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两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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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打开得猝不及防——被困在狭窄的“铁笼子”中的四个人都没料到这一个发展，包括比任何人都要提早发现此事其实是在针对自己的方容戚也微微一愣。
原本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女孩像是两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咪，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声响所惊动，敏感地抬起头来，第一时间想要对上姜云衣的视线，但却失望地发现后者的目光正紧紧地钉在徐徐打开的铁门上，并没有闲工夫分给她们多余的注意力。
钟颖本来想喊她一声，问是不是有人过来维修电梯了，但一瞥见姜云衣脸上严肃到近乎冷漠的神色，她不知不觉就将问话咽回了喉咙里，原本想要站起身来的动作一滞，反而下意识地缩起了肩膀，越发地贴紧了墙壁。
姜云衣头也没回，但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低声说：“不要起来。”
如果电梯故障是人为的，那么外面可能会有埋伏，但按照一般思维，人们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一般会选择把“枪口”举高到与脑门平行的高度，假如钟颖她们蹲着不动，那么被第一波攻击扫到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电梯门吱呀吱呀摇摇晃晃地向两边滑行，这栋大楼是市一院最早建起的一批建筑，以前做为门诊大楼使用，后来门诊部搬迁到新的大楼里去了，这里就成为了少有人来往的综合大楼。这栋楼的楼龄比姜云衣的年龄还要大，内部虽然经过翻新，但很显然决策者并不认为电梯也属于“翻新”范围之内，在发现它们还可以苟延残喘个好几年才到报废程度后，就秉持着物尽其用的思想让旧楼里的电梯继续勤勤恳恳地消耗使用寿命。
于是在这种过度消耗下，这栋楼里的电梯门打开的速度都非常慢，门底下的轴轮似乎因为生锈而有点“行动不畅”，要是有人赶得急了，盯着这慢慢悠悠扩大的门缝，恐怕恨不得把自己压扁成一张薄纸挤出去。
然而，这在平时会被人诟病的速度，如今对姜云衣来说却是件好事。
她和方容戚本来都站在电梯正中央，意识到门在自动的打开的瞬间，她反手就将方容戚坐着的轮椅一推，把人给推到到了紧挨着电梯门左手边的角落里。
这个位置对于“站在电梯外面”的人来说是一个视觉死角，既然方容戚坦白说他认为是有人要对付他，才故意弄出了电梯事故，那么很可能电梯外就藏着伏击者——而这个位置起码可以保证方容戚不会在第一时间被命中。
姜云衣的意图很明显，但尽管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轮椅，所造成的冲击力依然不容小觑，方容戚在自己的轮椅滑向角落的时候，急忙伸出双手撑了一下墙壁，这才避免了脑袋和轮椅轴子同时与墙壁亲密接触的事故发生。
真粗暴。
方容戚随便在心底感慨了一句，固定住自己之后，手往盖在膝头的毛毯下一摸，跟变魔术似的，神奇地掏出了几片薄薄的刀刃，刀尖看起来就锋利无比，泛着雪白色的光。
这些刀片实在太薄了，它的颜色与电梯墙壁上的金属灰色几乎融为一体，方容戚贴在墙边，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看，很难察觉他的指间居然还夹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姜云衣对于这种危险物品的感知尤为敏锐，皱着眉朝方容戚手上瞥了一眼，眼神里含着警告，幅度极小地冲他摇了摇头。
但对此，方容戚只是冲她挑了挑眉，手腕一转，轻巧地将刀片扔了出去。
目标明确，力道精准到位，雪片似的刀尖宛如一根利箭，正中角落上方那台电子眼的“靶心”——最外头的玻璃罩喀嚓一声裂开，机器上的红光垂死挣扎一样闪烁了几下，最终悄无声息地熄灭。
“到现在，装不装都无所谓了。”方容戚像是看不见缩在角落里那两个女孩子在乍然听见碎裂声时的受惊表情，淡定地收回手，“你小心。”
这一句关心显然是冲着姜云衣来的，她此刻正贴在电梯门上，跟着缓缓开启的门挪动身子，她动作极轻，方容戚离她这么近，愣是连呼吸声也没听见，更别说是脚步声了，要不是他们同处一室，方容戚亲眼看着她动作，可能会以为电梯里多了一个幽灵。
对于方容戚的提醒，姜云衣倒没有多少动容，毕竟这个意外是方容戚招来的，她没把这个人扔出电梯外面就算对得起他了。
“你也别出声。”姜云衣小声道。
方容戚很是识相地抬起手，往嘴巴上做了一个拉起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定会高度配合，并果真自发自觉地放轻了呼吸。不知不觉间，身边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就变得稀薄起来，姜云衣发现她好像又返回到了初次遇见方容戚那时候的场景了——虽然人在身边，但感觉却好像站在那儿的只是一个幻觉。
这么会“藏”起自己的人，真的不多见，姜云衣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然而方容戚倒是坦然得很，回了她一个从容的微笑。
电梯门已经敞开了三分之二了——这中间的等待看似漫长，也不过区区数秒，姜云衣趁机往外一瞥，发现正对着电梯门的，是镶在墙上的一面巨大的衣冠镜，它横着占据了半面墙壁，人一从电梯里踏出来，就正好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而同样的，电梯外面的人也能通过这面镜子，观察铁箱子里的动静。
因为视角受限，她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不能将电梯外的景象尽收眼底，但有了这面镜子，姜云衣的视线得以延伸，然后……她便在镜子左下方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里正好是一个走廊的拐角，地下负二层是储物间，除了清洁人员之外，很少有其他人会踏足这里，因此为了节省电费，这里走廊中的灯管并不是全部都打开的。
除了电梯口这样的通道外，走廊里的灯泡在无人的情况下都处于关闭状态，但同时，灯光开关就设置在电梯口旁边，很显然，这种设计也是为了方便清洁人员在进出时能随手打开或关闭灯光。
而姜云衣在往那面衣冠镜一瞥时，就发现电梯旁的那个灯光开关正处于关闭状态，然而拐角另一头的走廊却漏出了一点光亮，打在镜子上，恰好形成了一块圆斑似的小光点。
那块圆斑正在飞快缩小，眨眼就从镜面上被抹去了——姜云衣意识到，那应该是手电筒的亮光，而持着手电筒的人，在电梯门开的时候，为了隐蔽，就将它关掉了。
如果是医院的清洁工人，他们自然会打开走廊的灯，完全没有必要拿着手电筒照明，可见这些人应当是外来的！
姜云衣的脑子飞速转动：她在想，假如她是在外面伏击的人，那么肯定会趁着电梯里的人慌乱跑出来的时候动手，这样效率更高。而且刚刚经历过电梯故障的人没有那么大的戒心，相反，看见电梯门打开他们的心就定了，第一反应就是跑出来，就算外面是陌生的地方，在他们心里肯定也会比幽闭的铁箱子要来得更有安全感，所以这种时候遇袭，说不定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不会闹出多少动静。
思虑很周全……方容戚这家伙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姜云衣禁不住又瞥了方容戚一眼，他靠在轮椅背上，正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膝上的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难得的凝重。
姜云衣故意扯开嗓子，提高音量道：“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和他去外面看一下，对了，双妍，你刚刚不是扭到脚了吗，那就不要乱动了——”
姜云衣口中的“他”很显然指的是方容戚——方博士还没回过神，就发觉自己的轮椅被人扳了过来，像拽小鸡似的，连人带轮椅往电梯外拖去。
临踏出电梯门前，姜云衣侧过头，望向缩在角落里的陆双妍，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对她摆出了“关门”两个字眼。之所以没找钟颖，实在是因为钟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似乎是害怕，脸色发白，嘴唇合不拢似的，一直在颤抖，相比起来，陆双妍就要镇定一些。
或许是年龄上的优势，陆双妍冷不防被姜云衣喊到名字，只愣了短短几秒，就反应过来——她的双脚好好的，压根就没有扭到，姜云衣乍然间提起这么个不实的事情，陆双妍凭借她多年以来写小说的经验，直觉到了不妥。
她到底也没经过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含含糊糊地“嗯嗯”了两声，紧接着就看清了姜云衣给她比的口型，脊背一寒，仿佛有一股凉意从由脚板底直冲着脑袋而去。
关门？是让她……关上电梯门吗？
没等陆双妍问出“为什么”，姜云衣和方容戚两人就已经走出去了，陆双妍的脑子里还盘旋着疑问，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在两个人前脚跟刚迈出去的时候，撑起一口气扑到了按键面板前，用力地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电梯既然能自动打开门，就代表按键面板应该是恢复正常使用了，所以陆双妍这一按奏效了，轴轮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声音，两边的门板又摇摇晃晃地开始合起来。
陆双妍不敢松开手，她一直按着关门键，细细的手指爆发出不寻常的力度，这一按仿佛要把这个按键抠进面板里似的，而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没闲着，摸索着往上爬，触到了警报按钮，同时也按了下去——
仍缩在角落里的钟颖像是中了迟钝魔咒，整个人都呆了，直到电梯门合拢到只剩一条细缝，人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去时，她才从喉咙里蹦出一声质问：“陆双妍，你干什么呢，为什么关门……”
她一句话没说完，门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对于她来说十分陌生的声响。
先是一串急促的类似于花火喷溅的声响，然后就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应该是轮胎在地板上摩擦的刺啦声，拖得老长，又猛地刹住，但从头到尾，她都没听见人声——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像是突然哑了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唯有这些诡异的声响接连在耳边炸响。
“那是……什么……”钟颖顿时忘了还要质问陆双妍。
陆双妍也被震惊到了，她的手仍按在那两个按钮上——警报器还是没有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坏了，但电梯门已经合上了，两块铁片碰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台忘了上润滑油的老机器，拖出的尾音半死不活地在半道截断。
她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不该把按住关门键的手指撤离，陆双妍一会在想姜云衣两人不会在电梯外碰到什么事儿了吧，一会又想着姜云衣嘱咐过让她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两个念头拉扯着，在陆双妍犹豫不决，心中的天平慢慢偏向出去看一下时，再开门却来不及了：
她并没有按任何楼层键，所以电梯之前还一直停在负二层，可是突然之间，负三层的按钮亮了！
负三层是综合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开始下滑，陆双妍再去按其他楼层的按键已经没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板上的数字由“-2”跃至“-3”。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猛地加速，隐隐有了一种危险的直觉，而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一开，她这种预感就应验了。
候在地下停车场的，是两个戴着口罩，穿着黑夹克的男人，陆双妍看不清他们的脸，却看清了其中一个人在外套的遮掩下将一个什么东西对准了她。
黑漆漆的，圆形洞口——陆双妍脚一软，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压了块石头，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那是、那是她在电影里才会看到的东西，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近距离接触……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枪！
持枪的人把这东西晃出来，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吓唬住陆双妍她们，这两个男人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些小女孩半点威胁性都没有，做了个样子，虚晃一枪，那令陆双妍无比惊惧的漆黑枪口就隐没在黑夹克里边了。
“出来，上车。”男人的声音嘶哑，像是故意装出来的，语调十分不自然。
陆双妍瞪大了眼睛，忽然就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到两个男人身后，挡住了电梯口，同时也牢牢隔绝了可能来自于别处的窥探。
“上车。”那男人隔着外套摸了摸里边口袋鼓囊囊的东西，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宛如来自地狱的召唤。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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