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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面 ...


  •   晏承再睁开眼睛,随即被醇厚的酒香熏得醉醺醺的,他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坐好。

      他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随着低头的动作,高高扎束起来的乌发垂到身前,他只穿一身普通粗糙的灰白长衫,手掌触碰着地板冰凉干燥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晏承抬头一眼望去,周身都是比他还高的大圆木桶,一桶桶摆放得整齐,不远处就是红布糯米泥密封得紧紧的灰黑陶罐,晏承刚好就坐在过道上。

      晏承一抬头,望见嶙峋凹凸的石壁,这儿是个不小的地下酒窖。

      他还记得自己死去后听到的那些话,记起了那系统,眼下想要问询一下系统,却发现脑海里并无声音回应他。

      “系统?”晏承在心里呼唤了好几遍,没有得到回应,便轻声喊了出来,“系统,你还在吗?”还是没有声音回应他。

      他不禁想,该不会是那系统消失了?

      没有办法询问系统,晏承只能自己站起身来,细细打量一番这地下酒窖,他走近了一个木桶前,那桶里盛有晶莹碧色的好酒,晏承望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就着不远处的影影绰绰壁上烛火,他看见了倒映在酒面上的自己。

      熟悉的五官,因为惊讶而稍稍瞪大的乌黑双眼和微微张开的薄唇,整张脸干净又细腻,这是晏承他自己的脸庞,但是却比死去前的晏承年轻了好多。

      晏承抿唇仔细再看,用力太过致使嘴角后陷出一个浅浅的窝,他禁不住眉眼一挑,这确实是他自己。

      他真的重新回到了以前,这是不过才十五、六年岁的自己。

      心底涌起诸多的滋味,晏承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欢喜,开始思考这儿是哪里。因为他不曾记得自己在前世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晏承顺着过道往远处光亮的洞口走去,石阶有些干燥,他一步步轻轻往上面走,壁烛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绕过了拐角,他又往上走了十几级阶梯,终于探出身,看见四周都是高墙,他所处的地方是木头、石砖、黄土搭建的亭子。

      此时已经天黑了,亭子圆木头柱上挂着的油灯也没有亮,底下放着一张竹藤椅子,上面放着一团灰蓝的毯子,看起来是有人待在门口守着的。

      晏承趁着守门人还没有回来,迅速扫了一眼周遭,这大院的大门从里面被锁上了,亭子周围有好几个倒放着的木桶。

      他当即快步走过去,搬起倒放的大木桶,提起来就往墙边走去。到了墙角,晏承将木桶放好,听着远处有人踢到东西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沉气轻快地踩踏上倒放的木桶,而后用力一跳,双手抓住高墙的边缘,使劲往上一撑起来,他跨上围墙,看准了就跳下去。

      从这么高跳下来之后,晏承只觉得些微疼了一下,就顾不得腿痛,看看周围,有干燥结实的黄土,有两层长长的灰蓝石砖建造的房屋,他往上看了两眼,思忖着自己立刻跑出这院子从正门出去可能会被这家主人误会是贼,干脆快步从后面绕上了二楼。

      晏承看了这儿的房屋、土地,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这里可能是大齐西北。他心里飞快思索,裴时嘉上辈子就是在西北边疆带军守卫的。

      他边快步轻声走,边想着这会儿不知道裴时嘉有没有打赢他的第一场仗。晏承忽然脚步一顿,闪身进了其中的一间房,因为他听见了有不少的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传来。

      他走进的这间房屋黑洞洞的,晏承蹙额看着那些人影在门外停下,暗道不好,只能步步往里面闪躲,透着月光,他发现屋内只一张圆桌和好几张圆凳,宽敞得无处藏身。

      眼看着那些人要进来了,晏承深吸一口气,翻身爬出窗,幸好窗外的延边足够他落脚。

      外面是大小环聚的石楼土垛,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个酒坊。再往远处看,隔了好远才有院落。月色下,更远的地方有凄惨孤立的一棵枯木,黄土泥沙遍地蔓延开去。

      “公子请坐。”

      衣裳与圆凳的窸窣声响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轻轻说:“古羌已经开始回迁了,今年入秋早,他们怕是很快就要进入沙地。”

      “是,我们在外面和乌苏、柔比有生意,他们也开始受到游荡的古羌马队侵袭和洗劫。”这像是刚开始的主人家的声音。

      晏承已经没在琢磨那稍显耳熟的清朗声音是谁的了,他听到几人对话中的西北小国,心中一动。

      大齐周边有大大小小的王国,百十年来一直安安稳稳,相互间有着来往,但野蛮游荡的古羌却是多次进犯大齐,每当到了秋冬时节,大草原上寸草难生,古羌的马队就会掠夺所经之处的粮食。边疆的百姓深受其害,自然是对他们深恶痛绝。

      往日裴时嘉领军同这些马背上的蛮徒打过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的仗,到最后也没能将其铲草除根。想到此,晏承耳朵贴得更近,希望听得更清楚。

      “父亲在沙地前收到消息也说,古羌的蛮徒已经开始侵袭村庄了。”

      而这一句话却是让晏承当即愣了一下,这沉声稳重,还带着少年人的骄傲和冷冽的嗓音,是裴时嘉的声音。

      他的心猛地一跳,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贸贸然探出身吓倒里屋的几个人。

      裴时嘉继续说:“你们这些日子去那边做生意也小心些,不久后可能就会有一场场恶战。”

      “是,多谢公子关心。”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了。”另外那清朗的声音也响起来。这时候晏承也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白容真,他是裴家军营里的军医。前世时晏承也见过他好几次,瘦高清冷的,比他们大了七八岁的年纪。

      看来今夜二人是特地从军营中出来打探消息。这主人家做酿酒、卖酒的生意,在西北这粮食紧缺的地方,能做得起这生意的人必定颇有人脉和手段。他们知道更多来来往往的商人带来的消息,有些是探子也难以打听出来的。

      晏承上辈子也没有少去军营,自然知道敌我两方的探子细作都不少,但是对于重要的线索人,裴时嘉还是会主动前来问询的。

      大概是不想太张扬,二人来之时仅带了两个机灵可靠的士兵,漂亮矫健的马儿也都在酒坊远处的小屋子里。

      蹲在窗户外的晏承好不容易从上面下来,只能听着裴时嘉和白容真走得离他越来越远。

      “下次让曹迎过来,你别总是亲自来了,会被有心人发现的。”白容真等主人家送出他们一行人回去之后,对身边的裴时嘉说。

      “这里没什么危险,我会看着点儿的。你别告诉父亲就好。”裴时嘉偷瞒着他父亲所干的事情也不少了。

      晏承起先只能由高处远望裴时嘉,他推算了下,这会儿裴时嘉他们极有可能还没开始打仗。一身湖蓝锦缎长衫的裴时嘉长身玉立,和身边素白大褂的白容真身高不相上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上前去,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晏承从他们四人身后小跑上去,听到动静的一行人随即警惕地停下来,惊疑地看着来人。

      晏承只热切地盯着那熟悉又年轻的面容,一股热流喷涌上心头,眼眶仿佛都染上了湿意:“裴时嘉!”声音清亮又激动。

      但眼前的裴时嘉却蹙额,疑惑又警惕地说:“你是何人?”

      本来已经大步走上前的晏承瞳孔一缩,愣住,裴时嘉不认得自己了?

      “你怎么会认得裴小公子?”白容真在一旁也开口说,他从未在军营见过这人,但他见到裴时嘉的喜悦眼神却并不假。

      裴时嘉紧盯着晏承,如鹰锐利的目光将晏承打量了一番。晏承因着这忽生的变故惊楞得瞪大了眼睛,看向裴时嘉的双眼也不觉黯淡了几分,流露出丝丝难受。

      裴时嘉见多了试图欺骗他的人,这一次却没有生气动怒,反而眼底映上了晏承的身影。他这细皮嫩肉、白皙细腻的,一看便不是西北生养长大的人。

      晏承暗自懊恼,他果然不该贸贸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可是,裴时嘉怎么就不认得自己了呢。

      “你重生这一世,已经消抹去了原本你存在的轨迹。”迟迟没有出现的系统终于开口说话了,它语气弱弱,似乎企图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尽责,“所以,这一世的大齐,并没有前丞相的外孙晏承,只有拥有‘厄运转移系统’的晏承。”说到后面,又仿佛挺起了小胸脯认真骄傲地说。

      事已至此,晏承只能无奈认命地长吸一口气,叹息。

      这落在对方四人眼里,就成了喜极滑落至哀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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