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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承岳从宫学回来,嚷嚷着让司徒越看看他的字帖,他最新得了一张米芾的字帖,颇为高兴,先到皇帝面前吹嘘了一番,让皇帝觉得好笑,就赏了他几张大内收藏的字帖。至此,承岳就爱上了练字,没事的时候总是要写上几笔。连带着司徒越也跟着涨了见识。
司徒越带着人骑马去了六王府,在承岳的院子里看他练字。
“我听说,有人练字,把铁绑在手臂上,日日悬臂书写,最后大成。岳弟亦可一试。”
“是有人如此,但最后终归于无名氏,想当年二王练字,能把一池水练成墨色,那才是下了功夫的。”
听承岳这么说,司徒越心下高兴,知道他自个有主意,就放下心了。看着承岳把笔放好,对着桌上的纸吹了一下墨迹,说“你把这张纸送我吧,我找人装裱出来挂在书房,日日看着,也能装装圣人门生。”
承岳笑了起来,小小少年,笑起来风华正茂,如朝阳初升,“这张写的不好,我为大兄再写一张,以后,我每年为大兄写上一张,让大兄年年更换。”
姐弟两个温情脉脉,在承岳的书房里耗了一下午,不经意间,晚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起初是蒙蒙细雨,接着成了小雨,打湿了王府的青石地面,廊下的鹦鹉们被打湿了羽毛,在笼子里叽叽喳喳的叫着。
过了一会,承岳的内侍窦柳进来,后面跟着一溜的侍女端着水盆帕子香脂。
“王爷,世子爷,天黑了,王妃那里传话,说今儿下雨,路上不好走,请王爷在府里留一晚上,厨子哪儿备下了上好的席面,在园子里的听雪亭里开了两桌,让咱们府里的小戏子候着了,新排的小戏,咱们王爷请荣王爷共享。”
司徒越看看外边,确实是早已经下雨,天黑蒙蒙的,于是和承岳一道洗手抹了香脂,兄弟两个整理了一下仪容,去了听雪亭。
听雪亭不只是一个亭子,那是六王府在后花园的一处建筑,带着回廊的水上阁楼,廊上站满了内侍和宫人。廊下挂着六角宫灯,灯光在夜色下发出柔弱的黄光,远处传来丝竹之声,周围雨打芭蕉,滴滴答答,此情此景,甚是宁静。
“荣王来了。”王妃一看到司徒越,就从塌上站了起来,司徒越赶快行礼。“拜见六婶。”
“好孩子,到了家里就不要见外,走,你们哥俩随我去亭子上,王爷在那儿等着呢。”说完拉着司徒越和承岳的手,后面跟上几个穿金戴银的姬妾,一同笑着去了亭子里。
六王坐在亭子里的凳子上,闭着眼睛打着拍子,众人一同给他施礼,一通礼毕,众人入席,王妃带着两个侧妃坐了一桌,六王和承岳司徒越坐了一桌。
戏子咿咿呀呀的开唱,六王举着红木筷子问司徒越,“你最近在家都干了什么?”
“无事忙而已,我这人看不进书也习不了武,只能在家里日日消磨时光。”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也一日大过一日了,总要建立一些功勋方不负血脉尊贵,你皇祖父也是这么想的,让你过几天到腾骧卫去当差。”
司徒越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天子亲军分十二卫,说起来都是给皇帝看大门的,然而,看的门不一样,这些亲军内部地位不一样,就拿腾骧卫来说,这支卫队看的是崇政殿的门,凡是朝廷议事,朝会,附属国进贡都要在这个宫殿群里面举行,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办公地点。凡是腾骧卫,全部是由良家子充任,身价不清白的不要,有恶习者不要,貌丑矮小者不要,身带残疾者不要,庶子不要,祖上有犯官者不要。
说起来,腾骧卫管理也是非常的严格,每日轮值不准告假,吃住在宫中特定区域,分三队轮值,每队十天。相对应管理严格的腾骧卫,龙禁卫就稀松很多了,很多勋贵子弟,不想吃苦还想要一个光鲜的出身,就纷纷找到龙禁卫,拿钱买一个职位就行了,这种事情,朝廷的人都明白,只不过是糊弄一下平头百姓,就连当差,皇帝也不敢让龙禁卫的人站在重要的位置,通常十二卫中,只有龙禁卫的当差地点是御道两旁,连守门的资格也没有。
“只是我本事稀松平常,怕到最后反而让祖父伤心。”司徒越慢慢的吃了饭,慢慢的和六王说。
“你只要站在崇政殿门口就行了,你本就是皇家血脉,谁敢让你身先士卒。但是,腾骧卫的统领刘大牛是个有本事的,跟着他你能学几手呢。”六王压低声音,俯下身子对姐弟两个说,“刘大牛是你祖父的奶兄弟,江南甄应嘉和他比起来,你祖父更信任刘大牛,那大蟒牛本事顶顶的,向来深藏不露,谁也别想拉拢他,我的意思是好孩子你去了别和那大蟒牛别苗头,平白无故让你祖父生了猜忌。”
司徒越了悟,祖父只是让自己每日到叔叔们面前晃悠着,提醒他们,和你们争皇位的还有一个,比你们更名正言顺。让众位皇子这一池子浑水更加的浑浊。
不管皇帝打什么主意,司徒越确实不想在王府里待着了,整日太过悠闲,哪怕是在街上闲逛就比在一处院子里强上不少。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戏子们的嗓音娇娇嫩嫩,听着心都快酥了。
“如何,这是一出新戏,听出味儿吗?”六王显见的是非常的得意。
司徒越真心看不上这种戏,一来她不爱这个,二来,一些闺怨的词太过艳丽,听了就觉得在无病呻吟,一股子的叽叽歪歪。但是如今,她还坐在六王的亭子里吃着六王家的晚饭,要是再对六王吐槽他的爱好就太不应该了,但是违心的夸奖还是觉得太勉强,于是,干巴巴的说“还好,只是侄儿不爱这个,听不出好坏来。”
六王立即眉开眼笑的给她普及了一通小曲的好处,说道妙处自己一个人捧腹大笑,承岳间接的插几句嘴,父子两个有商有量的让王府的戏班子再排一出小戏,当场决定排好了就请司徒越再来。
司徒越听完想死的心有了。“侄儿不爱那些情啊爱啊的,要排,就排个有情有义的,在不行就排一出精忠报国的,今晚上这出,侄儿是不爱看的,那书生家贫,得到隔壁员外于的资助,是书生自己巴巴的说要高中之后回来娶员外的女儿,人家员外一家因此对他掏心掏肺,后来高中,不仅不履行诺言,反而巴结上上官的女儿,说什么,爱重人家的女儿才貌双全,真真的一个小人,反复无常工于心计,这种人不仁不义,反而最后还娶了上官家的女儿为妻,纳了邻居员外家的姑娘为妾。好事全让他占了,坏的都是别人,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有也轮不到他一个穷书生,文章写的不见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一整天想着一些男盗女娼。叔叔别这么看着侄儿,侄儿这里先自罚一杯,不该在叔叔面前口出狂言。”
说完,司徒越自己提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了。姿态潇洒,动作磊落。王妃在屏风后面噗嗤笑了出来。“真真是一张利嘴,荣王今儿在咱们家没说几句话,我还以为他腼腆不爱说话呢,原来有这么多等着王爷呢。王爷可不许恼了,孩子家难得的说几句实在话,我也不爱看这种,整天想着不劳而获,咱们府上,以后可不许再有这种戏了,没的让人看着难受。”
六王也笑了,为了一出戏不值得和侄子生气,他向来是喜欢台上的唱念做打,对内容不在乎,再说了,这出戏在外边唱的也多,听得都是一些不得志的人,就把这出戏给捧出来了,王府里的戏子也就跟风排了起来。“嗯嗯,以后再有这种本子,先拿来让王妃过目,王妃说好了,你们才许这么的唱。”
低下的戏子们插葱一样跪下去磕头,班主一头的冷汗,忙不迭的应了。
内侍上来收了盘子,上了香茶,司徒越端起来第一口簌簌口吐在盆里,第二口才抿了一下。
“你正经的也开始当差了,不可在这么穿着了,你郡王的朝服和常服当差的时候穿着也不合适,让你婶子给你做几套曳撒,腾骧卫当差都穿着这个,你去了腾骧卫,官位必定不低,给你加上披风,系上玉带,也是一个英俊后生。”
司徒越想着曳撒和百褶裙十分的相像,还没说话,屏风后面的王妃就把这活接下来了,“越儿侄放心,婶子这就让人给你做去,咱们家还有几匹凌霄缎子和雪罗,白放着可惜了,正好拿来给孩子做衣服穿。”
“这种事,你们娘们看着办。月儿啊,估计明天你祖父就让人去你府上传旨了呢。今晚上住在荷田苑,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一醒来就回你府上等着。”
司徒越低眉顺眼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