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魔怔? ...
-
二十六、魔怔?
茹安园里这时候早乱成一团,赵宣披头散发,赤足站在院子里。四周围了一圈女眷,王珺娴哭倒在陶氏怀里。
一声唱喝,众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独赵宣抱头蹲在原地。时皇后轻喊了一声“宣姐儿。”她慢慢把头从双膝间抬起来。承安帝蓦的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才朝着赵宣走去。赵宣立即退开尖叫道:“别过来!啊!血…………好多血,母亲!”
众人依旧是跪着,承安帝的脸色极不好看:“人都死了?!去给朕请太医来!”宫人连滚带爬的跑开。时皇后琢磨不透承安帝为何是这般反应,只是事情大到如此,太后娘娘那边怕是瞒不住了。
承安帝显然也记着太后,只叫众人都退下对时皇后讲:“你去陪母后说会子话。”时皇后心里叫不好,她与太后讲不到三句话就要闹得不欢而散。劳什子去找罪受?现下又不能驳了皇帝的话,只叹口气,应声去了。
赵宣嘴里还念念地说着些胡话,承安帝大步走进抓了她一只胳膊,却换得赵宣疯一般地挣扎:“啊!啊!”她抱着头,双目无神。
“初华!”赵宣一怔。
“朕是你皇舅舅。”承安帝放轻了语气,蹲着身子与她靠在一起。他拍拍赵宣的发心重复道:“朕是你皇舅舅。”赵宣茫然的呢喃说:“皇……舅舅?”她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变得清亮起来,侧过头盯着承安帝。
承安帝将视线移开,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儿说:“好了,没事了,初华侄女儿回神了。”这时候,他才有几分长辈的样子。其实,早年承安帝也曾对赵宣极好,比有的皇子公主还要宠爱。幼时抱着赵宣满宫城的转悠,年年夏日往苡园避暑也一定有她的份。
赵宣骤然哭出来,哽咽道:“舅舅,我…………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母亲不在了,好多血,还有好多血……。”承安帝面色苍白,双手隐隐颤抖,他尽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将赵宣从地上拉起来说:“先进屋,把鞋穿了。”
赵宣抹抹眼泪,太医正巧来了,就也跟着进屋。承安帝正要上前瞧瞧,杨广祥凑过来,小声说:“陛下,外头江令尹和胡尚书侯着在。”
承安帝朝屋内瞥了一眼,将手背到身后说:“你派人看了大姑娘,若是太后得了消息来,不用拦着。”
杨广祥“唉”了一声,跟在承安帝后头转身出去。屋里太医给赵宣请脉,半天也说不出是个什么病症。左右思量才道:“姑娘似乎是…………是魔怔了……”赵宣让小尼姑给她随意绾个发歪在软榻上。没有上妆,反倒少了几分凌厉,多上几缕病弱之姿。她挑眉:“太医确信?”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话道:“臣,确信。”
赵宣笑了,宫里头但凡是诊不出来的病,大多以鬼神之论加以搪塞。她赏了银钱说:“想必太医还是要往圣上那边去回话的,我便不多打搅了。”待宫人领着太医走了,赵宣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她瘫在榻上,连身子都坐不直。小脸血色尽褪,冷汗顺着领口,沿脊背一路流下。
真真是惊险,活了两世,至今也没有做过如此荒唐之事。欺君之罪,罪当诛连。她慢慢地才有了力气,朝屋外瞧了瞧。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守着几个太监,想必是承安帝留下的。
承安帝这时候走开,大约是李昶那边闹出来动静。
李昶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赵宣原以为对他的未知是一种不详,上辈子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如今已不知不觉相熟,她用指尖敲打着小几,李昶他…………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呢?
自个一个姑娘家冒然去找他办事,他不会不知道这其中利害。成功了,是承她一份恩情,定国公府会帮他入仕。可一旦失败,李家……绝无法承受承安帝的滔天怒意。
赵宣的脑子越来越混乱,索性不想,合衣上床小睡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窗外还是昏黑一片,偶尔有风吹过,外头大约是下雨了。
“姑娘醒了?”染香掀帘走进来。赵宣揉揉眼睛问:“你怎么在这?”染香关严窗子福礼说:“太后娘娘在望舒楼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夜遣人回京叫了奴婢来伺候长公主与大姑娘。”
“母亲?母亲如何了?”赵宣掀开被子,这会儿是睡不着的,想出去走走。染香打了洗脸水来说:“长公主殿下无恙,只气急攻心,晕了半会儿”她又结果赵宣用好的毛巾问:“姑娘去哪里?”
赵宣顺口答:“随便转转罢了,你不用跟着。”染香连夜上山,怕也累的不轻。她明白赵宣的意思,道了声“万福”说:“巧了,众人刚刚才算闹完,这个时辰该是都就寝了,姑娘趁没人转转也好。”
赵宣裹着披风在茹安园转了几圈,又怕叨扰旁人。想着去大佛堂拜一拜,给国公府求个平安。她踩着青石小路,远远就瞧见绰约的烛光下一个青影。
李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略略偏首。赵宣走进佛堂,与他并排跪着,朝佛像先磕了三个头。
“姑娘信佛?”李昶跪着也比赵宣高出一个头,他似乎很喜欢青色的衣裳。赵宣仰头看他说:“原是不信的,但如今想来信一信也未尝不可。”她有朝佛像十指合拢拜了拜。
李昶跟着她也拜了拜道:“我原也不信,如今听姑娘说的好似也有一番道理。”他正说着,冷不丁被赵宣扯住衣袖。她个子小,不得不凑近了说:“李世子,今日之事…………多谢。”
李昶这样看着赵宣,直到她松开手才觉失礼。练练拱手说:“姑娘见怪,姑娘见怪。”赵宣被他逗乐了,掩唇笑说:“你为什么跪在这里?不用睡觉?”
“我…………”李昶张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垂头浅浅的问:“咱们算是什么交情?”赵宣没听清道:“世子方才说什么?”
李昶忙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雨大了,姑娘撑我的伞回去吧。”赵宣站起身,绕到柱后拿了伞说:“我自己带了。”说完就冲进雨里,李昶隔着雨帘,看那道兰影消失在转角,只能继续跪。泠泠的雨沿着廊檐重重砸在石板路上,天色渐渐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