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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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青石板小路细致蜿蜒地伸进了幽深的小巷子里面，在巷子尽头的一扇枣红色的大门外，站立着一个面容精瘦的青衣男子，他缓缓地举起手，伸出手捏住了门上的那对儿鎏金的铜铺首，重重地敲打着门板。
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迎面走出了一个鲜活得仿佛像是彩绘瓷人儿一般的少年，斜了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这个青衣男子，在看清楚了这个青衣男子的面貌以后，起初懒洋洋的神情迅速地一扫而光，脸上瞬息之间就挤出了一缕笑容，眼睛里面顿时也扬起了一抹神采，用糯软甜美的声音说到：“您回来了，泰管家！”
“嗯！”那青衣男子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满，他闷哼了一声儿，接着，冷笑着问到：“九爷呢？”
“回套管家的话，爷他正在西厅休息着！”那少年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地回答到。
那青衣男子听了，瞥了一眼那个眉目生的仿佛画中人一般的少年，眼中扫过了一抹深深地鄙夷颜色，便头也不回的疾步向着西厅的方向走去。
那个开门的少年见他走远了，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小声儿地嘀咕到：“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奴才，竟像是比人高一等似的，什么玩意儿！”说完，便捡起了地上的扫帚，转身向院子里面走去。
厅西的花围三屏榻上慵懒地斜倚着一个男子，披了一件儿曲水紫锦织的宽大的袍子，眉梢眼角竟然像是一并糅合了仙气和妖气一般，清丽出尘的面容之中携带了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媚惑。凤眸星目轻轻地扫过了门口的那个青衣男子，泰管家的心就仿佛被他生生地给剜了去，只知道随着他的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着。
榻上的男子修长的晶指轻柔地捏着一只翠青色的龙凤酒杯，衬得酒杯中酒的颜色，晶莹的仿佛是细碎的水晶一般，莹润如玉，明晃晃地刺痛了门口泰管家的眼睛，逼得他竟然不得不低下头来，将视线向下面移去，却意外地发现了那榻上的男子的那双裹了素袜的脚，露在锦袍的外面。
那脚静静地缩在一个角落里面，纤细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勾起了人打心底里对它的爱怜。
泰管家怔怔地看着，一时间竟然丢掉了应有的礼数，他忘乎所以地凝视着，直到听见那榻上的男子的一记清咳，他才尴尬地醒过了神儿来，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干唾沫，“扑通------”一声猛然地跪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烧红了脸颊，低声说到：“奴才------奴才------给九爷请安，爷吉祥！”
“嗯------”榻上的九阿哥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杯中荡起了一丝丝潋滟的波纹，更衬得他那一双眼眸，仿佛是池塘中被微风搅乱了的月影一般，泛出了迷离的光芒，竟让那个跪在地上的泰管家看得痴了。突然，九阿哥那水气氤氲的眸子如电光一般向泰管家射过去，接着。他悠悠地说到：“起来吧！”
泰管家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到：“谢爷！”
“交给你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呢？”九阿哥漠然地看着一旁的泰管家，仿佛静静地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回爷的话，那里的掌柜的说，他们家小姐今儿个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所以------奴才没办法看到……”
“哦？”九阿哥轻微地一挑眉，然后，又轻轻地拿起了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舒畅地叹息了一声儿，竟然轻笑了起来，看的旁边的泰管家一阵儿心悸。
“爷------”泰管家的心狂跳不已，觉察到九阿哥轻微地挑眉，他生怕又惹出什么不快，他心惊胆战地说完，接着，慌乱之中的他深深地埋下头去根本不敢直视九阿哥的眼睛。
“这事儿你以后就不要再管了！”九阿哥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他轻轻慢慢地说出来，就好像这句话并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一般，仍旧是一副云淡风清毫不关己的模样，接着，他竟然突然像个孩子一般，绽放出了一脸开心的笑容，说到：“你先退下去吧！”
泰管家见了，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他眼珠乱转地吞下了想要说的话。接着说到：“是------爷！”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软榻旁边的一盏琉璃曼佗罗花灯泛着流光溢彩的光华，映红了九阿哥的那张仿佛是白玉一般的容颜。浮光耀影中他那颠倒众生的模样让人看得醺然欲醉。
他捏着酒杯轻轻地摇晃着，嘴角荡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神色，一双眼眸如顽童一般闪着狡黠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掠过前方，落在了一个虚空飘渺的点上。
懒洋洋地虚摇着手中的折扇，九阿哥微眯着眼睛斜斜地靠着榻上的锦垫，一脸散漫的神情，仿佛是一个正在惬意地听着小曲儿的悠闲少爷，又像是一具于恍惚之间灵魂出了窍的肉身，正在恹恹地瞥着这个了然无趣的人世一般。
突然之间，厅外一声娇媚甜腻婉转诱人地轻唤，伴随着一股子销魂摄魄的沉醉的味道，悠悠地传了过来：“爷------”听得人骨头也酥了，心儿也麻了。
九阿哥微微地抬起眼来一看，原来是他的侍妾郎氏。于是，他柔情蜜意地一手揽过了眼前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人，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肆意地拨弄起了她耳畔的垂珠来。那女子“咯咯咯------”的娇笑着，身子也随着他的抚弄不由自主地轻颤着，仿佛被凶猛的猎豹扑倒的柔弱的小绵羊一般，娇柔无力地挣扎着。
“爷------您说说，您有多久都没有来看妩儿了？”
九阿哥斜睨着怀中柔弱娇羞的人儿，眉毛微微地向上一挑，调笑着暧昧地说到：“怎么？爷的妩儿饿了吗？”他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吹一气，接着说到：“这样------你还满意么？”
那女人的身子突然变硬，声音里竟然还带着哭腔，语气急促地唤到：“爷------”她伸手紧抱着九阿哥，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锦袍上。
九阿哥轻笑着，缓缓地磨蹭着她柔软的身体，哈哈大笑着说到：“怎么？这么快就等不及呢？嗯？”
此时，如果说他是那森林中用来捕兽的套索，那么，她便是那落入了猎人所布下的陷阱的小兽，他便要这样死死地箍紧她，和她血肉相连，不再让她在丛林中四处的逃逸乱窜。
纱缦后游龙戏凤，风情万种，春光无限，娇意绵绵，盛开的牡丹花恣意娇艳，柔情蜜意，满室旎漪，无限风光。
……
第二天，刚刚过了晌午天。城南“金记私房菜”里。
“小姐------小姐，九爷来了！”
叶流苏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听到门外小丁喊她的声音，她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地说到：“知道了------把九爷请上来吧！”
“是------小姐！”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地响起，愈来愈近，终于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叶流苏起身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九阿哥，微微地福了福身，毕恭毕敬地说到：“民女叶流苏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九阿哥斜着眼瞥了一下叶流苏，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谢九爷！”叶流苏站直了身子，低着头说到：“九爷您请上坐！”
“嗯！”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坐下来，他只是斜倚着临街的雕花栏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叶流苏对着门外的小丁接着说到：“小丁------去泡一壶好茶来！”
“知道了，小姐------”
叶流苏转身走到了木柜的旁边，取出了身上的钥匙，打开柜门，拿出了一本儿枣红色封面的小册子。回过头时，见小丁已经端来了茶，于是，她伸手接过茶杯，双手奉了去，对着九阿哥说到：“九爷------您请用茶！”
九阿哥回过头，看了看，接过茶杯，不动声色，他浅浅地抿了一口，那喝茶的姿势仿佛是在饮酒一般优雅，飘逸风雅，他缓缓地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绿尖尖的茶叶悠然地沉浮着。
叶流苏双手将那本枣红色封面的小册子递给了九阿哥，朗朗地说到：“九爷，这是上个月的账册，您请过目！”
九阿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册子，坐在了椅子上，他交叠着双腿，悠悠地说到：“嗯！放那儿吧，爷一会儿就看！”
“上个月一共赚了七千四百三十两银子，您的三成就是两千两百二十九两，九爷------请问，还是像先前一样给您送到府上去吗？”叶流苏公事公办地说到。
九阿哥随手翻了一下，神情淡然地说到：“看来------上个月你赚了不少嘛！”
“……”叶流苏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爷还要谢谢你呢！你这记账的方法倒是清楚的很，爷最近花在看账本儿上的时间的确是少多了，节省了爷不少的精力！”
“是------九爷您太客气了！”叶流苏淡淡地回答。
“你替爷赚了不少的银子，这样吧，今儿个由爷来做东，就先在你这儿摆上一桌，好好的犒劳犒劳你！”
“这------这就不用了吧，九爷！”叶流苏急切地说到，她恨不得能快点儿将眼前的这位大爷送走，无奈他却一点儿也没有马上就要走的意思。
“就这么定了，你现在派人去准备准备吧！”九阿哥恍若未闻地说到。
“……”叶流苏一脸的不满意，讪讪地站在一边儿，一动也不动。
“还不快去？”九阿哥看到了叶流苏的样子，挑眉说到：“怎么？没听到爷说得话吗？又不是不给银子你！”
“呃……是------”叶流苏万般无奈，只得应承了下来，她垂着头，转身出门，吩咐了下去。
看着叶流苏愤愤不平地走了出去，九阿哥的嘴角浮上了一丝笑意，琉璃一般的眼中焕发出了妖异的光彩。
小小的水晶酒杯里斟了浅浅的琼浆玉液，九阿哥和叶流苏只是静静地坐着。美酒佳肴就摆在眼前，叶流苏却没有一丝想要动筷子的念头，只因为九阿哥胤禟正嚣然自矜地斜倚在对面，捕食的目光时不时的如同闪电一般的射过来。
若是流苏恼怒地瞪他一眼，他便会笑吟吟地移开目光，看向一边儿去。
“怎么？”九阿哥端起了酒杯，看着叶流苏，神色如常地说到：“自家的菜肴，你觉得不好吃吗？”
叶流苏冷冷地看着桌子上的菜肴，说到：“民女不会喝酒！”
九阿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神情自若地说到：“你不想尝尝吗？这酒的味道还不错！”
“九阿哥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叶流苏听着就是了！”
“爷不是说过了吗？只是想要好好的犒赏你一番，你可是帮了爷的大忙呢！”九阿哥含着笑看着她，竟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九爷------”叶流苏惴惴不安地唤到。
九阿哥呵呵一笑，一脸玩味地端详着叶流苏的窘态。
叶流苏等着九阿哥的下文，他却轻轻地合阖上眼睛不再搭腔。叶流苏故意地提高了声调，说到：“九爷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那流苏就先告退了！”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慢着------”九阿哥猛然地睁开双眼，说到：“何必这么急着走呢？”
叶流苏不耐烦地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夹了两筷子面前的菜肴，细细地嚼了起来。
“怎么？”九阿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如同愁绪一般从远处一波一波的飘漾过来，到了叶流苏的面前早就已经分外的浓烈：“你还在为了上次的那件事儿生气吗？”
“九爷，您言重了！”叶流苏紧蹙着眉头，一脸漠然的样子，她若无其事地说到：“流苏不敢！”
“‘不敢’------”九阿哥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晶酒杯，眼神迷蒙，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低声说到：“是吗？原来是‘不敢’！”
叶流苏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于是，她有些疑惑地问到：“九爷，您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九阿哥轻轻地放下酒杯，嘴角付出了一丝微笑，他接着说到：“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儿吗？”
“九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叶流苏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问到。
“爷的意思你自然明白！爷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这条贱命还欠着爷的帐呢！”九阿哥缓缓地走到叶流苏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站在一旁，一边儿说一边儿用手捏起了叶流苏的下巴，接着说到：“别到了哪一天，你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儿给弄丢了，你说让爷到哪儿去寻回这白花花的银子呢？”
“九爷------您请自重！”叶流苏有些琢磨不透，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地说到。
“自重？哼哼！”九阿哥冷哼了一声，脸色微变，他压低了眉峰，语气有些冰冷地说到：“你和十三弟孤男寡女的就行，怎么？爷只不过是碰一下你都不可以吗？”
“九爷------你……”叶流苏的手一直在发抖，她想要一拳打过去，狠狠地揍扁九阿哥的脸。可是，她不可以，因为，他那放肆傲睨的神态震慑住了她，她的心底明白，她根本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这和他们俩儿之间的地位没有关系，而是气度。她有些害怕这样的九阿哥，极其的不习惯这个房间里面的气氛。眼看着九阿哥贴近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脸颊上，叶流苏却只能看着，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此时，九阿哥的手却“倏------”地一下从叶流苏的脸上移开，他转身坐回了椅子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悠闲适意地说到：“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过些日子是爷的寿辰，爷要在你这儿摆一桌酒席，宴请一下自家的兄弟！”
“嗯？”叶流苏松了一口气，她抚平了慌乱的心，想了想，接着说到：“九爷……您自己不是还有几家酒楼吗？”
“这个你就不必多问了！”九阿哥淡淡地说到。
“……”叶流苏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十三阿哥不是也要来赴宴吗？
“你只要好酒好菜的预备着就行了！”九阿哥坏坏地笑着，比懵懂的顽童恶作剧得逞的时候，更加的鬼祟张狂的一张脸，笑得是那样的肆意狂虐，他一字一句从容地说到：“其它的事儿爷自有主张！”
“敢问九爷的生辰是------”叶流苏兀自心神不宁，讪讪地说到：“流苏也好早点儿预备下啊！”
“这个月二十七！”
“……”
“你好好准备吧！上个月赚的那些个银子就不用送去府上了，算是爷赏给你办酒席用的！若是少了什么物件儿，你直接派人到爷府上来禀报一声儿就行了，爷自会给你备齐！”
“是------”叶流苏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到。
……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