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109、第 109 章

　　坐在马车里的杜若情沉默着依靠着车厢，捏紧了拳头。
　　看着随着她一同进来车内的颜于织后，勉强能够松口气，委顿着将腰塌下去，整个人不再紧绷着，放松些许警惕。
　　颜于织为她披上件衣服，轻声哄道：“连着赶路这几日着实辛苦了，离京都还有一日多的路程，你歇一歇，多睡一会吧。”
　　杜若情抬头看向颜于织，眼中的彷徨不安，让她没办法清楚的说明白心内的焦灼。
　　“百夫长，我真的做错了吗？”
　　面对杜若情近乎祈求，不知所措攀附住她的手腕，颜于织缓缓地蹲下去，紧紧握住了杜若情的手，坚定道：“你做的对。”
　　“百夫长真的觉得我做的对吗？”
　　颜于织没有丝毫犹豫，温柔反问道：“难道你真的觉得你错了吗？”
　　“我不觉得我错了。”杜若情不自觉地激动起来，挺直了脊背，气呼呼地大声道：“明明是他们率先招惹，怎么就成了我的错处？”
　　“既然你觉得你没错，就是没有错。”颜于织坚定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为什么，都要说是我的错呢？”杜若情悲凉的笑着：“明明不是我的错啊。”
　　“归根结底，在凭什么上。”
　　面对杜若情困惑不解的眼神，颜于织循循善诱着：“你想想看。如若真的是秦良玉得逞了，这件事谁最有好处？”
　　“自然不是我得到好处。”
　　“所以凭什么。”颜于织正色道：“凭什么你不让秦良玉得到好处。”
　　杜若情绞尽脑汁，有些听不明白。
　　“凭什么别的女兵忍气吞声，凭什么别的男兵肆意妄为，凭什么别人隐忍不发，凭什么别人好语好性。”颜于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凭什么你不是。凭什么你不肯吃亏受委屈让他们得利。”
　　杜若情恍然大悟的明白了：“因为我，他觉得没有得到自己应得的，也影响了别人应得的。”
　　颜于织含笑得点了点头。
　　杜若情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着：“他们居然已经默认了就是应得的。”
　　“所以你没有错。”
　　杜若情的犹豫稍纵即逝，坚定地重重点头。
　　颜于织反问着：“你为何会觉得你错了呢？”
　　“只是觉得如此兴师动众，要大家一起为我奔波，实在是…”汹涌而上的哽咽，让杜若情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了。
　　“那你更没有错了。”颜于织轻笑着：“若是你舍身能换回军营内的天朗气清，岂不是功德一件？”
　　杜若情嘀咕着什么颜于织没有听清，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紧接着飞快的跑了起来。
　　“世上总需要先行者，也需要后继人。”颜于织顺势坐在了地上，宛若轻叹：“若我做不成守护疆土的，也想做开疆拓土的。”
　　杜若情兴高采烈的笑着：“或许我可以是先行者。”
　　“人活着，为了自己讨回的尊严，远比别人施舍的尊严更重要。若是为了脸面，不捡起尊严，更是笑话。”颜于织郑重道：“你的尊严只有你自己能讨回来。”
　　面对颜于织的鼓励，杜若情振奋了起来，坚定的点头。
　　“这天下女子的苦楚，只有女子能解，男子是不清楚更不能了解的。”颜于织正色许诺道：“倘若有一日能解军内女子的苦楚，我必定是万死不辞。”
　　心中动荡的不安被缓和，杜若情心内不自觉地扬起强烈的渴望，希望有一天也能看到所希望的景象。
　　杜若情应喏道：“我必定为百夫长马首是瞻。”
　　“倒是不必。”颜于织笑了笑：“你只要做好你觉得对的事就好了。”
　　杜若情偏着头，聚精会神的听颜于织继续说着。
　　“若按照男子定好的框架去活着，莫说你我，就算是女帝也活不成。”颜于织嘴角含笑，杜若情恍惚看到了另一种温情。
　　不屈不挠，即便羸弱，也要固执向上生长的倔强。
　　“女人凭什么要装作温婉贤淑？男人的喜好对于女子而言重要吗？隐忍不发，成全的到底是谁呢？”
　　颜于织的循循善诱，让杜若情陷入了沉思，或许天地辽阔，可以换一种角度去看。
　　“所以，你做好当下你觉得对的事就好了。”颜于织眉目坚毅，道：“永远不要怀疑自己觉得对的决定。”
　　前几日休息时，女兵躲着秦良玉躲得远远的，都觉得他晦气谁也不愿意靠近。
　　秦良玉百无聊赖地骂着晦气，一路上女兵没人搭理他，同他说话，无聊透顶难免嗤之以鼻，觉得烦闷无趣。
　　被锦衣卫看管后，秦良玉更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看什么都不顺眼。
　　将近京都时，女兵们互相推诿着，谁都不愿意再同秦良玉在一个马车内，听他的闲言碎语。
　　颜于织同柯宸交换了眼神，索性由着秦良玉自己在车内，女兵们骑马照看。
　　京都城门口，江庆带着人告别了颜于织一行人。
　　江庆笑道：“多事之秋，陛下的意思也必定是我暂避是非。”
　　秦良玉被锦衣卫推搡着在车里等着，本就压制的火气彻底变成不耐烦的咒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柯宸和今黑交换了眼神，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缓步凑了过去。
　　今黑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递过去：“欸，要不要快活快活。”
　　面对秦良玉半信半疑，偏过脸大声地切了一声，今黑依旧好脾气的笑着：“这是阿芙蓉，你们军中解闷的好法子，难道你也不知？”
　　秦良玉嘴硬着应承：“我如何能不知。”
　　“我倒以为你不知，错过了这么好的解闷的东西。”今黑嘴角含笑，对着柯宸扬起下巴。
　　柯宸笑着附和道：“路途艰辛，暂解烦忧也是好的。”
　　“我能有什么烦忧。”秦良玉继续道：“女兵还胆敢打死我不成？”
　　柯宸轻声笑着：“你是受了些委屈，但如今我们来了。”
　　今黑蛊惑人心的怂恿着：“你且宽心，到了殿上，一切都有索将军同陛下呢，还会亏待了你？”
　　“难道你还怕了他们不成？”
　　循循善诱吗，秦良玉又恢复了底气，没好气地接过阿芙蓉，斜睨了柯宸一眼，嘀咕着女子不像是女子，男子不像是男子的。
　　柯宸笑容一僵，咬紧牙关附和地开怀大笑着。
　　今黑觉得心惊肉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秦良玉着实能作怪。
　　女兵进京都的消息传进宫来，看着带着锦衣卫严阵以待集合在院内的苏瑾年，威风凛凛地训斥告诫，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
　　站在城墙上的慕容纪嘴角泛起轻笑，苏瑾年倒是也有些意思了。
　　“如今看着苏瑾年哪里像是江湖草莽，冲动鲁莽的杀手？”慕容纪含笑道。
　　揣度着意思，吉安柔忙附声道：“苏统领如今是一把好手。”
　　“且等着女兵案后，更见分晓。”慕容纪成竹于胸的笑着。
　　贾纨守在殿外，见到慕容纪缓步行来，忙堆满笑意想上前来说话，被锦衣卫不留情面地拦住了。
　　贾纨心急如焚，进殿后的慕容纪若有所思地停住脚步，吩咐着：“叫贾纨回殿内伺候吧。”
　　吉安柔笑道：“公公听到了吧，是陛下的吩咐呢，叫公公回殿内了。”
　　贾纨巴不得应了一声，笑道：“我这身老骨头，还是在陛下身边伺候最好，整日里闲着无所事事，都打不起精神。”
　　对着慕容纪毕恭毕敬的请安行礼，慕容纪翻着手中的奏本，没有抬头只是应声了一声嗯。
　　“陛下别再叫我闲着了。”
　　慕容纪终于抬起头了，却是一笑而过。
　　贾纨心内的不安无法消弭，按照惯例四处走走，虽是自小生活的地方，就是哪哪都不自在，透露着一股陌生，让贾纨心内更是焦躁。
　　贾纨虽是回了宫内，仅仅是在殿内站着，尴尬的象是陌生人般格格不入。
　　想去搭把手，都找不到什么位置。败兴地出了殿，引得女官们会心一笑。
　　慕容纪早已组建了由女子担任贴身护卫，名为锦衣卫。
　　虽有男子轮值，不过少数。
　　贾纨有心想要上前套近乎，奈何三番四次被拒之门外，锦衣卫绷着一张脸，不愿意任何人靠近，谁都不肯买账。
　　贾纨是自诩是宫中老人，连锦衣卫的院子都迈不进去。
　　三番四次后，寻上了宫内护君。
　　上官沐看着呆傻，实则嘴严实的很，无论贾纨怎么问，都是憨厚的笑着，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
　　贾纨有些恼火了，谁人不知上官沐是慕容纪贴身护君的统领，如此装疯卖傻，当真是瞧着他失势了不成？
　　凭着上官家的小崽子，而今都敢在他面前作怪？贾纨愤愤不平，咬碎银牙。任凭当时多少名门望族的家主不也是要为他马首是瞻，殷勤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