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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当一切成为过去 ...

  •   你谈总终究还是你谈总,他再醉的稀里糊涂,也不至于真栽河里去闹笑话,是解瑾想太多。

      她沿着河边来回走了两趟,连黑黢黢的树丛里都专门用手机光照过,最后却在河边一处观景台的假石后找到了他老人家。

      谈总一没吐一地,二没躺地上爬不起来,他正背靠着假石旁的路灯休息,指尖夹了根燃一半的香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蔓延至河边黑影从生的杂草中,看不太真切。

      他听到她走下石阶的脚步声,没什么表情的回过头来,眼里映着河边粼粼水光,方才喝醉的迷茫早已不再。

      解瑾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瞎忙活,这家伙明明是已经被夜里河边的冷风给吹清醒了,根本屁事没有,就在河边吹风发呆罢了。

      真是当了老板也改不掉的丫鬟命,她何必到了如今还跟个操碎心的小助理似的跟着找到这儿来,真是欠得慌。

      更气人的是,看他手里这根烟就知道至少点燃了五分钟了,所以刚刚她一边大吼大叫他名字,一边在河边的每个树丛里翻东找西的傻样肯定他都默不作声地看在了眼里,偏偏这厮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居然听到了也不应一声,就晾她在那儿来来回回地找他——真是禽兽不如的一个混账,活该他这辈子找不到老婆。

      解瑾本来想一走了之,管他个蛋蛋,但想了想终究人家还是金主爸爸,要是他没回头,她悄没声息地走也就罢了,但人家回头了,都看到自己了,就算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他不出声他有问题,但如果她一个招呼不打就拍拍屁股转身走,那未免有点难看,下次见面就尴尬了。

      年轻往往是不计后果的,但成熟却是会考虑日后的。解瑾哪怕活了四辈子,也一直活在前者的模式里,但如今身上担了一整个公司几十号人的未来,不知不觉地就考虑得多了……果然自己还是江副总的谆谆教诲和唠唠叨叨下长大了不少啊,一边这般感慨着,解瑾一边继续往下走,收起了方才的怨气和臭脸,温温和和地走到谈巍身旁,客气地问候道,“谈总酒醒了?”

      谈巍带点嘲讽的意味瞥她一眼,“我以为还得再过二十分钟,你才能找到这儿。”

      ……忍耐,要忍耐,要记得他现在是你投资人,哪怕他再不是东西,你也得以礼相待。

      解瑾深吸一口气,咬牙微笑着道,“既然听到了,谈总怎么不叫我一声?”

      可谈巍只是看她一眼,什么也不说,又回过头去抽他的烟,就在她等不下去只想转身走的时候,谈巍又开口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声音更是轻得她几乎没听见。

      “我就想看看,你能坚持找多久。”

      解瑾一句‘你无不无聊’差点脱口而出,万幸还是憋住了没吭声。

      一阵沉默之后,解瑾为掩饰尴尬,抬手撩了撩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始思考等会怎么说才能顺理成章地告辞走人。

      谁知手刚放下,就见谈巍定定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十分复杂,几乎看得她后背起鸡皮疙瘩。

      “怎、怎么了?”

      见她茫然无措,谈巍眼底复杂的神色却收了起来,一脸自嘲地摇了摇头。

      气氛越来越诡异,解瑾忍不住地就想脚底抹油,于是把刚刚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谈总了,有什么事下回——”

      还没说完手臂就被谈巍一把拽住了,毫无防备下,解瑾整个人被他拉得往前一扑,然后眼前蓦地就出现了谈巍的脸,腰间也被他的双臂箍住没法挣脱。

      解瑾简直不敢相信,谈总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会玩这种把她按在河边栏杆上壁咚的把戏。

      就算他有这个兴致,她也没法配合作出小女生娇羞的表情了……所以一惊之下,解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懒得挣扎作戏,只是一脸无奈地给自己在栏杆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然后侧过脸避开他的鼻尖和唇,看着河面淡定地问,“这又是干嘛?”

      谈巍倒也就任她别开脸,没有继续玩什么捏下巴逼人看自己的游戏,只是回了她一个牛唇不对马嘴的问题。

      “你当年在河边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啊?”

      谈巍冷笑一声,居然跟捏猫后颈肉一般捏住了她的后脖颈,威胁般的低低道,“真不记得还是跟我装?”

      解瑾简直搞不懂他在发什么酒疯了,她一把打开他的手,脾气也上来了,“谁跟你装,装个屁装!”

      大概是看她脏话都气出来了,谈巍终于信了她是真不记得。

      他手一松,不再箍住她,但脸色却更冷了。

      解瑾连忙退开两步,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被谈巍用那种冷到能冻死人的目光盯了整整一分钟后,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说些什么。

      也不能怪她没有反应过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他们都年轻,还没毕业,在凌晨的外滩边吹风的时候,她半是告白,半是效忠地说过,自己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他。

      可是那时候说的话,有谁会真的当真,即便说得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但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能保证当初的誓言不会改变。

      再说她出走另创公司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如今他也投资了她的新公司,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问过她为什么不守约定,怎么偏偏今天提起这茬来?

      因为醉酒容易钻牛角尖?还是因为此时此刻也是凌晨的河边,他老人家被冷风一吹,陈年往事就再次上头了?

      解瑾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明显是没事找茬的问题,本来打算随便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是一抬头看到谈巍在夜风中那个眼神,她突然就说不出什么玩笑话了。
      解瑾见过谈巍的很多面,骄傲的,狂妄的,自信的,狠绝的,满不在乎的,高高在上的,但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他一直是全副武装刀枪不入没有破绽的,她真的从未见过脆弱这样坦诚地出现在他眼底,一览无余。

      这代表她如果随随便便地回一句‘你居然还记得呢?’或者‘那种话你也信?’,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他。

      这一刻,解瑾不知为何从谈巍身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从前那个在外滩边要她发誓永不背叛的少年。

      她一直以为,时间在流逝,风风雨雨过后,大家都改变了,但现在看来似乎变了的只是她,当初那个少年却还在他心底深处,没有一丝丝改变。

      所以这个问题她早已觉得可笑,他却仍然看得很重要。

      ……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吹了很久很久的风后,谈巍终于往回走,她默默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但路过一栋看上去空了很久的宅子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解瑾以为他说着玩的,没想到他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串钥匙,更神奇的是居然真的开得开门。

      她只有抱着‘土豪果然是土豪,又在家边买了栋豪宅’的心情跟他进去逛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谈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几乎把她吓死——他说本来当初买这栋宅子,是打算送她当生日礼物的。

      解瑾当时反应了半天,问他是不是在逗自己玩。

      谈巍没理她。

      于是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谈总说起谎来比谁都顺溜,能忽悠得你连家都不认识,但当他讲真话的时候,永远只会讲一次,再问就不会回答。

      这下换解瑾傻了似的盯着谈巍看,谈巍大概是被看得恼羞成怒,转身就往外面走,解瑾只得笑着跟着出去。

      外面风依旧很冷,但她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的那点什么像是消失了。

      以至于她能追上去开玩笑说马上自己就生日了,那个宅子过几天也可以送她。

      谈巍回头横了她一眼,说她在做梦,美得她。

      然后解瑾笑得直不起腰来。

      ……

      那天晚上开车回去的时候,解瑾忽然觉得一切过往恩怨都可以翻篇了。

      因为他们终于都可以释然,终于可以原谅彼此。

      曾经,解瑾一直以为当初只是自己在单方面地追随一个永不会给任何回馈的神话。

      所以她追累了以后就选择了停下,转身,捡起那些可以踏踏实实地握在手里的东西,比如股份,比如权力,比如金钱……

      但这些东西永不会填满内心的窟窿,那个大窟窿它一直在漏风,诉说着不值得,否定着过去,然后沉淀成自己都察觉不到,但却确确实实存于心底的隐约恨意。

      但今晚她却意识到,原来那段日子并不止是她单方面的追随。

      原来那个神话他早已悄悄地回过头,赋予了她同样的权力。

      只是他隐藏地更好更深,所以她从未发现过。

      解瑾不由想到谈巍刚刚在河边莫名其妙的那句‘我就想看看,你能坚持找多久’。

      ——就像今晚她最后在河边找到了他一样,其实他一直都站在这里,只是她没有找到而已。

      或许当年的她再坚持一些,也能看到他的真心就在那里……他不是没有回过头,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

      2029年,谈氏已是业内首屈一指的跨国集团,而解瑾与江衍合伙创立的产品月活跃用户已达到了3.5亿。

      2079年,不论是谈巍,解瑾,还是江衍,都早已是过去,新的时代有新的传奇,他们的故事只偶尔会出现在一些商业案例。

      某公司的实习生在午休时间翻开图书角里一本落满灰尘的人物传记,里面记载了这个领域最著名的一些企业家的人生起伏与创业经历。

      实习生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里面片段式地记述着:

      ‘……谈巍的商业帝国矗立至今,是那个时代的一个里程碑式标志,但笔者以为他的人生从未获得真正的幸福,他的一辈子都在怀念一个故人,两人当年是大学同学,共同创业携手创造了人生中第一个成功的公司,分道扬镳数年后,谈巍又再次投资了解瑾的公司,并数次增加投资,直至解瑾公司成功上市……’

      ‘’……解瑾最终与江衍结婚,却在公司上市后不久去世。江衍直到老年时才发表回忆录谈及妻子,他放下了年轻时的精明圆滑,格外坦诚地谈及年少时的轻狂与误入歧途,他没有过多谈论自己与妻子共同创造的商业神话,反而幽默地回忆了许多妻子在私下里稀里糊涂犯傻的一些趣事,两人打的一些孩子气的赌,以及一些跟公司同事一起做过的很无聊却很有意思的事……江衍的回忆录里还提到,妻子和谈巍是在谈投资合作的一个晚上不知怎么的达成了和解,然后两个在各自领域叱咤风云了半辈子的强人,却在彼此都步入中年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乃至谈巍常常会来他们家吃饭,每次小住两三天再由助理来接……所以后来解瑾突然的离世,对于江衍自己和谈巍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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