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妖修那些年》暮*蘅

35、天地虽寿

　　“大礼已成，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帮我分担分担才是。”桑愠柯拍着姜仪的肩膀，笑的一脸愉悦。

　　“我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才是万寿宫宫主。”姜仪眉头一皱，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比如说，他来找桑愠柯论道，桑愠柯却扔给他一堆公文这种事。

　　“行行行。”桑愠柯揽着姜仪的肩膀，带着他走下了高台：“好了，大典结束，诸位可以散了。我先带着你们新上任的七长老熟悉一下咱们万寿宫的环境，顺便去看看刚刚建好的云暇殿。”

　　姜仪拉开了桑愠柯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我自己去看就行了。”

　　桑愠柯：“诶，这怎么行呢，”他回头招呼了一下秦潼潼，笑道：“潼潼，你先回万寿殿去吧，如果不认识路，就随便找个小弟子带你去。”

　　秦潼潼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师父放心。”

　　桑愠柯满意的点了点头，拖着姜仪走远了。

　　姜仪看到云暇殿的时候，虽然表面淡然，心里却是有些感动的。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处处都透着姜仪熟悉的气息，就仿佛是一座小型的云暇宫。

　　姜仪踩在脚下印着熟悉纹路的砖石上，轻声道：“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我看得出来，宫中长老对于你把我任命为七长老这件事十分排斥，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会给你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兄弟就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他们不过是怕你分了他们的权。”桑愠柯嘿嘿一笑，在万寿宫诸位长老面前撑起来的威严稳重一瞬间就全都喂了狗：“走，喝酒去，我准备了十几坛贮存了上百年的灵酒，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愠柯，你应该明白，我现在大仇未报，根本就不可能留下来全心全意的帮你。”

　　桑愠柯眨了眨眼睛：“我不需要你全心全意啊。”

　　姜仪：“……”

　　桑愠柯露齿一笑，语气认真道：“三心二意就好了。”

　　姜仪：“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想帮你大师兄报仇，尽管放手去做就好了，我不会阻挠你，云从意那个人，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他对你还是挺不错的，你想帮他报仇，我支持你。”

　　“我可能没有精力主动帮你对付万寿宫的其他长老。”

　　“没关系啊，我自己对付就好了。”桑愠柯心中暗道，那些老狐狸早把你看作我的亲信，你就是不出门，他们都会自己找上去，到了那个时候，你除了和我一起扛着，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对于桑愠柯心里打着的小算盘，姜仪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朋友一场，他既然答应了桑愠柯，已经进了万寿宫，就不可能真的把桑愠柯晾着不管。

　　罢了，桑愠柯需要他的帮助，他何尝不是在利用万寿宫的势力呢。姜仪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桑愠柯拉着姜仪的衣袖，懒洋洋的坐在了亭子围栏处的石凳上：“姜无涯，你这个人，就是太有良心了，我知道，只要我帮了你，你就绝不会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你啊，我有时候恨不得咬死你，有时候却会看着你就觉得心里踏实。”

　　“你就是想太多了？”姜仪理了理衣袖，坐在了桑愠柯身边：“酒呢？”

　　桑愠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只不小的坛子：“三百年的杏花秋，甜中带苦，很容易醉倒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取出了两只酒碗：“杯子用起来不够爽快，我们用碗。”

　　姜仪夺过桑愠柯手中的酒碗，随手摔到了一边。

　　取出一坛酒，姜仪支着下巴，微笑道：“你不觉得，还是拿着坛子喝更爽快吗？”

　　“有道理。”桑愠柯眼睛一亮，将自己手中的坛子放到了姜仪面前，自己又从储物袋里重新拿了一坛。

　　“大长老郑西河表面上两不相帮，实际上却是我的人，”桑愠柯咽下一口酒，咕哝道：“这老头子可能是由于寿元将尽，近年来看上去越发的死气沉沉了，我也试着劝过他几次，可是寿元这种事，哪里是劝一劝就能不再顾虑的呢？金丹期的修士大概有五百年寿元，郑西河今年已经四百九十七岁了，我现在连闭个关都不敢，没了郑西河，我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三长老魏真了。”

　　“没想到，你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

　　“嗯，没错，”桑愠柯抹去唇边的酒渍，将下巴抵在了酒坛边上：“你说，我做这个宫主究竟是图什么啊？就算我不是万寿宫宫主，凭着我们桑家在万寿宫的势力，我们照样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啊。就为了这么个看上去威风的名头，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就连现在，我跟你喝酒都不敢彻底喝醉了，明天一大早，挽坤派的令涂真君到访，我还得亲自去接待人家呢。”

　　“令涂真君？就是那个自称可以推演天道法则的苏绘？”姜仪疑惑道：“挽坤派不是已经避世不出几十年了吗。苏绘为什么突然想要拜访你？”

　　“这我哪能知道啊？”桑愠柯摊了摊手：“不过，我听说那家伙算起卦来倒是挺灵验的，我上次去挽坤派拜访他们门主的时候，曾经跟着挽坤派门主学过一点推演之道的皮毛，挽坤派门主曾经当着我的面夸过苏绘，说他但有所卜，无不灵验，但有所言，皆为定数。”

　　“无不灵验？皆为定数？”

　　“没错，听上去是不是很欠揍啊？”桑愠柯掰了掰手指：“我想揍他很久了。”

　　“他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揍他？”

　　“挽坤派的掌门曾经告诉过我，苏绘有一次闲着没事，就把各大门派的宗主门主全都算了一遍，算完之后，他说了一句话：天地虽寿，犹有尽时，最短命者，万寿桑子。你说说，他这不是咒我早死吗？”桑愠柯郁闷的锤了一把桌子：“鬼才信他！”

　　姜仪心中一沉：“不管怎么样，苏绘名声在外，你以后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怎么，连你也觉得他的预言会灵验吗？”

　　“我当然不希望你早死。”姜仪抿了一口酒：“你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了。”

　　桑愠柯沉默片刻，才道：“谁不怕死，苏绘名声在外，他说了这样的话，我自然也是怕的。你也知道，我一向自在惯了，本来是不打算收徒弟的，我这一次之所以会收潼潼做徒弟，除了因为她资质好之外，这件事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桑愠柯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云影：“不管苏绘说的是真是假，我总得找个衣钵传人吧。”

　　***

　　桑愠柯拉着姜仪离开之后，本来还算安静的众人顿时就乱哄哄的议论起来。

　　五长老崔亦州推了推坐在自己身边的四长老雷勇，怪声怪气道：“咱们宫主不是不收徒弟的吗？他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

　　“嘿，这谁知道呢？前些日子，挽坤派的苏绘不是说过吗？各大门派的宗主和门主中，他可是命最短的，说不定，他只是想给自己留点香火呢。”

　　“呵呵，当上宫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短命鬼，迟早要把位置让出来的。”

　　秦潼潼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议论，忍不住楞了一下，她抬头看向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隐约想起，他好像就是万寿宫的四长老雷勇。

　　原来，万寿宫里的派系之争已经白热化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只要不是当着桑愠柯的面，他们竟然什么话都敢说。

　　三长老魏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的直瞪眼，他瞪谁一眼，那人就会收敛一点，可一旦他收回了目光，那人立刻就会恢复本性，该怎么说还怎么说。

　　秦潼潼：“……”算了，她还是乖乖回万寿殿去吧，她一个小小的晚辈，留在这里除了听一耳朵关于桑愠柯的坏话之外，什么用处的都没有。

　　秦潼潼悄悄的溜出了举办大殿的庭院，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

　　绕过一座偏僻的宫殿时，秦潼潼脚步一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秦潼潼一回头，顿时就被一双藏在墙头上的眼睛吓了一跳。

　　一个绿头发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的有些吓人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盯着她。

　　万寿宫里不仅有人修，还有一半是妖修，这个绿眼睛的孩子很明显不是人类修士。

　　秦潼潼拍了拍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脏，轻声道：“小朋友，你为什么扒在墙上？这样太危险了，你快点下来吧。”

　　绿头发的小男孩没有说话，秦潼潼朝前走近了几步，这才发现那孩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淤痕，有些看上去是旧伤，有些却还在渗血，衬着他雪白的皮肤，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小东西，又跑到哪里去了，衣服洗完了吗？再不好好干活，小心我拔光你的头发！”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从院墙里传来，那个小男孩似乎瑟缩了一下，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