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江山》星辰敛光

32、共情

　　平静祥和的一天，人的复原能力真的好的难以置信，明明死了那么多人，可在烈日下，一切却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知秋等人坐在酒楼的上层，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桌上摆着各色美食，吃的却只有一只白狐。

　　“瞧什么呢？叫了又不吃，你们人类真奇怪。”白狐坐在桌上，前爪不断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看生命，生机勃勃，万物同兴。”陶韩景扫了一眼白狐。

　　白狐笑了，发出咕咕的声音，“笑死我了，你和狐妖聊生命？我看你不是墨修，你是秃驴。”

　　陶韩景拿着扇子的手紧了紧，只恨不得一扇子就敲过去。“你才是秃驴，你们全家都是秃驴。”

　　“我们全家都毛发鲜亮！”白狐也不甘示弱，不断跳动着反驳。

　　妖怪有同理心吗？人有同理心吗？知秋靠在栏边，只觉得耳边的对话有些让人发笑，同理心大概只有受过同样伤的人才会有吧。你对一个从没遭过穷的人说穷好痛苦，他能理解吗？

　　“白辰，你好像一条狗。”知秋突然开口。

　　耳边的喧闹声停了，谁都听出来她说的这句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嘲讽，语气平静不过是陈述一件事实。

　　“你喜欢的人知道你喜欢她吗？知道你背后做了这么多，甚至愿意为她去死吗？”她回过头，看着定在桌上似乎成了一个摆件的小狐狸。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窗外的喧闹飘不进屋子，白狐觉得自己好像被剥开了皮，晒在阳光下。但是，那又如何？

　　“你在套话？”他反问，每次他反问的时候都是心虚的时候。

　　知秋笑了，她又看向了窗外，“有什么好套话的，只要她再动一次手，就是我们抓到她的是时候。说你是狗，是认真的。”

　　白狐想说什么，又合上嘴，趴在了桌上。没什么好反驳的，实际上他确实像一只狗。他有些委屈，他的年岁放在狐狸之中，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话本里都说狐狸精在爱上，无往不利，可是他却处处碰壁，或许他真的不是纯种的也不一定。

　　“不过，狗喜欢在垃圾堆里翻东西，也是常态。”知秋继续说道，这次话里的恶意扑面而来。

　　白狐的耳朵竖起来了睁开狭长的狐眼，跨过碗碟，走到了知秋的面前。“你可以说我是狗，但是她绝不是垃圾。她很善良，和你们不一样，她爱惜所有的生命，愿意对所有人伸出援手。”

　　“援手？是指食人精气？”知秋的嘲讽，让他不能再动，

　　知秋他们下了楼，白狐还留在酒楼里未曾离开。

　　“查一下自第一起死亡事件之后，有哪些美丽女子救助过小动物，最好是白色的狐狸。悄悄的。”知秋说道。

　　陶韩景眼珠子一转便已然知晓方才那一段与知秋往日行事不甚相符的对话是为什么了，他喜滋滋的应声，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知秋和郑源便先回林府了。

　　林书生夫妇待知秋等人极尽礼数，起先是因为青元书苑，之后则是因为在绘画一道上大家都个有见解。不说林书生这些日子受益良多，就连知秋等人在画技上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晚饭的时候陶韩景回来了，这些日子连日的调查暗访，他已经愈发老练了，甚至开始考虑回宗门之后要不要拓展一下这个业务范围。

　　“全在这了。”

　　陶韩景将几张纸放在了桌上。纸上详细的写了地址，救过什么，几时救的。知秋捻着几张纸细细的打量着，右手执着兰亭香雪在空中不断地点着，没一会，一张夜凉城的地图便悬在了空中。

　　墨线构筑成的城池俯瞰图，几点红点标注在了上面，四散在各个地点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这就是所有人的位置所在。”陶韩景站在知秋身侧打量着这张与他认知里截然不同的地图。

　　“白狐还在。”郑源将不断挣扎的白狐按在怀里，并且捂住了它的眼睛。

　　知秋瞧着他的认真模样，却是有些失笑。“没关系，瞧便瞧了，师父教的禁制，就算是自爆，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郑源放下了手，白狐也不再挣扎了。它看着地图上闪烁的十几个红点，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在触及其中一个红点的时候，有些惊慌。

　　知秋没有观察他的反应，到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必要了。她执笔又画，这次是金色的点一点一点的点在地图上，那是所有死去姑娘的位置，起先只是一点点，紧接着便好似街上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

　　“看见了吗？这是你喜欢的姑娘杀的人。”知秋漫不经心地问，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又添上了几颗。

　　白狐低下头，看着自己纤尘不染的前爪，她杀了多少人，他就为她处理了多少具尸体。

　　所有的位置都已经标出，知秋又将所有的金色光点连起来，连成一张金色的好似蜘蛛织的大网，随着知秋画笔的不断点动，那张网越缩越小，最后只将零星几个红点囊括其中。

　　“在这里面吗？”她问。

　　白狐看着侧头发问的少女，只觉得一生从未如此惊恐。它的瞳孔缩得极小，毛发无意识地炸开。月光下这个冷淡皎洁的几乎与明月融为一体的女孩，此时在它眼里比任何的妖魔都来的恐怖，只是几个点而已，只是几个点……它害怕极了，直觉告诉它快逃，可它什么都做不了。

　　“看起来，是的。”她笑，漂亮的好像撕破黑暗的第一缕晨辉，可却让它的抖动愈发剧烈。

　　郑源和陶韩景离开了屋子，去哪儿，不用问也知道。白狐被知秋抱在怀里，随着她站在夜凉城塔楼最高处。夜深了，虫鸣不断，星火点点。它睁大眼睛努力张望，却什么都瞧不见。那双温润如玉的手，抚摸着它的皮毛，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