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出分啊》芒果酥和凤梨酥

9、变脸（3）

　　这一天我到校区时，反而比平时晚了十多分钟……都是willson害的。
　　我刚坐下喝了口茶，戴明明就端着个像是用来装啤酒的巨大玻璃杯坐在了我边上，那杯子里现在灌满了橙红色的不明液体。
　　“番茄胡萝卜芹菜汁，要来一点吗？”戴明明热情地向我推荐。
　　我盯着那液体看了会儿，摇摇头：“不了，谢谢。”
　　戴明明大口大口地喝着这种果蔬汁，喝完后擦了擦嘴：“最近很少看到你。”
　　我原本想稍坐一下就抱着电脑去教室等着，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声。戴明明是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胆大心细的高手赌徒，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小琼，高峰期还没过，你就推拒了不少课。你现在每周就18-22小时的课量，平均有两天半休息时间。”戴明明的语调依然很平和，仿佛她只是就事论事。
　　我特意和排课的教务做了解释，说最近身体不适，需要减少一些课量，但其实是想把夜间或下午的时间段空出来给私单学生。课程安排也做了调整，排得比较分散，看上去还是像以前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片，不仔细去数的话，是看不出总课量在减少的。戴明明你还真……我不知是该敬佩还是该惊悚。
　　我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拿起果盘里的苹果放在她面前：“来，吃个苹果压压惊。”我暂时还没打算开诚公布，说白了，如果戴明明不认同私单，我还真没想好是要和她吵一架然后妥协呢，还是要不管不顾自己一条路走到黑。
　　戴明明嫌弃地一巴掌把苹果拍出几丈远：“我喜欢胡萝卜！”
　　我没给她继续说话和盘问我的机会，趁着这会儿抱起电脑溜了：“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走一步。”

　　下午上课途中，由于电压不胜负荷的问题，短暂地跳闸了十五分钟。别小看这十五分钟，南方湿热多雨的梅雨季节，没了空调和除湿器，五分钟虚脱，十分钟窒息，十五分钟我感觉我和学生都是自带海洋的咸鱼了。等电路系统重新运作起来，我背上腿上满是汗，衣服紧贴在身上，粘腻感挥之不去。冷气吹来，我一个激灵，感激涕零地往送风口挪了挪，顺便把我的学生往边上推了推，这种时候就应该大家挤一挤一起吹。
　　等我上完课回到家，差不多是六点半。我煮了个面放上两棵小青菜，冰箱打开不用翻找，一眼望得到底，所以没有肉，只能加了个浓汤宝作汤底，在迎接私单学生前吃了一点。这节课大概耗尽了我最后一点力气，上到一半我已经如同死狗，胃里翻江倒海，总想冲去洗手间吐个干净。好不容易坚持到结束，我一摸一头冷汗，直觉意识到不太对劲，于是找出体温计一量：好一个38.4℃！

　　我是个家里不备药的人，一秒被这个数字吓得抱紧了手机，打开网页搜索退烧良方。就算高烧不退，我明天也要去上课，高峰期机构没有后备教师，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倒下。网页上异口同声提到物理降温法，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司马当成活马医，把毛巾打湿放进冰箱冻了十分钟，拿出来后平铺在额头上。
　　冰敷中途，我实在忍不住摘下毛巾，冲去洗手间吐了一回，把之前吃下去的面和更早的午饭早饭全给吐完了，一直吐到只有黄水，才觉得胃部的不适似乎好了一点。我蹲在洗手间等了一段时间，没有恶心呕吐感了，才漱了口摇摇晃晃爬上床躺平。

　　就这样，我冰敷着毛巾小睡了会儿，醒来后又去把毛巾放回冰箱，顺便喝下一大杯水。来来回回数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坐起来抓了身边的一本教材，随手翻到某一页，挣扎着做了一道口语题，期间口齿清晰，思路照旧英明神武，略有迟钝呆萌感就当自带滤镜吧。至此我可以判定，烧退下去一点了。
　　我松了口气，重新躺下关了灯，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中了邪，我忽然记起来昨天的噩梦是什么了。

　　在那个梦里，我老了，没有老到牙齿掉光头发花白的那种地步，但肯定谈不上年轻。
　　我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开始衰退，我记不住单词也背不下文章，看电脑要带老花眼镜，而且APP都是我不熟悉的。我的体力跟不上教培机构快速紧张的节奏，动不动就生病，渐渐变得上不了课了。可不上课，我的收入就微薄到难以维持生计。
　　新版的考试距离我十分遥远，改革和变化大得我没法提出任何有效意见，我想查资料，但不知从哪查起。没有人知道杨琼这个老师，新时代人才辈出，新老师个个能说会道。

　　梦里，就像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那样，我老了。
　　但却没能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