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95、第 95 章

　　翰林院来往的众多，难免人多口杂，消息都是格外灵通。虽然诏令还未到，似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什么，人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讥笑着。
　　不自觉地长久出神导致笔墨沁染了笔下的宣纸，喧嚣声缓缓入耳，安攘之总算是回过神了，神情呆滞的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管不住世人的嘴巴，只能管住自己的耳朵。”岑怀文停下笔意有所指道：“该听的听，不想听的一字都懒得听了。”
　　安攘之应了一声，感激地道了一声多谢。
　　岑怀文一向不苟言笑，并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提笔自忙了。
　　安攘之下意识地张望着四周，怎么都见不到李煊今呢。
　　翰林院内最近多了许多人，人多且杂，来往热闹。
　　迈进院内的李煊今，面对众人一路热情的客套有礼难免有些不适应，强撑着到了正厅内，觉得腰快要折了。
　　李煊今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状若随口问道：“安攘之怎么没来？”
　　“他？”安奉辛啧啧惊奇着。
　　李煊今被他闹的不自在，嘴硬道：“不过是刚入翰林院，这个时辰了就能漏空，想必也不是什么上进的。”
　　“你竟然不知？”武文冬故作夸张地大惊失色，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李煊今。
　　“我知道什么？”李煊今没了耐性：“我这两日有事未来翰林院，应该要知道什么。”
　　“李兄应该去贺安攘之呢。”严嵩屿幸灾乐祸着：“陛下将安攘之调入勤政殿内伺候，给了五品御史台的官职呢。”
　　李煊今神色微微变了，安奉辛凑过来，继续暧昧道：“李兄入了翰林院时间也不短了，论荣耀你是独一份的，虽为翰林可以上朝听政，协助梅太傅处理政务，翰林院内谁不羡慕。但安攘之就不一样了，人家现在有正儿八经的官职在身了。”
　　李煊今心内不痛快，懒得搭理他同他继续说下去。
　　见到李煊今转身就走，黎光远伸手想要拉住，一叠声地哎了几声，也不见李煊今停步。
　　眉宇间黯然如同鬼魅的衍嘉俊，宛若飘过，倒是吓了几人一跳，自觉晦气不去喊李煊今了。
　　翰林院门口，今早接到调令的安攘之回到翰林院内收拾东西了。
　　正巧见到李煊今眉宇间克制着什么，隐忍着怒火大步流星走着，虽是如此，安攘之仍是不管不顾兴冲冲地凑过去了，对着李煊今深揖到底。
　　李煊今停住脚步打量了安攘之一眼，心内不屑地冷哼，这样一个通笔墨不同世俗的呆子，竟然也可做五品的官员，陛下对安家真是偏心的很。
　　“李兄？”安攘之困惑不解地高声喊着，希望能得李煊今停步说两句话，倒是让李煊今走的更快了。
　　大凤朝，勤政殿。
　　“臣安攘之进殿述职。”安攘之提着往日里用的笔墨砚台一方小包袱，难掩兴奋，声音都高了一些。
　　“你能入宫来，朕很高兴。”慕容纪笑道：“以后同女官们在一起，不要有不适才好。”
　　“臣自当为陛下尽忠，自然无有不适。”
　　慕容纪笑眯眯道：“有何事定然要说出来，不要你受委屈才是。”
　　安攘之难言心头激荡，忙拱手应声。
　　慕容纪扬眉笑着，示意上官贤带着安攘之去忙。
　　上官贤知意，笑着上前示意安攘之跟着自己走。
　　父皇在时，宫内设了大臣歇息的地方，如今慕容纪为了避嫌多处闲置。后来给了女官做为偶尔躲清闲的地方，如今安攘之来了，索性还是归给安攘之暂住，女官重新择居。
　　既然思虑妥当，遣初凝去办也就是了，顺便叫苏瑾年来一趟。
　　一纸调令难免让许多人愤愤不平，同一榜者都在翰林院蹲着呢，独独一个安攘之蹦跶上殿了。
　　偏生安攘之的神情中难掩兴奋，骄傲地挺起胸膛跟着慕容纪上殿了，站在了陛下的身侧。
　　这个位置曾经是他父亲站过很多年的。
　　眼见着苏瑾年佩剑上殿，跟着安攘之站在了慕容纪身边，本还笑盈盈说话打趣的仇湛逢迎神情瞬间变得严肃阴鸷。
　　各人怀着心思，殿内充斥着紧绷的不安。
　　下朝后，朴府。
　　朴相霖负手，在屋内不断地来来回回踱步。
　　荀彧嘀咕着：“想必是，自今日起就不用贾纨上殿了。”
　　“无声无息的，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朴相霖发脾气地吼道：“贾纨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一点消息也没有？”
　　“听说贾公公因沈之栋的事，请了两日归家，想必此刻才到宫中。”
　　朴相霖忿忿不平，恨恨骂道：“沈家这种人家，居然贾纨也愿意搭理，莫不是猪油糊了脸，就剩喘气了？”
　　“尚书既然心存异议，何不仗义执言？”荀彧忙笑着逢迎道：“以众人想法，若是尚书振臂一呼，必定能一呼百应。”
　　“反对？说什么反对？怎么反对？”朴相霖怒极反笑了：“安攘之是男子，是御史台翰林，就算是陛下伴读站在了陛下身边有何不对？苏瑾年是女子是锦衣卫，贴身保护有什么不对？”
　　荀彧自知说错了话，退后半步。
　　“这时谁要是反对安攘之进殿伺候，女帝就敢把女官扯到殿内站着！”朴相霖的手往空不住地指指点点，厉声道：“谁要是敢质疑苏瑾年怎么在殿内，女帝就敢把谁拽出来给苏瑾年当靶子！”
　　“那…尚书有什么想法？”荀彧气弱了许多，怯生生问道。
　　“你也在朝中多年了，女帝的心思你还不清楚吗？”朴相霖气馁道，又不死心地想要做点什么。
　　“陛下向来谋定而后动，算得清楚明白，如今看来把所有的路都是堵死的。”荀彧倒是牙尖嘴利道。
　　“你儿子也算是出息，在这榜内。”皱眉想了一会，朴相霖勉强心平气和了。
　　“还是要多谢朴尚书的。” 荀彧忙笑道：“这段时日繁忙，还未谢过朴尚书。若尚书有时间，我儿荀弈迅必定要登门拜访，正式谢过朴尚书。”
　　朴相霖不再说话，脑中飞速的盘算着不甘心。
　　不准上殿的消息来的突然，贾纨刚刚从宫外的私宅回来，本来心里开心着如今沈之栋的乖巧懂事，忽蒙巨变。
　　不能上朝伺候的消息确定后，贾纨心急如焚再三想要见陛下，奈何陛下身边有锦衣卫寸步不离地护着，是无法靠近更是见不到的。
　　想要同初凝商议一二，也被护君挡住了回来。
　　眼见着贾纨望眼欲穿的想要说什么，初凝摆摆手，护君知意垂低头退后了半步，给了初凝同贾纨说话的空间。
　　“凝姑娘，陛下是不愿意见我吗？”贾纨努力陪着笑脸，只盼着能有什么转机。
　　“陛下的事，公公是知道的。”初凝笑道：“我哪里能和陛下说得上话。”
　　“陛下…陛下是不要我了吗？”贾纨的心沉下去了，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初凝笑道：“陛下是心疼贾公公辛苦，年岁大了。”
　　贾纨并不能信，拽着初凝不住的哀求着。
　　反反复复的纠缠，让初凝有些烦躁。又不能发火，只能客客气气地打发了，奈何贾纨固执的不断前来，连着几次初凝难免有些撑不住了。
　　宗不为看见初凝愁眉苦脸着，屁颠屁颠凑上来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贾纨的事。”初凝深吸一口气，抱怨道：“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直吵着闹着要见陛下，这也不是个办法。”
　　“往日里都容着他了，怎么如今倒是这么突然？”宗不为纳罕道。
　　“年前节下，正是忙的时候，人人都忙，哪有心思分去防着。”初凝叹道：“年后再说吧，总要过了年再说吧。”
　　宗不为自告奋勇，对着初凝笑道：“我替你去。”
　　初凝将信将疑，奈何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由着宗不为上前，故作神秘兮兮地将贾纨拉到了一处角落里说话。
　　“贾公公宽心，公公一向是陛下身旁得力的老人，如今，陛下是要贾公公回家安安心心过个好年呢。”宗不为笑道：“公公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才是。”
　　“你？”贾纨上下打量着宗不为，终究按不住心烦气躁：“我不同你说，我还是同初凝说去。”
　　“同她说什么，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宗不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贾纨，死活不肯松手了，笑道：“我也是要进殿见陛下的，公公有什么体己话同我说一样的。”
　　“不一样，不一样。”贾纨连连摆手，道：“我自幼是宫里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宫里。”
　　“如今事多，您看着女官也好，采女也好，哪个有些许的空闲，恨不得脚下生烟呢。”宗不为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着：“陛下当真是心疼公公呢。”
　　面对贾纨怀疑的目光，宗不为诚恳的点了点头，继续道：“陛下本是一番好意，如今又是事忙，公公数次前来，若是被陛下知晓了公公辜负了这番好意，岂不心寒。”
　　贾纨默不作声，缩回了手臂。
　　他是有些心急了，都是被沈之栋的事冲昏了头脑。
　　“今年内务府的年节礼数，必定我亲自送去。”宗不为笑道：“这是我私下孝敬您老的。”
　　宗不为贴身的钱袋里，惯常是塞了贵重物品方便打点的。
　　“如何敢当。”贾纨笑呵呵摆手推拒道：“还指望着宗大人和凝姑娘在陛下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陛下才不好忘记我这把老骨头。”
　　宗不为塞进了贾纨的手中，捏了捏贾纨的手腕，方笑道：“贾公公说的哪里的话，贾公公劳苦功高，谁能不记得呢。”
　　对于宗不为的话贾纨半信半疑，但又无计可施，即便再不甘愿也只能回家暂时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