘散在殿内。华服锦缎,珠光宝色,纵横交错在一起,打眼望去有些晃眼。美人依稀,却花容失色。多数正拨弄着袖口或腰带,面上难掩紧张神色。而座位越靠前的美人儿越是镇静,从容品着香茶,神色端庄却一言不发。俗语云“做贼心虚”,实则反之,高深的贼,从不惧怕质问与威逼。空荡幽长的大殿尽头,侧卧着一人,与下座众人不同的是,她身着九重白纱,素袍微拢,青丝只一只簪子绾起,无任何头饰,肌肤胜雪又带着些病气的苍白,素袍的白与青丝的黑相交映,如水墨画般绽在这金银铜臭锈气的宫殿中,不符却不突兀。
“王后娘娘身着白衣素服实乃不妥,恐不知情者以为吾国有丧事。”咏静贵嫔打破寂静。她估摸着,此话没有什么破绽,随后舒展开笑容。
慕容绣抬眸,微微坐正,噙出一丝笑意,仿佛殿下之人只是一个杂耍的戏子,没有血色的薄唇轻启:“三日前宫中王后娘娘无药可救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现在本宫转危为安不到半个时辰,是何人借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穿的如此华丽鲜艳!既然咏静贵嫔要和本宫说宫规,那么本宫便同你好好说说!王后重病,嫔妃应该每日轮流侍疾,本宫昏迷三日,你们可有一人来阏氏宫问过安?只这一条,尔等便要以藐视王后株连三族,悬尸于城墙之上!”
大殿里立刻噤了声,慕容绣起身,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素白纱衣如皓月笼罩下来,步子缓而稳,停在距离咏静贵嫔一丈处。
“跪下。”轻飘飘的两个字砸在咏静贵嫔古罗咏的头上,被刚才一番话撼得一时作不出反应,只怔怔看着慕容绣,眼中闪着惊愕。
“本宫让你跪下。”慕容绣音量高了些,笑容却依然不变。古罗咏回神,立刻离座行礼,洁白而搽满脂粉的额头低下,惊出一身冷汗。
“柯芪,掌嘴。”又是看似毫无重量的一句,笑意更浓。
“诺。”柯芪得令上前,她本是习武之人,掌风凌厉,常人接下五掌就已经是面目全非了。一掌......两掌......三掌......掌掴声响彻大殿,古罗咏闷哼了一声。声音细弱蚊鸣,却传进慕容绣耳中。
“来人。把她的嘴缝起来再打!”慕容绣退后一步,给冲上来按住古罗咏的太监腾出位置。环顾四周,众人惊恐至极,更甚者掩面扭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慕容绣嘴角一勾,大声道,“不许遮,都给本宫睁大眼睛看着!”
尖利的针,绵长的线,针上仿佛发出银光,正贪婪的盯着古罗咏的嘴角。若不是那缠人的棉线,这银针怕是要在古罗咏的身上钻上几个来回!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饶命!王后娘娘!娘娘看在贱妾服侍陛下多年的份上,饶了贱妾吧!娘娘饶命啊!”古罗咏连眼泪都来不及流,不顾身份的不断重重磕头,求饶生刺进众人的耳中,像一支巨大的锤子,敲打在她们心中。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大殿,女子悦耳的嗓音被生生扯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眼泪刷的一下如珠滚落。因疼痛,如雪肌肤被汗浸透,她挣扎,吼叫,磕头,求饶,流泪。鲜血溅上慕容绣的素衣,犹如一朵盛开的红梅,开得妖艳,衬得含笑的慕容绣越发狰狞。
如此明艳的女子啊,唇上足足二十多个血洞,鲜血蔓延在这美人的脸上,她真想就此昏睡过去。可使疼痛侵蚀着她的意识。生不如死。她面部的每个动作,牵着血肉,便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她永远不能用歌声,用笑容,用媚人的话语去迷得众人的爱慕了。她疼的想尖叫出来,却不能张口,就这么把指甲紧紧嵌到手心里,又是几道血流......
慕容绣走进,在古罗咏耳边道:“你用本宫的元香训蛇,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香料。”
慕容绣回到主位,丹唇轻启:“打完她该受的,拖去乱葬岗活埋。”
轻描淡写,无声无息。
古罗咏闭着眼流泪,享受她的苦果。输得彻底。她后悔去惹这座瘟神。古罗咏,厄尔多古罗国师古罗松的嫡长女,古罗家的骄傲,今日被这个身份低贱的商女欺辱。古罗氏的女子可以死,但也要有尊严的死。古罗咏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支撑着起身。很慢很慢,一步步向慕容绣走去。柯芪握住腰间的软剑,以备不测。
古罗咏用华服一遍遍抹净脸上的鲜血,露出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不顾疼痛,尽她所能动的肌肉,裂出一个笑容,依旧如春风般明媚,只是不再动人。大殿的金柱上,古罗咏生出血手写着两个大字——“古罗”。她笑的更加灿烂,唇边的血洞又溅出鲜血,她已经不在乎了,古罗咏已经不在乎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直直撞死在金柱上。
护卫们准备上前拖走尸体。
倒也是个忠烈的女子。慕容绣挥袖道:“罢了,以贵嫔身份下葬吧。”
“诺。”护卫们抬走了古罗咏,清理干净血迹。匆匆退下。
“娘娘,在咏静贵嫔宫中搜出来的元香和幼蛇如何处理?”柯芪走到慕容绣跟前,轻声道。
“一条不剩给本宫找到,然后烧死,免得害了别人去。”慕容绣沉思一刻,接着道,“找到训蛇人,同蛇一起烧死,骨灰撒入大海,本宫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慕容绣轻叹,古罗咏是个有尊严的女子,那便不要去毁了她的尊严。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回荡在大殿内久久未能散去。
王宫里的动静,很快被各路线报传到每一个角落。
文曲殿上,今日气氛与往日不同。
“还请陛下给老臣一个解释!”浑厚沧桑的男声响起。
众臣立刻炸开了锅,一片唏嘘之声。
“国师快起来再说。”厄尔多许威皱眉。
“陛下不给老臣一个说法,老臣便长跪不起。”古罗松眼神坚定,双膝直挺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