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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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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全牙亲自给沈怜君倒了满杯的热酒。
远远的看起来,还真是一副和旧日好友把酒言欢的虚伪样子。
沈怜君听着酒杯里哗哗的水声,也只是抬眼看着焦全牙。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焦全牙抬眼看了看沈怜君,笑的别有深意。
“沈公子,我不是说了吗?和你叙叙旧而已。”
“我记不得我曾和你有什么旧可叙。”
“这话怎么说的?沈公子莫不是都忘了当初在唐县的时候,我们可是在一个夫子门下学过认字呢。那时候沈公子可是和现在不一样,还多少愿意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一道玩呢。”
沈怜君皱着眉头,只想让焦全牙快点进入主题。
见沈怜君听到自己这么冷嘲热讽都不接话茬,焦全牙有些无聊的咂咂嘴,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公子,天气这么冷。先喝点酒水暖暖身子。”
沈怜君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也没废话,痛快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沈公子爽快。”
“其实呢,我难得见一次沈公子。也不是非要提一些沈公子不想听的往事。只不过咱们说到底也是旧时认识一场。”
“沈公子瞧不上我们这些商贾之家的,可我们心里要记挂旧情的啊?所以我这不是最近听到了些有关沈爵爷家的风声,才想着来同沈公子你说说嘛。”
焦全牙见自己提起了沈怜君的外公沈怜君都毫无反应,一时间有些不快的仰头将手边的酒喝下了肚。
“沈公子,你亲生母亲过世几年,外面的人可都说你是沈爵爷的亲外孙。”
“虽然你母亲不顾名声甘当弃女,可如今她人都已经入了黄土。你就真的没有起过一点儿心思认回你外公么?”
“多少人为了和当朝权贵攀上关系,不知如何挤破了头都不得青眼。你这个正儿八经身上流着王族血脉的,怎么还真是连这天大的权贵都看不上眼了?”
“沈公子,不瞒你说。我可听最近陵安城外头风声正紧。前些时间外邦的那些小国频频试探,咱们如今当头的那位手下没什么神兵勇将能用,纵观朝野除了当年多次灭敌国威风的沈爵爷又有谁担的起护国元帅的位置呢?”
“沈家如此的荣宠,沈公子若是能认祖归宗。谁见了你还不礼让三分,心怀敬畏啊?”
沈怜君看着焦全牙自顾自说的眉飞色舞,从头到尾都没有因为对方说所的荣宠表现出一丝期许。
倒是焦全牙自以为是的提及沈怜君的母亲时,张口闭口便是‘不顾名声’‘甘当弃女’的话。
沈怜君不想刚刚结束了母亲的孝期,出了山门就和不相干的人起冲突。
一边的小竹子也看到自家少爷放在腿上的手攥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见焦全牙话说完了,沈怜君看着对方问到。
“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自然,就是不知道沈公子是不是也做好了准备,打算找好机会便认祖归宗了?”
“如果你要和我说的话说完了,那旧叙完了我也该走了。”
说着话,沈怜君和焦全牙微微颔首以全礼仪,起身带着小竹子朝外面走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焦全牙手里拿着的酒都没喝完,就被沈怜君这个生冷的表现搞得原地瞪眼。
“这个沈怜君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能无动于衷?”
当焦全牙还想和沈怜君说最近有关于沈爵爷的小道消息,沈怜君也没有给对方这个机会。
看着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沈怜君本来想要买的字画摊也似乎因为天气缘故准备撤摊子。
沈怜君好不容易在老板背着竹屉要走的时候追了上去。
可之前看上的那副画作却已经早被其他顾客看中买走了。
沈怜君拉着白须老翁的胳膊,脸上的遗憾虽不明显,但那卖东西的老者却看的分明。
“公子,你当是个极有眼光的才子了。”
“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赏出老朽所卖画作的人,也当的是凤毛麟角。”
“老先生,那副残莲金墨的作者画工了得,挥毫洒脱之间虬髯果决又不拘泥于焦墨老派。手下文章合画而书也不似小家之成。
只可惜我与人说话,这才晚了一步。”
“公子,难得你如此会赏画,一句便说到要害。倒是也叫老朽愿道一声小友了。”
“晚辈不敢。”
沈怜君得到老者的夸赞,也相当谦逊的拱手感谢。丝毫没有寻常少年人的倨傲自得。
老者背着行囊上下打量沈怜君,连连点头之后才问起沈怜君的名字。
“这位小公子,还未请教你的名讳。”
“在下沈怜君。”
“沈怜君,可是心令怜的怜吗?”
“正是。”
“倒是个文质彬彬的好名字。想必你母亲也是个极有才情的人了。”
沈怜君听到老者这句话不由愣了一下,呆呆看着老者。
“哦,呵呵。我的意思是,看你如此一表人才的模样想来一定离不开你母亲的细心的教养。
世人不都说么,生儿多肖母。我瞧你这么乖巧,定然也是多像你母亲了。”
沈怜君和老者点点头也回答到。
“我的功课幼年时,的确大都是母亲教的。”
“如此便是了。”
“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我啊,你叫我老洪便是了。我时不时的便会出来卖画,若是下一次再有幸遇上公子我一定送你一副。”
“前辈厚爱,怜君受之有愧。只盼下次再遇到前辈不会又晚一步便好。”
沈怜君说话进退得宜。
既没有唐突谢绝老者的好意,也没有理所当然的就应下对方的馈赠。
站在雪中目送老者走远之后,沈怜君还因为遗憾那副被人买走的画原地矗立了良久。
一边给沈怜君打伞的家丁都忍不住开口提醒沈怜君。
“少爷,若是没有别的要买的东西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小竹子站在一边也冷的搓手。
沈怜君见街上也人员奚落没什么可看的,就往吕府的方向回去了。
回到了院子里由小竹子烧了火盅放在手边,沈怜君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案前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少爷不会还在因为没买到自己想要的画所以难过呢吧?”
小竹子嘴里嘀咕着,将林大夫熬好的药就着热气端到了桌前。
“少爷,今天的药。”
沈怜君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苦涩的热气哪怕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但沈怜君却没有什么动容的慢慢将药全部都喝了下去。
小竹子每次看着沈怜君喝药,都有一种替少爷嘴里发苦的感觉。
所以当沈怜君药喝完了,小竹子也会特别给沈怜君准备糖块。
不喜欢吃甜的沈怜君,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是可以接受甜味的。
坐着桌前出神的沈怜君总是默默想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当看着没买到字画而遗憾的沈怜君时,身边的下人都以为少爷是因为错过佳品难过,但是沈怜君所想的却是那个无端端和自己提起外公的焦全牙。
虽然焦全牙在硬拉着沈怜君聊天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及外公的近况和沈家的消息。
可如果沈家真的一切安好像焦全牙说的那么受天子的器重,他又何必用可能得罪自己的方式硬拉着自己喝酒叙旧呢?
像是焦全牙这样的势利小人,但凡是身份地位能够压的住他的,他就连翻身叫唤都不敢又怎么可能没事找‘沈爵爷外孙’的晦气呢?
坐在窗前看雪的沈怜君手里握着写字的笔顿了良久都没有继续落下。
直到一滴浓墨眼看着从笔尖落到金贵的云母宣上,一边的小竹子才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沈怜君的出神。
“少爷,你的笔落墨啦。”
“哦。”
沈怜君闻言低头去看,才发现他好好的一张字都被一滴墨给破坏了。
“少爷,你是不是还因为白天去外面买画被打断最后导致没能买上所以生气呢?”
“不是。”
和小竹子说着话,沈怜君就重新展开一张薄宣从头写起了字。
当一张字写完,外面的天色也逐渐变暗。
沈怜君洗了脚躺在床上,手边放着暖炉。
可躺在了床上吹了灯,沈怜君也没有很快睡着。
他还在想白天焦全牙究竟是听说了什么,为此甚至故意拦住自己说那些风凉话。
或许...是外公身体不好了。
可若是外公身体不好了,那应当也会听到些风声。
但沈怜君最近在吕府住着,有时候也能听到府里的人私下议论王公贵族们的家长里短。没有人说过沈家有什么异样。
如今的沈爵爷虽然年纪已过半百,可自来从将出身身体就比一般的人更硬朗。又加上多年征战大都是凯旋而归也没有什么旧伤重疾。
如果不是外公的身体出了状况,又会是什么事情让焦全牙这样的小人都敢随意当着自己的面议论沈家呢?
沈怜君左思右想,实在是猜不出沈家最近发生了什么。
但不用说,必然是有些不堪与旁人知道的隐痛,让沈家都被束缚了手脚。
有人察觉了异样,然后又正好透漏给了焦全牙这样的人。
沈怜君闭上了眼,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如母亲临终前交代的那般,等考过了乡试就回沈家看望外公。
沈母虽然如外人所知的那般,为了跟自己年轻时心爱的人走,到死都不肯回头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低头认错。
别人都笑沈母为了一个男人不顾家族门面,都说沈母是个自甘堕落的名门弃女。
但就冲着沈母这份到死不改的硬气,也不得不说沈母是个敢爱敢恨极有骨气的人。
只是虽然沈母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但也始终都对亲生父亲有不能身前孝顺的愧疚。
所以在沈母临去之前,曾躺在病床上和沈怜君委婉的交代过。
哪怕因为一些缘故母亲和外公之间的误会一生都没机会解开,可沈怜君这个外孙却没必要因为父母的原因就羞于去给自己的外公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