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皇帝初长成》歌疏

12、第十二章

　　翌日一早，各种祈福经文陆陆续续送到宋渔手里。宋渔没看出相同的笔迹来，却看到不少人拍马屁的良苦用心，且不说那些抄《金刚经》《地藏经》这种大长篇的，那个抄完整部《妙法莲华经》的老兄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可以不吃不喝熬夜抄经书，我可没时间给你细细拜读完。毕竟是要经她之手孝敬上去的，总不能连基本的校对都不做，万一谁在里面夹杂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还得了？

　　宋渔活活看了一天半夜，眼睛都快熬瞎了。徐沐阳将自己抄的经书也交了上来，心虚地看着宋渔揉眉心，又有些愧疚，不由得劝诫道：“公公，只是一本书而已，没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宋渔叹气：“虽然只是一本书，但绝对是毒瘤。想想原本你也是好好的孩子，不就给这书给带坏了走上了不归路？”

　　若只是根据史料写的大致故事也就罢了，看了也就跟看了史料一样，但这本书不同，写书之人竟然是满含感情并且意淫了许多男男相处桥段，甚至还有亲密接触，连她仔细看时都差点脸红心跳，这种极具蛊惑性的东西带坏徐沐阳一个不打紧，若把她的小皇帝也给带坏了怎么办？

　　光是想想就很伤脑筋好吧？不把那人给抓出来，就算这本没了，他心血来潮再写一本，再落到谁手里，这太极宫还怎么管？她甚至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针对她内侍监或者立政殿，内侍监多出几个徐沐阳这样的，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她这个大太监还能干净得了，有心人就能以这个由头顺利将她从李昰身边驱逐，没有她的守护，李昰会面临什么，她不敢去想。

　　徐沐阳完全不知道宋渔想得有多严重，此刻只是欲哭无泪：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被迫被带坏的啊。

　　自从昨日书被宋渔带走过，他想了一天一夜，既然宋渔说这书可能是原版，这书又是圣上给他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这该不会是圣上亲手所写吧？就算不是，那也是圣上嘱咐谁亲手写来的，整个宫廷整个大周有且仅有这一本，不查也并没有事儿。查了，万一查到圣上头上可如何是好？

　　这直接导致他一宿没睡着，今天白日连饭都吃不下。一边守着岳昭一边没忘记打听这边情况，发现圣上无动于衷，他才稍稍安了点心。

　　这边徐沐阳刚偷偷抹了一把汗，那头皇帝李昰过来，手里还提了个食盒，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他身上，他瞬间感觉全身毛孔都在发虚，差点就怂得给跪了。

　　李昰还算收敛，视线一触即离，再不看徐沐阳，径直走到宋渔书案前，将食盒打开，温声道：“别忙了，吃点东西，今日你都没好好吃饭。”

　　徐沐阳分明听着“没好好吃饭”几个字是牙齿缝里磨出来的，那股对他的怨念扑面而来，仿佛宋渔查龙阳书字迹，被害得夜不安寝昼不能食都是他造成似得。冷汗又扑簌簌下了一层。那位仁慈的君王却没打算放过他，还冠冕堂皇地斥责道：“以后别随便捡书回来。”

　　徐沐阳终于给跪了：“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昰总算满意了一点点，拿过宋渔手边的经文道：“这些朕来看，你先吃。”
　　宋渔眼睛实在痛得慌，没跟他客气，将剩下的十几份经书全交给了他。

　　字迹她都看过了，没一个人对得上，那么就很可能不是立政殿的人，但要扩大到整个宫里，那就太不现实了。而且立政殿在前朝，时常还有朝臣往来，若这书不是宫里人而是外朝臣子，那还怎么盘查？

　　想想这些宋渔就头疼。
　　然而比宋渔更头疼的是后宫的嫔妃们。

　　立政殿突然给太皇太后抄佛经祈福，皇帝带头抄，她们这些嫔妃哪里敢偷懒。皇帝抄了《佛说阿弥陀经》，她们自是不能抄一样的，但又不能挑比这个短的，那样显得不虔诚太过偷懒，于是阖宫上下啥事儿都不干了，全在抄佛经。

　　昭仪薛蓉一双玉手都要废了，一边看看坚持不懈的昭容林惠平，又看看已经熬夜抄好经文此刻在皱眉检查其他经文的贵妃张琼华，忍不住问道：“怎么陛下突然就让抄起佛经来了？”

　　张琼华听出她的埋怨，头也不抬：“这不是陛下的主意，听说是宋渔不知道怎的心血来潮。”

　　薛蓉撇撇嘴，却不敢背后诟病这位御前红人，毕竟她经常向她求花钿的图样，也因为这些图样，上回陛下见得还多瞧了她几眼呢。

　　这眼看着皇帝就要选妃，多少妖孽要进宫来，谁不仰仗着御前的人牵线搭桥，所以什么人都能得罪，独独这位宋渔不行。

　　“我也抄完了，蓉姐姐还差多少，可要妹妹帮忙？”林惠平搁笔，一脸疲惫。

　　薛蓉摆摆手：“这种事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能显得恭敬。”

　　林惠平腼腆笑了：“姐姐说得是。”

　　张琼华瞥了她们一眼，明明两个人也都是娇宠的贵女，明明都觉得憋屈，怎么就没一个人敢埋怨宋渔一句？

　　这皇宫大内到底谁才是主子？

　　张琼华糟心，有人比她更糟心，那就是清河殿那位太皇太后萧氏。

　　听说阖宫上下给她抄佛经祈福，她期初还觉得挺有牌面，这才像一个太皇太后该享受的待遇，然而当打听到这个主意是宋渔出的时，萧氏不淡定了，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大半夜还突然掀了被子爬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值夜的宫女诚惶诚恐，齐齐跪了一地：“娘娘？”
　　萧氏郁闷地摆摆手，这一宿终究是睡不着了。

　　翌日，皇帝李昰亲自带着立政殿上下抄的经文送到清河殿，宋渔那只小狐狸当然随行左右。

　　皇帝李昰说：“近日听闻皇祖母睡眠不好，原本只想祈祈福，宋渔说抄佛经好，孙儿便抄了佛经来。”

　　萧氏狐疑地看着那一大堆佛经，又瞥了一眼候在李昰身旁此刻正眼观鼻鼻观心老实规矩的宋渔，心里话脱口而出：“真是如此？”

　　李昰笑：“自然是真心实意的！”
　　哪有皇祖母怀疑自己孙儿抄佛经意图的？

　　走出清河殿李昰对宋渔说：“原本朕是想安安她的心，只怕这回她更要疑神疑鬼了。”

　　宋渔灰败着一张睡眠不足的小脸答：“顶多是将这些佛经看一遍，看有没有诅咒她的字眼，不算什么事儿。”

　　李昰瞥她，不禁笑了，你是自己看了两天两夜受了罪，也想有人跟着你一起受罪是么？

　　显然，宋渔和李昰低估了萧氏疑神疑鬼的心思，萧氏对张贵妃她们送来的佛经没怎么放心上，但特地亲自检查了立政殿送来的佛经。熬得眼晕没查出错来又怀疑这些佛经会不会藏有其他含义，就跟藏头诗一样，于是又好一番折腾。

　　三日后，宸王查完那本记录册的事进宫，感觉整个皇宫的气氛透着一股诡异。

　　到立政殿时，皇帝跟几位重臣在西海池赏玩下棋，立政殿就剩得宋渔在补觉。李琈进来时，她正坐在书案后，手撑着脑袋，已经睡着了。而她旁边，放着一本书，书名差点刺瞎李琈的眼，他一个没忍住将书翻开看了两眼，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宋渔非常容易惊醒，只是听得些微的声音就睁开了眼，一眼便看得李琈，只见李琈双眼炯炯有神，从来没破绽的脸部肌肉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不一样的神彩。

　　“宸王殿下？”
　　“宋公公，你、果然好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