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58、第 58 章

　　“宗不为最近有些放肆啊。”摔落了手中奏本，慕容纪冷笑着：“谷微粟一天八封奏本上来，血泪控诉宗不为越权越规，罔顾上司。”
　　吉安柔下意识望向初凝，欲言又止。
　　初凝的秉性吉安柔是清楚的，此刻指望着她说什么，根本不可能。目光在殿内扫过一圈，吉安柔心内叹息着，只能自己应声了。
　　“陛下，宗不为是皇商，虽是名义上隶属广储司罢了，谷微粟未免有些…”望向慕容纪的神色，吉安柔心内有些不确定，咬紧牙关继续道：“有些过于计较了。”
　　“难不成，朕不护着自己的内务府，而要护着宗不为一介皇商？”慕容纪甩袖大声呵斥道：“传出去成了什么话！”
　　吉安柔自知失言，心内又恼又急，在苍海粟和石菖蒲的事后，她本就应该小心谨慎做人的，事事不出纰漏才好，而今为了别人的事被训斥，心内难免不平。
　　绿芜在殿外不敢进来，站在殿门口拼命地挥手示意，悄声叫初凝出去。
　　初凝恍若未闻。
　　慕容纪厌烦道：“她喊你朕都听见了，出去就是了。”
　　初凝领了声喏，退了出去。余下众人见到，慕容纪好似没有什么火气了，纷纷地小口喘息着。
　　“陛下。”
　　“说。”
　　“宗大人遣人送东西来了。”
　　慕容纪应了一声，初凝低眉敛目的等了许久，慕容纪继续忙着将手中奏折看完，才抬起头来。
　　宗不为历年总会先来问过她的意见，今年也不例外。
　　倒是来得巧。
　　“端过来。”
　　既然是慕容纪说话了，初凝示意殿外的宫人端进来了东西。
　　“不年不节的，宗不为送什么呢。”
　　慕容纪漫不经心的翻着，越是翻着笑容愈发灿烂,拿在手中细细把玩儿。
　　一朵绢花轻便透亮，不同于以往，材料不同。
　　当真是个知晓她心思的妙人。
　　当真让人心旷神怡，慕容纪含笑问道：“是谁送东西来的。”
　　“回陛下，是晚翠。”初凝的态度越发恭谨。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慕容纪若有若无地赞许着，笑道：“叫晚翠去把宗不为叫来。”
　　初凝应了声，出去找晚翠了。
　　不到半盏茶的光景，晚翠在殿外恭谨道：“陛下，宗不为求见。”
　　“宣宗不为进来。”慕容纪翻身下榻，眉宇间带着神清气爽的振奋，负手在殿内一圈又一圈的大步走着。
　　不能揣测宗不为又做出了什么合陛下心思的事儿，贾纨忙将人迎了进来。
　　他到底是老了，陛下的心思是琢磨不明白了。
　　“都退出吧。”
　　“臣宗不为见过陛下。” 所有人都退出殿后，灵气活现的宗不为笑着行礼着。
　　宗不为不过二十有余的年纪，大约自小生长在市井之间，沾染了许多市井痞子的气息，即便是相貌不错，也硬生生的变成了像是故意引人发笑的样子，看上去格外老成。
　　“宗不为，你倒是有闲心啊，好端端的叫晚翠捧着几朵绢花来见朕，你是觉得朕没事闲的吗。”慕容纪似笑非笑的拈花摆弄着。
　　“臣怎敢浪费陛下的时间，”宗不为陪笑着：“不过是得了些新鲜路子，想给陛下看看。”
　　“你倒是说说，这花同别的宫花有什么区别。”
　　“是寻常市井易得的材质，胜在手艺，特请陛下看看。”宗不为谄媚地笑着。
　　“别在朕面前作妖。”拈花在手，看着宗不为一本正经的样子，慕容纪笑斥道：“说吧，你能来必定不仅仅是这么点事，还有什么别的事，一同说了。”
　　“臣想请陛下将用不上的刑部大牢赏给臣处理。”
　　“那种阴森的地方，你要来做什么。”慕容纪皱眉道。
　　“刑部大牢内有许多刑具，可做铁器，大牢内也可改做工坊。”
　　慕容纪若有所思的婆娑着下巴，道：“你继续说。”
　　“而今百姓凋零，铁价飞涨。之前扩充的大牢，包括各种刑具，未尝不是废物了。若是得了铁器重新铸造，于陛下来说，少了再需人力开采铁矿另行铸造的麻烦。”
　　宗不为想动刑部的大牢。听出来了宗不为是什么意思的慕容纪刹那神思一凛。
　　论起来，她爹是有些疑心病的，尤其母后去世后，疑心病是格外的重了。
　　曾经牢狱人满为患，不得不扩建。
　　父皇殡天后，便是傅崇与厉光庭的党羽相争，总是牵扯了许多无辜的人，牢狱也成了家常便饭的地方，几乎人人都去过。
　　不过是有的人丧命了，有的人侥幸活下来了。
　　“况且，各个大牢所需的的人员，也是不少的，若是能从刑部抽掉出来，调入兵部，补给边关战备，未尝也不是好事。”
　　“最主要的是，刑部如今用不上这么多的人，你间接的是想要说这个吧。”慕容纪放下了手中绢花，轻笑着，从开始她就听出来了，宗不为是想变着法的为他消减刑部，开源而节流。
　　冗兵冗费一直是慕容纪心内的祸患，不说其他地方，只是内务府就养下了多少废物。
　　如今宗不为愿意以皇商身份出头冒尖，帮她料理了，不可谓不是铤而走险。
　　但有人愿意出头，她又如何拒绝呢。
　　“陛下明鉴，臣丹心可照。”宗不为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声情并茂地说得感人肺腑。
　　无意识地拿起绢花把玩，慕容纪沉吟了许久，宗不为越发恭谨的等着。
　　“你倒是打算了许久了。”放下了簪花，慕容纪淡淡的笑了。
　　“既为臣子，不胜惶恐，自然要为陛下思虑，只这一条，就能为陛下省下不少钱来。”
　　“宗不为，宗不为。”慕容纪笑容愈来愈大：”你当真是个妙人。”
　　“承蒙陛下夸赞，不为也就收下了。”宗不为拱手笑应着。
　　“你先退下。朕再想想。”
　　“喏。”宗不为拱手后退。
　　慕容纪忽而想到了什么，唤到：“宗不为，叫门外的宫女进来。”
　　绿芜迈进了殿内，拱手听着。
　　“初凝呢？”慕容纪张望着。
　　“初凝去了司药司，估摸着时辰，快回来了。”
　　慕容纪若有所思的应了下来：“既然如此，宗不为你先不必走了。”
　　知晓其意的宗不为抿嘴笑了，拱手应诺。
　　绿芜在宫门口张望着，看见了初凝忙冲了过来：“凝姐姐，凝姐姐，陛下叫你呢。”
　　初凝惊奇的笑着：“怎么了？一脑袋的汗？”
　　“陛下叫你呢，还叫宗大人在殿内等着呢。”
　　“宗不为来了？这么快？“初凝心内咯噔一声，不敢大意，忙回去。
　　进到殿内，看见宗不为好好的站在那里，还能侧着身子对她笑的合不拢嘴，放心了许多。
　　初凝恭谨道：“陛下，奴婢回来了。”
　　宗不为冲她挤眉弄眼的笑着，初凝只当作看不见，由着宗不为做鬼脸。
　　“初凝，替朕送送宗不为。”慕容纪慵懒的扬手示意，连头也不曾抬起。
　　“喏。”
　　只是此事？应了声后，初凝到有些不敢相信了。
　　都是无言的走到了宫门口，初凝率先停下了脚步，恭谨道：“我便送到这里了，宗大人慢走。”
　　“上次送给你的东西，可有收到了。”宗不为并未抬腿，望着初凝抿嘴笑着。
　　初凝低头摆弄着玉佩，道：“送来做什么，倒会落人口舌的。”
　　“我想要你先见到。”
　　“即便陛下先见到，如何会少得了我的，还要你费心思。”
　　宗不为被说的有点羞赧，看了初凝好一会，半天蹦出来道：“这才什么日子，你就穿的这么单薄，整日里殿内殿外的忙着，也不怕贸然出殿会凉了，若是病了，又要喊药苦了。”
　　“你之前送来的桂花糖就很好。”
　　“你要是爱吃，我再送来些。”宗不为兴冲冲道：“而今还有杏仁糖，我多拿了过来，你分一分。”
　　“刚说了不要落人口舌，”初凝跺脚道：“再说了，谁差你一口糖吃了。”
　　“我知道你为人机敏，不在于我这点蝇头小利，总归是我的意思，你别推拒了。”
　　宗不为伸出手来扯初凝的衣角，初凝垂低头去看他的手指，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宗不为笑靥如花，转身兴冲冲的走了。
　　“谁与你说准什么了。”
　　“你快回殿去吧，陛下还等着呢。”宗不为退后几步，神秘兮兮的贱笑着。
　　看着宗不为远走的背影，初凝重重的跺脚，转身回去殿内了。
　　“凝姐姐，你是怎么了，脸怎么红了？”黛一好奇的凑了过来。
　　脸红了吗。初凝困惑了，手贴在了脸上，并不能感到温热。
　　回过神，初凝笑道：“像是刚才风里站久了，被吹的了。”
　　黛一懵懂的点了点头，初凝忙甩下了她去了殿内伺候了。
　　“这么快回来了？”面对慕容纪的取笑，初凝不知如何招架。
　　慕容纪笑道：“宗不为倒是提了个好法子，讲与你听听？”
　　初凝抿嘴道：“奴才是个粗人，长于深宅大院，并不通军国大事，宗大人原本是市井中人，想的法子必定讨巧。”
　　陛下的忌讳初凝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更是恐怕犯了陛下的忌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