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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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川人生的最后十年一直在同病魔做斗争，这十年是他一生中最多病多灾的十年，同样也是最另他最愧疚的十年。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他觉得不对，夫妻之间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就像他和阿姝，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仍然相互扶持，相互慰藉。这才是他心中夫妻该有的样子，没有山盟海誓，但我一直都在，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他时常被病痛折磨的彻夜为眠，但他更知道他只是身体上受着，而她却陪着他一起承受着心灵上的煎熬。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他的眼睛渐渐地看不大清楚了，那时候他不敢同她多说什么，怕她担心，她已经为他操了太多的心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在担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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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身体的疼痛会将他唤醒过来，有时候外头的天是灰蒙蒙的，有时候是一片漆黑。那时候他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弄出一点动静，都会将她惊醒。
只是有时候痛得狠了，几声轻哼会从嘴缝中溢出来。
“阿谦，阿谦……”
他知道他又把她吵醒了，他想告诉她别担心的，可此时弥散在四肢百骸的痛让他张口都有些奢侈。
在这种痛苦的侵袭下，他感觉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大脑神经都开始麻木，连痛都感觉不到。他的脑海中有一阵的空白，那种空空蒙蒙的感觉，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次。
“阿谦。”
这有些时断时续出现在他脑中呼唤声，支持着他一路坚持了下了。他太累了，连睁开眼睛的余力都没有了，可他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等着他，他可以让自己失望，却不能让他失望。
“阿姝，我没事”，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以为她是听不见的，可是她却抱着他有些抽噎起来。这些年他极少看见她在他眼前哭泣，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哪怕遇到再难的事，她也会微笑面对，可这一次他又将她逗哭了。
他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你说你这么傻里傻气的，留下你一个人，我怎么能够放下心呢！’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有些心疼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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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原因，他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他可以很清晰的听见周围细小的波动。
这回他坐在窗边，耳边有着很微小的动静声传来，他心下了然。
“叮当，来了怎么不和爸爸说一声”，叮当想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他却偏偏不想如她的意。
他说完话后空气中的摩擦声突然停止了下来，他咧开嘴继续道:“右边。”
然后他耳边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接着他感觉到一双有些稚嫩地小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老陆，你可真厉害，我这么轻悄悄的进来都被你发现了。”
他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可他这些年他却不能亲眼见证她的每天的成长，她是不是长高了，头发是不是变长了，是不是变瘦了，这些他都只能感受或是被告知才能知道。
“你妈妈可不会像你这么无聊，这么大的人还跟爸爸撒娇”，他笑着打趣道。虽然是批评的话，但他却很开心，他很喜欢这种同孩子间亲密的关系，他们是父子，却也可以如朋友般的密切的交流。
“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还说我呢！你不也一大把年纪还和我妈撒娇”，叮当有些不满地道。
叮当这般没大没小都是常态，若是阿姝在这里的话，他们母女两就会合起伙来对付他。最后他也只能在她们的强大攻势下缴械投降。
“老陆，我现在要郑重的向你通知一件事。你可以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但我也有选择听或不听的权利。”
他感觉到叮当从他后面转到了他前面，这一刻他竟意外有些紧张起来。
他伸长耳朵仔细听着。
“我和人谈朋友了。”
他感受到了叮当的紧张，他知道虽然叮当话里说得洒脱，其实格外看中他们的想法，他想如果他们坚持不同意的话，叮当可能会放弃这段感情。
“姓赵的那个小子”，他的心中有些复杂，但他想着孩子的事情还是随她自己去吧，他们的女儿眼光自然不会差。
“老陆你可真行，这都被你猜中了。”
“有什么事你爸不知道的。”
“那老实讲，你同意不。”
“我不同意”，他停顿了一下一会才继续道，“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老陆，你可真是蔫坏蔫坏的，难怪我妈老说你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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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不知道他这一番话激起了心中的万千思绪，一个人的时候，他陷入了一阵回忆，从叮当出生，长第一颗牙，第一次喊爸爸，第一次学会走路，这些他都记得。
只是他感觉就过了一会，他老了，而他宠了十多年的孩子都到了找朋友要嫁人的年纪了。这使他有些惶惑不安，他有些悲观地想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叮当结婚，看着她有自己的孩子。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使他感到害怕极了。可接着他又将这些不该出现的感情抛在了脑后。因为他知道愈是这种时候他就愈不应该想那些消磨人意志的东西。
他感觉有人进来了，只要听着脚步的频率他就知道是谁。
“阿姝，天凉了。”
他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风静止下来，然后腿上盖上了一块毛毯，温暖了起来。
“冬天快来了”，他的阿姝有些感慨到。
“春天还会远吗”他接着她的话道，“阿姝，外头那棵树是不是已经光秃秃的了。”
“不，上面还有几片叶子很坚强呢！”
他的手被她握住了，她的手很温暖，小小的，他一直手就可以尽数包裹住。只是现在很多时候都是她在握着他的手。
“阿姝，我想摸摸你的脸。”
覆上那张脸颊的时候，他有些感慨，他们真的都老了，她的脸颊不如以前那么柔软，额头上多了些皱纹。
“阿姝，我们都老了。”
“是你老了，我还很年轻呢！”她轻笑道。
是啊，其实她从未曾变过，在他心中她的模样依旧是当年那个会娇俏着和他斗嘴的少女。
“那我这个老头子岂不是要被你嫌弃了。”他乐得同她说说话。
“老头子怎么了，我喜欢就好。”
他有些失去知觉地双腿上罕见的感觉到了一丝压力，在一片黑暗中他摸索，拂上了她有些干枯了地发丝。昔日的柔顺不在了，可那淡淡的清香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在他的鼻间萦绕着。
*
据说当一个人快死的时候，对于自己的死亡会有一定的预见。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子的，但他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自己离死亡渐渐走了过去，那种生命力慢慢流失的感觉时刻在折磨着他。
他不怕死，可就怕死了之后就没人能和她说说话了，别看她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其实她的心比谁都脆弱，若是没人陪着她，她一个人要怎么过呢！
他原想着要死在她后头，这样就不用留下她一个人了。
她说让他黄泉路上等着他，那他就等着，他等她来，他们一起走。
当灵魂完全脱离身体的那一刻，这么多年他再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又看到了她的模样。只是这张脸此刻确实何等的悲伤，他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是伸出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脸颊。他只能停留在一处，假装自己触摸到她。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灵魂，他有些庆幸并没有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前来勾他的魂，他还可以留在她身边，只要能一直看着她，他就会有莫大的勇气。
后来，他陪着她走过了三十年的岁月，这三十年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看着她一夜夜孤寂难眠；他看着她在火海旁绝望的哭泣；他看着她在一个人怔怔的发呆。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在她每天醒来的时候同她打招呼，就如同他还活着一样，他会在她周围同她说话，即使没有人回应他。他会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抱住她，即使没她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终于，他们还是见面了，茫茫人海中，他想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番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