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育才中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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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一边，男子将车在路边缓缓停下来，解开安全带，对上后视镜中少女满是疑惑的眼睛。夜色茫茫里，他仍是那样温和地笑着。
真是完美可靠的男人哪，好像什么时候都不会生气的样子……不，不是这样，是见到了他以后，哪怕是再极端的人都不会忍心惹他生气的。
“现在才想起来，你还没吃晚饭吧？作为赔罪，今天请你一碗拉面。”
“这，这怎么好意思。”
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好想好想和老师共进晚餐。
对于陷入情网的她来说，这实在是天赐良机呀。
老师显然是面馆的老主顾了，胖乎乎的老板刚与他打了个照面，便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笑嘻嘻地走过来，瞧了瞧满脸通红的岑依惜，和蔼问道：“小姑娘长得挺俊！之前没见你来过，叫什么名字呀？”
“岑，岑依惜。”
“生得好看，名字也好听。我们这位啊，人民教师！而且还是单身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没等岑依惜说话，男子便笑着打断他：“我的学生。你玩笑话还是少说几句。”
“又不是开玩笑……”老板嘟囔着走开。
这爿店也算得上老字号，柜台旁的录音机还播放着旧年代港台经典情歌。掌门的拉面手艺是单脉相传的，无数前人经验的精华融进根根面条，汇聚成一碗碗劲道爽口的美味享受。本就饿极的岑依惜虽然没说话，但当舌尖一触到那风味十足的浓汤，顿时幸福得好似升入了天堂。
果然，只要是与老师有关，连面都是那么好吃！
被日光灯点亮的半空，遇冷的蒸气化为无数小液滴，白雾缭绕，随着天花板上的蓝色电风扇慢慢旋转，在无心者眼里是模糊不清的阻碍，在有心者眼里却是镜花水月的美好。
好近，今天。她以前从未与老师靠得那么近过。三十厘米……不，也许更近。多么奇妙啊，就好像感觉到他纯洁的灵魂轻轻地在自己的肌肤上如小鱼儿游动着、摇摆着它柔软的尾巴一样，就好像躯体快要融化，将要与老师合二为一一样，就好像在这微妙的距离里，有一扇通往未来的门微微敞露了，从中跑出一丝欲拒还迎的曙光一样。
可是，就算连心脏都靠得这样近，你要多久才能感受到呢？“你占有了我的爱，我的灵，我的肉，我的整个永远的我爱的身旁放置着，永远的缠绕着。”你要多久才能感受到这样火热的爱，竟发自你关怀的学生呢？
趁男子没有注意的光景，岑依惜悄悄拿出衣袋里的手机，拍一张心上人的近脸照收入图册之中，设置为手机屏幕的背景，苦涩地，静静地笑着。
意料之外，9684xtpa的特殊一栏竟在旅者眼前打开。他略略一扫，将口哨一吹，低声惊叹道：“年龄更改？功能是强大。不过即使你是大叔或者老大爷，也不会有人介意的嘛！兴许还能当个网红什么的。”
张养玉暗想，可是如果你得知和自己面对面的是个年龄疑似小学生的存在，难保会不会跳起来。
“你无权干涉我的隐私吧。”
见队友有发火的征兆，旅者吐吐舌头，乖乖收起了fx-991CN。
他对文科君还是蛮有好感的。要是两人真翻了脸，那可就得不偿失。
两人相对无话之际，“砰”的一声，两面镜子忽然炸裂，空气里浮现许许多多的幻影，且逐渐真实浓重起来。一束束阳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将幻影勾勒成实体的轮廓，一张张坚硬厚实的实验桌如鱼鳞排列，教室前的黑板上写着实验注意事项的粉笔字悄然浮现，物理实验室内竟然恢复了最为常规的面貌。
时光飞马。墙上时钟的时针分针无声转动，已经是五点三十分。
“糟，”旅者道了声不妙，“寻找神殿大概是个隐藏支线，只能在晚上探索。又得等半天了！”
基本上所有高中五点半就已经开门，更何况是白昼漫长的夏日。早点站林立的街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零星的学生，提着装有热乎乎的烧饼、生煎或者粽子之类的小包，匆匆跑进了学校大门。
又一天的学习开始了。同样的，离高考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面对这一道托起无数传奇的龙门，有人，已在奋笔疾书，有人，还在呼呼大睡。
“岑依惜显然是后者。”旅者说。
玩家没有育才中学的配套制服，活动范围又局限在校园内部，为了防止过于引人注目，不得不东躲西藏。育才中学绿化覆盖率差不多60%出头，两人沿着科技楼旁的小树林挑枝拨叶，一路走到校门旁小湖泊后的灌木林里蹲点候着岑依惜。
等了许久，一抹熟悉的人影提着五六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姗姗来迟，旅者眼前一亮，跃出草丛，绕着她转了几圈，不掩脸上惊叹之情。
“我竟然不知道，岑大妈，原来你还兼职收育才中学的塑料瓶和垃圾吗？”
岑依惜“呸”了一声：“说什么呢！这是我们课本剧表演租来的服装。”
“课本剧？”
“对呀，我们排练了好长时间呢。”岑依惜重重地点了点头，笑逐颜开，“好不容易要复赛了，昨天我一兴奋，在操场上多遛了几圈，结果才摔倒了。不然你以为我腿上的伤怎么受的？”
“So……你们演的是什么？”
“《红楼梦》。”
“你演林黛玉？要是闭嘴的话，气质倒是挺像的。”
岑依惜冷笑：“呵呵，多谢你啦！我演贾宝玉！”
旅者撇嘴。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结局。高中课本剧大赛本就有着它本身的特点。一来高中生学业压力大，二来欣赏者水平参差不齐，各班级的剧组循规蹈矩的少，哗众取宠的多，反串角色实在是烂得不能再烂的套路了。
因此课本剧乱象也由此产生。戴着猫耳的伪娘女仆、与猎人在一起的性转白雪公主、男男搅基的狗血逆转……受到学生观众的言论影响，评委评剧时所打分数并不依据舞台语言等最基础的方面，而是是否搞怪搞笑，所引起的现场反响如何。
啊，再来就实在编不下去了……
然而，尽管旅者小朋友第二次自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无所事事一整天，放学铃敲响，见到演员们粉墨登场时，仍差点控制不住一股想要从道具栏拿出散弹枪来满世界来回扫射的冲动。
——好吧，他承认，不是他自制能力绝佳。受系统限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男扮女装的薛宝钗、王熙凤、三春、史湘云与袭人，高矮胖瘦不一，个个浓妆淡抹、衣裙鲜丽，挥帕子的挥帕子，把团扇的把团扇，莺歌燕语、秋波留春，笑起来真叫个花枝乱颤、群魔乱舞。
他捂住脸，谨慎地从指缝中望过去，却不料天算不如人算，竟凑巧与东北大汉贾惜春抛来的一个眉眼撞个正着，刹那间鸡皮疙瘩传遍全身：“哇！七仙女下凡！”
正与荣国府各位女眷交谈的一位男同胞似乎听见了旅者的话，向他们走过来，友好地点点头。
“想必两位就是岑依惜的小男朋友了？”
正经的口气说不正经的话，让两人不知是就此反驳得好还是顺水推舟地打诨语来得妥当。
他看看张养玉，又看看旅者，发出一个“嗯——”的长音，似乎考虑已久，对后者说：“这位小哥，我看你的气质挺适合演林黛玉的，不如来反串一个如何？”
被点名的旅者假笑：“帕灯？”
他本来生得一副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样儿，确实是最近影视上疯行的款式，说没有异性缘铁定是假的。只是受性格影响，相由心生，目光所及之处，总给人以不怀好意的戾气之感。
不过，假使戴上飘柔黑亮的假发，画上远山横黛的眉……
效果，难以分说。
眼前的男同学探究的目光越发深沉，旅者见势不妙，刚要开溜，却被岑依惜一干围过来吃瓜看戏的同学堵住退路，抬头只见张养玉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人群之外，笑着朝他挥挥手，转身无情抛下战友，逃之夭夭。
气结于心，无力反抗，旅者如同一只待宰的鸡垂死挣扎，被簇拥着拖进了男厕所换上了林妹妹的古典装束，再拖出来由班里的妆娘亲自上眼影等，做最后的微调工作。
他一边顺从妆娘的指挥睁眼或者闭眼，一边在聊天室里狂敲键盘。
【旅】：啊！——你个上屋抽梯的死混蛋！
【伯】：不能怪我吧？谁让你嘴上说着嫌弃，去表演场地的时候却冲在最前面。
随即被队友刷屏。
张养玉关了聊天室，原路折返到科技楼。
到这个点上，育才中学的学生们要么回家写作业了，要么就是在教室里写作业；而大部分则是去围观课本剧大赛，报告厅的音响与人群的喧哗沸反盈天，闷闷地飘至科技楼灯光通明的门前，与附近梧桐树上的蝉鸣混在一起，多了一分压抑与落寞。
几只麻雀带着几点影子在树下小步跳跃，见张养玉走来也不避开，真是胆大包天。
来到生物实验室，陈列布置基本上与物理化学一致，仅仅是多配置了水槽等周边部件。
魔盒感应周围，得知已无他人踪迹，便放心现出原形，环顾四周，说：“奇怪呀……好像只有一台显微镜，享誉我华夏一国的Yucai School穷成这样？”
“刻意所为而已。”张养玉走到显微镜前，镜旁还摆放着永久装片，像是特意为他留好的。
在魔盒的指导下，他放置好装片，依次调整了粗准焦螺旋、反光镜、细准焦螺旋，通过目镜观察叶片。
搜寻一阵，他在这块标本上看到一件神奇的事物。
枯败得只剩细胞壁的叶肉细胞中间，嵌了一所直径处于10-100微米的小房子，房子上有一块牌匾的类似物，虽小却可以看清个大概，上面写着“竞赛神王”四个字。
“时隔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来此地唤醒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中，戴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沧桑与冷厉，“你——叫什么名字？”
张养玉一愣，下意识回答：“末日旅者。”
神殿呢喃了一会儿，说：“好，末日旅者……既然你来了，找到了我，我便以为你是要来继承神王之大业的。这一行需经历许许多多艰难险阻，其中旅途开端的检验，就由我开始吧：告诉我，物质出入生物膜的方式有哪几种？”
他跟前跳出几个白色荧光的矩形小页面来，是供他输入答案的空白方框。
不必多想，这种时刻就要立即求助旅者小学神。
【旅】：渗透，扩散，被动转运，主动转运，胞吞胞吐。最多就这么五种。
张养玉将答案填上去，数一数，还差一个空。
【伯】：漏了一种。
【旅】：tan90°.jpg
【旅】：我这儿忙着呢，你自个琢磨。
魔盒说：“我搜了一下题库，确实只有这几个答案没错。错题吧？”
张养玉沉思良久，道：“把相关知识的课本给我。”
魔盒应声变为一本生物《必修一》。张养玉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合上，问道：“RNA等大分子出入核膜，不跨膜运输需要提供ATP，是否也算一种方式？”
那神殿冷哼：“勉勉强强。”
玩家【伯兮】学仙值+3，当前学仙值3。
张养玉有点儿小失望。其实他挺想听一听这个苍老的声调喊出那句骚包的“perfect”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魔盒哇了一声：“高考根本不会这么考吧？超纲超纲！”
“神王发布谜题，向来不在乎考生会什么，只在乎考生不会什么。”那声音冷笑，不屑于再深一步的解释。
叶肉细胞的永久装片被金光笼罩，三十秒钟后黯淡下来，张养玉再去细看，发现神殿已经从上面消失了。
“想要开启神殿，还要两颗贵重的脑袋作为钥匙，那——代表世界上最为奢侈的智慧之源。”
张养玉举起锑化锑骷髅，问道：“这个可以吗？”
神殿嘲讽爆开：“如果是赵明毅的脑袋，你只能去超理神殿，而不是竞赛神王的神殿。”
“居里夫人的雕像行不行？她够聪明了吧，一个脑袋顶两个用。”
“以石膏照虎画猫的粗制滥造品，毫无价值。”神殿漠然道，“而且，我说是两颗，就必须是两颗价值连城的脑袋，其余的，我尊贵的神王殿下一概不会接受。等你找到了真正的钥匙，就来三楼的露天花园找我吧。那里，才是通往竞赛三神王神殿的唯一入口。”
【伯】：还真被你猜中，赵明毅的脑袋是山寨货，不好使。
【旅】：那你现在呢？
【伯】：有些思路，你那边如何？
旅者一边打字，一边麻利地挥动翩跹水袖，葬花的晾衣杆挎在肩上。古典少女目露悲愤与疯狂，句句台词声情并茂、字正腔圆。
“来，决斗！我勇敢的宿敌，抽出你的仙女棒！既然你我都非宝玉不嫁，且让老天在我们之间选一个；既然败者生不如死，且让他的敌人亲手将她送入黄泉来路吧！”
全场欢呼，掌声雷动。
【旅】：稍微遇到点麻烦。不过课本剧大赛本来就该是如此，我控制得了。你忙你的。
张养玉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育才中学校门口的湖泊边上。
他关闭界面，将锑化锑骷髅扔进湖中。
锑化锑骷髅一与水接触便迅速发生化学反应，猛然间炸起一片雪白浪花，晶莹水滴溅了张养玉一身。湖底出现一圈汹涌澎湃的巨大漩涡，从混沌的中心底部缓缓升起一位头上长着两只翅膀的天神少年，五官深刻，赤膊光脚，布匹缠身，耀眼非常，照得不断涌动的湖水辉光粼粼，正是众神的使者赫尔墨斯。
幸好此时没有路过的育才学子，否则“学校湖底住着妖怪”将成为明日的最热头条抑或被列入不可说的怪谈之一。
“凡人，我知晓你的来意，你将你心爱的事物不小心丢进了我的湖泊中。身为宙斯的使者，我有义务帮助你，”他说，姿态威严地半举手臂，身前浮现一金一银两颗骷髅，活像两个大灯泡，“你掉的是金骷髅，还是银骷髅？”
张养玉难得诚实地回答：“万能的赫尔墨斯，感谢您的帮助。只是我遗失的既不是金骷髅，也不是银骷髅。我只想找回我的锑化锑骷髅。”
赫尔墨斯对这个朴素的高中学生面对钱财诱惑所表露出来的真诚与老实极为满意，于是遵循着套路的轨迹，将金银骷髅与锑化锑骷髅一并送给了张养玉，而后消失。
魔盒震惊：“还真有这种操作？”
谈话间，听得人声响动。张养玉和魔盒钻进草丛，以待来人。
缓缓走近的，却是贾宝玉扮相的岑依惜和她的物理老师。
张养玉疑惑顿生。
【伯】：岑依惜都出来了，你怎么不跟着她？
【旅】：你以为我想！几百个人围着我要签名……靠，又有人偷拍我！
【伯】：真遗憾。今天不能看到神殿长什么样了。
【旅】：毕竟是个支线。你盯紧岑大妈，我暂时来不了了。
今日的夜晚格外清凉，金竹影长，碧波荡漾，灰白的岩石点缀在湖泊各处，寂静遗世，恍若女娲补天所剩，见证了沧海桑田的移换而懂得缄默的秘密。湖心上亭台屹立，在中央一尊文人石像孤标傲逸，育才学子猜了十几年他的身份，到头来也不知是谁。青年与少女款款步至，眺望诗一般的景色。
心思，却是各异的。
“你演得宝玉很帅气呢。”男子拿出手机，将演出时照片给少女看。
岑依惜怯生生地靠过头去，一颗心却全不在屏幕上。模模糊糊之中，渐渐感受到异性身上的热感，她拼命地告诉自己需要冷静，呼吸却仍旧急促起来。
在无限甜蜜的滋味里沉浸了片刻，她不留痕迹地后退一步，将距离保持在礼貌而不疏远的范围里。
“拍得真好，麻烦您了……还让您特意到合班教室来看演出。”
她以希望拍照留念的理由把万忙之中的老师请到表演会场去，想来便有些无理自私了，本来都已经做好被婉拒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会被那么体贴地接受了邀请。
“啊，对了。之前您说让我去参加竞赛班，我可能……”
“怎么了？没有信心吗？”
岑依惜犹豫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去看了名单，那个班里都没有熟人，又都是比我成绩好的。我担心融不进去。”
“和我不熟吗？”男子打趣说道。
少女快乐地笑出声来。
这时，一点一点的光华悄寂寂地从四处的灌木与草地中冒出来，弯弯绕绕，点亮了茫茫的湖水与黑夜。不能说如长阵如星河一般密集闪耀，也多得数不胜数了。有的三三两两悬停在湖面上，地下一头金色鲤鱼钻上来搅动水花，却发现不是日出，又慢吞吞地沉到黑暗里去。
“什么时候育才也成了这些小东西的家了？”
岑依惜低着头，轻声说：“就是因为不为人所知，它们才在这儿扎了根呀。”
男子怔了怔，转过头去。
流萤漫天，时隐时现的光芒偶尔划过少女还未来得及摘下的紫金冠与金抹额，漆亮的瞳眸明朗得仿佛群星之夜，朱色披风衬得脸腮愈发绯红凝雪。这不像是朗朗若日月入怀的宝玉，倒像寒冬里踏雪寻梅、巧笑嫣然的宝琴。
他温雅而英俊的脸上，流露了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动容，短暂得几乎好像不存在，恰如从前面对少女时的那样。
“再拍一张吧。”
“嗯？”
“演出的时候座位太远，如果是在这里倒可以拍一张近照。”
“……嗯！”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育才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