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妖修那些年》暮*蘅

9、逝者已矣

　　周夫人最后还是没能醒过来，三日过后，躺在榻上的周夫人就在半夜里咽了气。

　　周小蝶哭倒在周夫人的床前，厥过去好几次，等到周夫人的丧事办完之后，她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几圈。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即使再悲痛，日子却照旧要过下去。

　　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周家村早已覆灭，周小蝶和秦潼潼商议过后，决定暂时定居在乐乡城。

　　乐乡城附近并无灵脉，除了城主府里坐镇着一名筑音门的筑基期修士外，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

　　秦潼潼只要不动用自己体内的灵气，别人也察觉不到她灵兽的身份，这样偏僻的小镇虽然灵气不足，却是个适合她藏身的好地方。

　　周夫人生前最擅长的便是女红，周小蝶虽然年少贪玩，耳濡目染之下却也懂得不少，坐吃山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周小蝶想法子从成衣铺接了点私活儿，一个月下来倒是能赚上几钱银子。

　　苦难使人成长，就连从没有接触过刺绣的秦潼潼，现在也能把鸭子绣的似模似样了。

　　周小蝶坐在矮凳上，神情认真的穿针引线，秦潼潼叠好一件夹袄，起身拨了拨有些昏暗的烛火：“天色不早了，小蝶，今天先睡觉吧。”

　　周小蝶抿了抿唇，固执道：“我绣完这条裙子便睡。”

　　秦潼潼伸手夺过了周小蝶放在腿上的线筐：“晚上就是睡觉的时候，不许再绣了。”

　　周小蝶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收好了针线。

　　秦潼潼将叠好的衣物放进柜子里，走到了窗前：“下雪了。”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伸手合上了窗子。

　　“柳大娘这些天也该来收租了，”周小蝶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只用来描边的炭笔，悠闲的转动着：“潼潼，我明天出门一趟，把最近做好的衣服送到成衣铺去，柳大娘若是来了，你便先把银子拿给她。”

　　秦潼潼点了点头：“你明天既然打算出门，就更应该早点休息了。”

　　周小碟嘟了嘟嘴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明明比我要小，怎么整日里婆婆妈妈的。”

　　秦潼潼：“……”其实，她上辈子的年纪的确是要比周小蝶大好几岁的。

　　第二天一早，屋外风雪刚停，周小蝶就带着做好的衣服出门去了。

　　秦潼潼一个人留在家里，等着随时可能上门的柳大娘。

　　院子里银装素裹，秦潼潼坐在主屋的门槛上，抬手操纵着地上厚厚的积雪。

　　飞扬的雪花在灵气的牵引下婉转流动，最终凝聚成了一枚巨大的雪球，那雪球被灵气挤压的越来越紧，秦潼潼一松手，便砰地一声散落在地上。

　　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啊。

　　体内的灵气翻滚不休，秦潼潼闭上眼睛，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她并不知道原主的修为究竟达到了练气几阶，但是，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变得更加凝实。

　　这就是，顿悟突破的感觉吗？

　　秦潼潼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院门外，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穿透门板，远远地传了进来：“周姑娘，周姑娘，快开门啊，我是你柳大娘啊。”

　　秦潼潼吐出一口气，起身帮柳大娘打开了门：“原来是柳大娘，我姐姐今天早上出去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先和我说吧。”

　　柳大娘上下打量着秦潼潼，嘴巴一咧就露出了一口黄牙：“哟，老身之前倒是没听周姑娘提起过，原来她还有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妹妹呢。”

　　院子里的空气很冷，秦潼潼拢着衣袖，看上去一派乖巧：“我和姐姐初来乍到，平日里很少出门，大娘叫我潼潼便好。”

　　周大娘目光挑剔的审视着秦潼潼，抿了抿鬓边的头发：“你们已经在这里住满一个月了，如果要继续住下去，就要再交下个月的银子了。”

　　秦潼潼拢在衣袖里的手伸了出来，掌心里不多不少，放得正好是五钱银子：“天气越来越冷，我和姐姐暂时不会离开乐乡城，这是下个月的房租，还请周大娘过目。”

　　周大娘一把抓过银子，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好看了不少：“不是我柳大娘夸口，这乐乡城东边的几条街里，我租房子的价格可是最公道不过的了，你们姐妹俩住我的房子，那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秦潼潼点了点头：“柳大娘说的是。”

　　“你这姑娘虽然乖巧，性子却实在是太闷了一些，”柳大娘撇了撇嘴，很快就失去了和秦潼潼唠嗑的兴趣：“我先走了，你姐姐要是回来了，记得替我给她打个招呼。”

　　秦潼潼送了柳大娘出门，回过身就把门栓给插了回去。

　　周小蝶曾经说过，这柳大娘为人市侩，嘴上从来都不把门，平日里最喜欢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若无必要，秦潼潼实在不想和她打交道。

　　乐乡城的市集位于城西，是整个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周小蝶抱着一叠衣服来到城西街口的一家成衣铺，将衣服交给了铺子里的伙计。

　　那伙计看上去面庞青涩，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他抓了抓头顶的布巾，灵活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的拨动了几下，转眼就报出了数目：“两件夹袄，六条下裙，一共是九钱银子，”他抬眼看向周小蝶，从柜台中取出银子递给了她：“周姑娘，您拿好。”

　　周小蝶接过银子，将银子装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周姑娘慢走。”

　　周小蝶和成衣铺的伙计告了别，一出门就往家里走去，由于天气太冷，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周小蝶挽着篮子走在路上，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来的太急太快，周小蝶回头一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马儿便已经奔到了她的跟前。

　　周小蝶闭上眼睛，却并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她抬头一看，却只见到一名身着青衣的中年道士挡在她的面前，那道士紧紧伸出了一只手，就稳稳的按住了马儿的脖子，将它压倒在地上。

　　一名十分富态的男子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了过来：“哎哟，我的马，你快给我松开！按坏了我的马，你赔得起吗？”他一脸痛惜的推开了穿着青衣的中年道士：“我的马可是含有灵兽血统的，你这个——”他话还没说完，便瞪目结舌的看着中年道士，嘴里顿时没了声音。

　　“赵员外，你当街纵马，险些伤人，该当何罪？”中年道士面色含霜，看着赵员外的目光里满是不善。

　　“付仙长？”赵员外呐呐不语的看着中年道士，之前的嚣张气焰顿时没了踪影。

　　周小蝶惊讶的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传闻中，这乐乡城的确是有一位叫做付休的筑音门修士坐镇的，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见到这位只出现在传言里的仙人。

　　赵员外愣在原地，这时候早已经悔不当初，连跪下请罪都忘记了。

　　付休皱了皱眉头，道：“这件事，我自会禀报城主，由他定夺。”语毕，他也不等赵员外回话，便径自离开了。

　　“完了，”赵员外望着付休离开的背影，目光呆滞的喃喃自语，得罪了筑音门的仙长，城主这次绝对不会饶过他。

　　周小蝶回到家后，立刻就将自己在路上遇到的这件事告诉了秦潼潼，她眉飞色舞道:“潼潼，你是不知道，那位付仙长眉毛一皱，赵员外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他不过用了一只手，就轻轻巧巧的按住了一匹含有灵兽血脉的马儿。”

　　周小蝶说的高兴，秦潼潼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小蝶，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小蝶姐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出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这也是一时倒霉嘛，那马跑的那么快，等我听见动静的是时候就已经来不及避开了。”周小蝶有些委屈的辩解道：“这也不能怪我啊。”

　　秦潼潼蹩起眉头，严肃道：“下一次，我还是陪你一起出门吧。”

　　周小蝶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笑了起来：“潼潼，你其实，也是付仙师那样的人吧？”

　　秦潼潼闻言一怔。

　　周小蝶揉着自己的衣角，低头道：“其实，从你用法术杀死王亮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她抬起目光，定定的看着秦潼潼：“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笨蛋。”秦潼潼抬起手，毫不客气的弹在了周小蝶的脑门上：“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即使我是修真者，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小蝶捂着脑门，委屈的撇了撇嘴：“我之前一直不提你会法术的事，就是怕你离开我。”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蝶姐姐。”秦潼潼看着周小蝶愣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吗？”

　　周小蝶看着秦潼潼毫无阴霾的笑容，许久以来的担忧和忐忑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孙大夫告诉周小蝶，她娘已经药石罔顾的时候，周小蝶曾经哭着对秦潼潼说，她已经只有秦潼潼一个亲人了，求秦潼潼不要离开她。

　　其实，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抱多少希望。

　　在周小蝶的眼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是从来不屑于凡人为伍的。

　　周小蝶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纯然开心的笑容。

　　潼潼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