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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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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凤朝。京都。梅府。
府内乱哄哄的忙着,梅景行喜笑颜开的看着仆役们跑来跑去,看着院内焕然一新的景象,当真是心花怒放了。
梅景行已过五旬年近花甲,为人有些丰腴,身量不高,看上去像是极为稳当可靠的。
当年的梅景行也算是眉目清俊的书生,娶妻娶得是盛家嫡女盛修颜。
当年盛家显赫,风光一时无量。梅景行虽为顾家门生,天子门生,仍是高攀盛家太多。
每每想来,心中都是感念。
梅景行共有三子两女,其中两子作为先皇的随军翰林,死在了战场上,仅存一子梅昭如今仍是在宋城做随军翰林。
两女都成了寡妇,曾被士祖爷称为将门虎将的尤家也是梅家的姻亲之一。
慕容纪怜惜梅家劳苦功高,特意赏赐了宅子。
想到此处,梅景行不自觉地笑眯了眼睛。
“吾皇新赏下来的宅子,家主可满意?”梅夫人给仆役们各自分派后,走到了梅景行身边,笑着问道。
“夫人觉得如何?”
“吾皇给的,必定都是好的。而今修缮好了搬进来了,当真是欢喜。”
“只要夫人欢喜就好了。”梅景行转眸看向盛修颜,眸光闪动的笑着。
“倒是有一事一直好奇,明日便是祭天大典了,家主怎么想着要这几日急着搬进来。”梅夫人不解的问道。
“既然是大典,总归要有新气象,何必守在旧时的房子里了。”
“那未免也太急了些,要是等着祭天大典之后搬进来,省心多少事儿。”梅夫人抱怨着。
“而今是新气象,举国换新颜,你我守着老宅子做什么了。”梅景行笑眯了眼睛,道:“总要同陛下脚步一致的看些新景象。”
“即便新景祥,也要家里团圆,才能其乐融融。”说起了往日,梅夫人不禁喟叹,泪眼婆娑着:“长子和三子...”
梅景行拍着她的后背,想要无声的安慰着:“夫人不要想了,虽是父母一场,到底人各有命。何况如今还有孙儿承欢膝下,已然足够了。”
“可怜三子年纪尚小就没了,我总想着要不要把老大的孩子过继给他一个,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梅夫人擦拭着脸颊边的泪水,心绪仍是波动不止。
“等着孙子们再大些再说吧,再者老二不还是没娶呢吗,先不急说这个了。”
“要是老大活着,今年也该是不惑之年了。”掰着手指算着,梅夫人难以遏制心头酸楚。
“夫人何必想他们,不必想了,都是不必想了。”梅景行又是嗟叹,又是摆手道。
知道勾起了伤心事,彼此都不开心。
盛修颜勉力笑了,转话题道:“祭天之后,宫内必定会设宴的,倒不知陛下会不会传唤女眷进去。”
“也不会了吧,”梅景行想了想后道:“既然没有提前和各家夫人说,想必就是不会了。再说乱哄哄的忙了几日,陛下哪有那个心情了。”
“即便有,也是分身乏术了。”梅夫人善解道:“宫内一切事物都是陛下一人忙着,哪里能有许多空闲。”
“陛下总算是正式的手握大权了。”梅景行嗟叹着:“这几年来,百官不容易,陛下也不容易。”
“从今日起,日子就要好过了。”梅夫人笑道:“家主多想着朝中的事,多多报效陛下吧。”
“叫人多给我带几套衣裳,想当日是没时间回来的。”梅景行皱着眉,想到了什么便说了什么了。
“喏,我预备下马车,在宫门外等着家主。”
“再多叫几个人跟着我,也不知什么时候需要用人,手边要是没人了,可就棘手了。”
“都给家主备好的,”梅夫人笑道:“家主不必焦心这些事儿,只管顾好了前朝就是了。”
“家里的事,这些年多谢夫人了。”梅景行望着她,歉疚笑了。
“家主也辛苦了。”
相视一笑,所有的心绪,携手并肩的近三十载,都在这一眼中。
碎碎说着家常闲话,有家丁来报:“李翰林带着人进院来寻家主呢。”
“乱糟糟的,小九不在家休息,怎么跑来了。”梅景行皱眉,起身向他道:“带我去寻他。”
“要劳烦夫子过来。”远远的看见梅景行,还未走到身前,黎光远忙拱手谢道。
梅景行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向李煊今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听闻师父乔迁,特意来庆贺。”李煊今带着他们进来,黎光远见到梅景行忙恭贺着:“我们脚步快,跟着煊今先来了,后面还有许多人呢,只怕夫子要辛苦了。”
“陛下赏的宅子,的确是格外好,让我们都长了见识。想是陛下念着夫子劳苦功高,是念着夫子的好处呢。” 梅景行没有搭话,黎光远忙继续奉承着。
梅景行是不肯说话了,李煊今上前走在梅景行身侧,打了个哈欠,仍是蔫蔫地打不起精神。
梅景行语重心长道:“不是说要你在家休息,怎么又特意跑了过来。”
“两位兄长来寻我,确实也应贺师父乔迁之喜。”
还不及说几句陪笑的话,梅景行引着他们进了内院,黎光远见到盛修颜,忙行礼道:“见过夫人。”
梅夫人笑眯了眼睛:“都好都好,你们也好。”
转头向梅景行道:“既然今日热闹,我去遣小厨房备下时新蔬果,定要你们庆贺了。”
乔晟思忙殷勤道:“劳烦师娘了。“
“见到你们年轻人啊,心里欢喜呢。”盛修颜说完,带着婢女先行离去了。
“夫子。”乔晟思拱手道。
“我许多学生,难为你们还记得我。”梅景行半眯着眼睛,轻吹碗盏中的茶水。
黎光远兴冲冲道:“如今陛下把我调到了吏部。”
“既然如此,以后要好好报效陛下的。”梅景行呵呵笑着。
“是要多谢夫子的,若无夫子举荐,学生是坐不上的。”黎光远笑的:“说来惭愧,夫子迁居这么大的事,学生竟然不知,匆匆备了份薄礼,还请夫子笑纳。”
礼盒微微掀开缝隙,已经足够梅景行看的清楚了。
“有心了。”梅景行淡淡道,伸手接了过来。
乔晟思顿时觉得坐立不安,只说了是乔迁之礼,他并未备的贵重,如今一看着实是失策了。
“夫子…”乔晟思干巴巴的陪着笑,奉上礼盒,梅景行连看也没看,招呼随侍的小厮将礼盒端了下去。
眼见着梅景行和黎光远有来有往说得有趣,乔晟思坐如针扎,他知道黎光远升迁,特意备了礼送过去,但黎光远从未提及事出有因。
李煊今很是倦怠,本就是打不起精神。梅景行知道他这几日累了,特意放他回去休息,没曾想被人到家里抓了出来。
梅景行的门生们,对着梅景行的闭门子弟李煊今,皆是格外尊重。
“二门上有人来报,监天司的王孟大人相见家主。”
梅景行微微叹道:“既然来了,请他进来一起热闹热闹吧。”
小厮应了声喏,出去迎王孟进来了。
王孟到了许久,梅景行仍是自顾着同黎光远说笑,王孟尴尬的不知如何打断,一直在旁边数次陪笑着。
梅景行恍然大悟着:“王大人来了,怎么无人通报?来了多久了?是我疏忽了。”
“不碍事不碍事。”王孟摆手笑道:“梅太傅如今乔迁新居,我是来贺喜的。”
看着王孟推过来的锦盒,梅景行无动于衷,黎光远乖觉,早站起身去同乔晟思说笑了。
梅景行没有让座,王孟不敢直接坐,只能站着继续陪笑着。
明明他当日比梅景行贵重许多,如今屈居人下,只能忍气吞声。
“民间百姓常说,拿人手短。王大人是几朝老臣了,相形见绌,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王大人的。王大人如今家中也不宽裕,我是断然不敢收的。”梅景行笑眯了眼睛,推让道:“王大人的心意本官收了,礼,就不用了。”
王孟忙殷勤道:“梅太傅实在过谦了,如今殿堂之上,试子之间,谁有梅太傅一呼百应。”
“不过是天下试子给的虚名罢了,算不得数的。”梅景行摆手谦让道。
“既有天下试子托举,梅太傅何必自谦。”
李煊今懒得听他们的虚以委蛇,自顾自地想要走开,却被梅景行叫住了:“小九!”
李煊今转过身拱手应诺。
“叫你师娘多在厨房多预备几个菜,王大人也要留下吃饭热闹,不要短了菜。”
李煊今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人并未动。
梅景行转过头笑眯眯对着王孟道:“王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嘱咐小九,叫他去厨房说。”
“不必麻烦了,不必麻烦了。”王孟搓着手,陪着笑:“想求梅太傅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被梅景行不愠不火的转移话题:“小九,去接季宗堂进来。”
李煊今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
王孟眸子瞬间暗淡,朝堂局势转瞬他成了人见人嫌弃。
“说起来季宗堂算得我半个学生。”梅景行笑道:“说起来是有点渊源的。”
“梅太傅…”王孟有些心急了。
“算起来也是我门团聚,留王大人吃饭实在不妥,下次有机会,必定登门拜访,讨王大人家中一盏好酒喝。”
王孟还想说什么,被梅景行打断:“晟思,送王大人出去,顺带着接周生平进来。”
乔晟思忙站起身,恭谨应了声喏。
王孟无法,只能悻悻而走,连告辞的话也没有说。
梅景行淡然对着黎光远道:“知道自己本分的才是人。越俎代庖实在让人可笑,丢了体面也少了尊严。”
黎光远忙陪着梅景行说笑,室内又恢复到了诙谐气氛。
王孟怎么来了,心怀疑惑的季宗堂与王孟擦肩而过后,正色向梅景行拱手道:“许久不见梅太傅。”
“你一向忙碌,我是知道的。”梅景行笑呵呵道:“你今日能来就好。”
“梅太傅算得上我半个师傅,师傅有喜事,弟子岂有不来蹭一盏酒得道理。”季宗堂笑道。
人来越来越多,凑趣得讨好的,欢声笑语一室太平。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内,吉安柔抱怨着:“梅太傅不过是搬个家,竟然去了半个朝堂庆贺。”
“再热闹的戏,再喧哗的席,也会有结束。花开花落自有时,顺势而为罢了。”慕容纪摆弄着手中奏章,虽是有淡淡不悦,但是还不至于发脾气得程度。
“听说王孟也去了。”
“世上哪有蠢人,哪有聪明人。”慕容纪冷哼:“觉得别人都是蠢人的,就不可能是聪明人。”
“陛下意思是…”
“党争是无法消除的,只能够控制。”
慕容纪虽然知道去的朝臣各怀的都是什么心思,难免还是有些心浮气躁。
随手拿起桌上书卷,翻看几页,又是看不进去。
“一等公爵二等侯三等文士自风流。”慕容纪口中心里反复念了几遍,嘴角扬起了笑意。抬起头看向吉安柔,慕容纪不放心叮嘱道:“有件事,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