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叶落封尘

8、第八章 天上人间

　　日子越来越近了，肚子也越来越大，手脚都开始浮肿。抚摸着肚子，我豫感到这是个小子，他很不老实，天天在里面打滚还踢我，看你出来以后我怎么找你算帐。我算着日子，怎么算这个孩子都得早产，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我不停地走动，对于这个孩子我心中虽有遗憾却无能为力，我不能为了他离开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世界，我也曾想过去问花想容，能不能带着这个孩子一同回到我的世界，又一想张朝光怎么可能让我带走他的孩子？算了，在王府里什么没有？何必让它与我一同受苦？再说也不一定能带走，就是我也只是一个借住的灵魂，怎么能带走一个实体的婴孩？想是这么想终是放心不下，日思夜想、终日焦虑不堪，休息不好也吃不下，人渐渐瘦了下来。
　　张朝光也日渐沉默，呆在我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转身回首间都能看到他的目光随着我转，我尽量不去管他不去看他，回避着他的目光，不去探究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不去想他的用心，不去了解他的一切，我好烦、心好慌，总觉着要大祸临头，不由自主地紧张开始神经质，动不动就发火，摔东西。每当这个时候张朝光只是无言地搂着我，不说话只是搂着我，我也奇迹般地平静安心。这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着我的潜意识竟是不想离开吗？这个想法吓住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个男人留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世界？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可以随意休妻再娶，可以打死自己老婆不犯法的世界！这里没有汽车没有火车没有飞机只有马车牛车，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没有MP3、MP4没有淋浴没有抽水马桶没有这没有那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落后有的只是愚昧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烦恼，我是疯了才会这么想，哦！上帝啊！耶稣，基督，真主，阿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救苦救难的观士音菩萨你们帮帮我让我安静下来让我回到以前的我冷静果断坚强处事不乱，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我，这个优柔寡断的女人不是我是独孤鸿，对！这是独孤鸿的想法不是我的，我还是我，只是被独孤鸿支配了我的思想，我依然还是我，这相法决不是我的，一定是独孤鸿的！
　　我烦燥地推开张朝光，艰难地挺着肚子走着，在屋里来回移动，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张朝光慌了他紧张地上前拦我，“鸿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滚开！”我甩开他依然心烦意乱地乱转。
　　他见我神情不对，忙喊人去唤花想容。听见花想容的名字我激动起来，“对花想容花想容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是这个神棍害得我不得安宁，都是他害得我左右为难，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鸿儿鸿儿你安静一下，怎么了你？”张朝光焦急地看着我反常的举动。
　　我看着他咯咯笑着：“你知道吗？独孤鸿已经开始苏醒了，她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咦？你怎么不高兴？你不是爱她想她回来吗？她听到你的呼唤就要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你为什么不高兴呢？你要当心把她看好喽，不要再把她弄丢了，再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看着他惊恐地望着我，我兴奋地大笑起来。
　　花想容到来时正是我疯狂大笑时，他皱着眉仔细盯着我的眼睛，随手打出一个灵诀，顿时一阵困倦袭上心头，歪倒在张朝光怀里。
　　张朝光忙问：“想容，鸿儿是怎么了？她的神情不对头，怎么回事？”
　　花想容道：“你先把她放到床上，我慢慢跟你说！”
　　小心弈弈地将独孤鸿放到床上，张朝光急切地问：“倒底怎么回事？”
　　“唉！”花想容叹了口气：“她们的三魂七魄开始融合了！”
　　张朝光一喜：“融合以后鸿儿就会苏醒就会想起我来，那是好事啊！”
　　“你先别忙高兴，问题是她现在怀的孩子会受不了，我必须要先把它催生下来，否则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废人的！”
　　“啊！”张朝光怔住了，“可是孩子还不足月啊！”
　　“没关系，也差不多少天了，我有把握保住他。”
　　“哪，鸿儿会不会有危险？”
　　“每个生孩子的女人都有危险，只要她够坚强就一定能挺过来，放心吧，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不会有事的！”

　　花想容唤醒我将情况一一告诉了我。
　　“你这个神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记着你又欠了我一次。”我有气无力地骂着他。
　　他苦笑着说：“好，我又欠你一次，你准备好，我开始了！”
　　我还想再骂他，可是一阵腹痛突然袭来，我倒吸口凉气，他妈的花想容，我还没准备好啊——
　　啊——啊——啊——
　　真痛啊——
　　一阵阵坠痛撕心裂肺般——
　　我破口大骂——
　　“混蛋张朝光，
　　你他妈痛快了，
　　却让老娘受罪啊——”

　　“花想容，
　　你个骗子，
　　你个神棍，
　　你骗我你骗我
　　啊——”

　　“独孤鸿
　　你个胆小鬼，
　　你躲一边不出来让我替你受罪啊——”

　　“啊——啊——”

　　我好痛啊——
　　我后悔了——
　　我不该好心——
　　我不要生了——
　　我要走——
　　这个小混蛋，爸爸是个大混蛋，儿子是个小混蛋——
　　看你出来我怎么收拾你——
　　啊——
　　拼着全身的力气一鼓作气
　　啊——
　　突然浑身一轻，听到一声响亮的哭声，我松了口气，只觉人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咦？我怎么飘起来了？我看到屋里的人慌乱地围在床边，看到脸色惨白的张朝光冲了进来，还看到花想容这个神棍昂头向我看来。
　　他能看到我——
　　忽又想到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了——
　　意念一闪我竟看到了自己，我躺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嘴里通着氧气，床边那个神情憔悴满面胡须的家伙是石涛？！他抓着我的手嘴里叽叽咕咕说些什么？
　　“孟虹，你睡了二个多月了，为什么还不醒？你醒过来，听我解释，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那是个误会，当时她被绊了一下我就在身边伸手扶住了她，站在你的位置看去确实极宜误会，可是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听我解释呢？”
　　原来我真的错怪他了！
　　“孟虹，你快醒来，醒来后我们就去登记结婚，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在一起，我们生一个漂亮的小宝宝，每个周末带他出去玩，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结婚，看着他生孩子，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一起沿着河边散步，在夕阳中相互扶持，相互取笑。”
　　眼前似乎看到了那种温心的场景。
　　“孟虹快醒来吧，没有你的日子我是多么痛苦，好象世界的末日，没有了你这个世界不再有光明，没有了你这个世界不再有花香，没有了你这个世界也不再有快乐，孟虹快醒过来——求求你快醒过来吧——”
　　“石涛——”我飘到他身边想搂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穿过他的身体无法摸到他。
　　“石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大声地喊着，一遍一遍地喊着，可惜他却听不见。
　　“孟虹快回来，不然你与独孤鸿都要消失了！”花想容的声音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吓得我一颤，登时想起我刚生完孩子，就这么一想，忽然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我吸住，不顾我的大喊大叫我又回到了独孤鸿的体内。

　　睁开双眼愤怒的我一拳击在花想容的脸上，他想不到我一醒就给他一拳，竟忘记了躲避。
　　“早就想给你一拳，今天终于如愿了，真爽！”我甩着手，这家伙的脸还真是欠揍，搁得我手疼。
　　“孟虹！”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怎么，想还手？这是你欠我的！记着你还欠着我一笔帐没还呢！哎，我儿子呢？这个小混蛋，跟他爸爸一样是个混蛋，快让我瞧瞧，我要修理他，搞得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我非找他算帐不可！”四处张望着。
　　奶妈忙将那小娃娃抱了过来，我接过来，“你个小坏蛋，看我怎么收拾你！”双眸在看到那个粉团似的娃娃时呼吸一窒，“哇！我的天哪！这是我儿子？”两眼再也移不开那张小脸了。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心中涌起阵阵柔情，眼中落下滚滚泪水，大量的感觉涌上心头，青梅竹马的感情，新婚的喜悦，遭到背叛时的痛苦，被鞭打时的屈褥，怀胎时的幸福，丧子时的死心，各种情感疯狂地涌入。惨叫一声，双手抱住头，花想容慌忙接住孩子，递给奶妈让她抱走。
　　我的头象要爆炸一样，又象有一列火车在跑，在呜呜叫，我扑倒在床上翻滚着，惨叫着，这种痛不同于生孩子，痛得我想吐，痛得我浑身发软，痛得我发胀，痛得我想撞墙，感觉自己象一只气球正在不断地被充气，逐渐膨胀，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不住地惨叫，双手不断地撕扯着头发，我痛苦地嘶喊着，上帝啊，你快放过我吧，我受不了啦！两眼一翻终于昏了过去。

　　张朝光心痛地搂着妻子：“鸿儿，鸿儿——”
　　花想容拍拍他：“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这只是刚刚开始，我要留住她，不能放她走，想容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能失去鸿儿，我不能失去她，孩子也不能失去母亲，想容，帮我留住她，不能放她走——”张朝光抓住他的手乞求地望着他。
　　花想容摇摇头：“朝光，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不能帮你，也无法帮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能不能留下她，单看你能不能留住她的心，心不在你这，留人有何用？”
　　“可是鸿儿她——”他不能肯定鸿儿现在的心意，他伤她太深了！
　　“鸿儿，鸿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你，我该死，可你不能走，不能走，我离不开你，儿子也离不开你，鸿儿，原谅我，留下来，让我补偿你，我会好好待你，再不会伤你的心，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求求你不要走，留下来——求求你——求求你——”

　　那个该死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鸿儿留下来，留下来，不要走——留下来——不要走——”
　　真是的，我困死了，连睡觉都吵得人不得安宁，还让不让人活了？
　　“闭嘴，不要吵我，我要睡觉——”我不耐烦地挥手，好象打着什么了，不管了，我要睡觉！

　　等我再次清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无比舒适，只是心中多了点东西，那是一种叫做温柔的情感。
　　以前的梦中经历让我只能有种置身事外感受不到切肤之痛，如今这种情感已随着魂魄的融合深入了我的骨髓，化入了我的血肉。
　　这种情感让我的性情不再暴燥，不再失落，却也让我多了此许的犹豫，我犹豫着我的去留。
　　留下我不甘心，要走却多了不舍。
　　孟虹的世界有着她二十五年的记忆与苦候她清醒的石涛，独孤鸿的时代有她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和那个已随着魂魄融合后留在心底深处的身影。

　　我沉默着，思考着，取舍着——

　　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紧紧搂着儿子，那小小嫩嫩的人儿，那个还是一团血肉时就苦苦将我一魂三魄留住的小人儿，我的儿子啊——我心爱的儿子！你是母亲身上的肉，你是母亲心头的血，你让我怎样取舍？
　　那个世界有我的梦想，有我的尊严，有我的平等，有苦等我的爱人，有我快乐的希望，有我熟悉的一切——

　　终于三个月的最后一天，最后的期限，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我依然无法取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花想容平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决定，张朝光面如死灰，等待我的判决，怀里抱着孩子，我左右为难——

　　“我——我——”
　　我在发抖，声音发颤，浑身冰凉，语不成句——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