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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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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 谭宗明和安迪的婚礼8天前
安迪趴在书房靠窗的大沙发靠背上,外面在下雨,又冷。房间里开着暖气,这一冷一暖的,让她想在窗上写字都办不到。窗玻璃上映着身后还坐在电脑前的谭宗明,安迪拿了本画本,笔帽咬在嘴里,下手动笔开始拿窗户当镜子,边看边画人。
安迪没学过画画,一次偶然看到庄恕那儿有几张漫画风格的他,凌远说这是现在小姑娘追人的新技术,边想着边画,自我陶醉。她觉得好玩,就买了本子和笔,回来照着网上寻到的一些基本画法自己瞎琢磨。画着画着竟然还挺顺手,可以画出各种她脑子里被她欺负的老谭。然后她就一本正经地当着庄恕的面对凌远说,真的,我试过了,不需要技巧,画你喜欢的人能很快上手的。凌远看着庄恕笑,庄恕直接说,我今晚就画你。
安迪边画边笑,谭宗明在看晟煊今年的报表,计算着如果新年美国那边假期结束,股市新开,先锋还能撑住的话,自己这边和明氏需要怎么做。他们并不清楚先锋背后的那股黑势力会有什么动作,据说国安联合ICPO的人在行动了,但是狗急了还能跳墙,变化太多,不能不堤防着。再说,还有国内这一个谈不上位有多高,权有多重,可就是恰恰现管着自己的人。天要下雨,却不知道会砸着谁?
谭宗明起身走到安迪身后,单腿曲着坐到沙发上,拢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像是休息,像是暖着,就是抱着,也是好的。
“又在画,要不要以后给你开个画展啊?”
“好啊,以后。”安迪举起画本向他炫耀,又突然觉悟,果断摇头:“哎,不行。这些都是私房的你,拒绝共享的。以后我们搬回市区住吧,你看看这儿,窗户外面一个鬼影子都没有,除了你都没其他人可以画。”
“除了我,你还想画谁?”
在谭宗明捏着她腰间软肉,蹭着她锁骨的威胁下,安迪毫不示弱地回:“画很多人啊,是你那时候说的,我就该生活在欢乐颂那样的地方,沾沾人气。我想画从窗户里看到的路人、画小区里玩耍的孩子、画敲门借书的邻居,再画…画敲错门的人。总之,要有画不完的人,来证明我们幸福地自在地活着。”
幸福地,自在地活着。谭宗明心里抽了下。曾有那么一段时期,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叱咤风云了,什么样的生活给不了她?对她那两个前任在心里是不屑一顾的,是觉得配不上她,或者是不配让自己出手的。可是现在,真遇到了事儿,富贵权力又能带来什么,保证什么?大家祈求的也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年少孤勇都不敌一句活着在一起。
安迪想到,白日里曲筱绡拿到请柬的时候抓着她问谭大鳄是怎么求的婚,用的什么花式,戒指放在哪里给她的惊喜?然后抓起她的手指惊叫怎么没有戒指,是不是克拉数太大,怕压坏了手指啊!不带藏着的,人范冰冰的大钻戒不还经常炫煞狗眼么!安迪就故意藏着手逗她,她不能告诉这张快嘴这场婚礼是临时决定的。这场婚礼不是为了结婚,而是为了引蛇。明楼和谭宗明不愿意当被动的人了,迟早要解决的事儿,那就打草先惊蛇。用一场铺天盖地的全城轰动来遮掩背后不为人知的隐秘。这是最好的时机,最大的放松,也是最佳的交易时机,是最密的紧张。
可是,被曲筱绡一闹,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又有一点点希冀。安迪想问身后的人,是不是忘记了求婚这件事。可这么靠在他身上,被温暖和力量裹挟住,她就全身都懒洋洋地软化了,不想问了。不管不问,因为,其实他们之间,早就何须管,又何须问呢!
谭宗明搂紧了怀中人,在她耳边柔声念道:“在年轻的时候,在那些充满了阳光的长长的下午,我无所事事,也无所惧怕,只因为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有一种永远的等待。”
谭宗明轻轻地念,安迪在他怀里惊讶地仰起脖子。她记得这首诗,是在她只能留守在安全屋的时候在网上刷到的。她拿给老谭看过,她自己是过目不忘的,但是没想到他也能背下来。谭宗明俯下头,翕合的唇在她的唇上摩擦逗留,一字一句,合着他吐出的气息,送入她的口里,化到她心里。
力量,大概就是这么滋生的。一种,可以踏遍万水千山,不惧岁月悠长,可以抵抗一切,不负所求所爱的力量。
于是安迪也跟着念:“挫折会来,也会过去,热泪会流下,也会收起。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气馁,因为,我有着长长的一生,而你,你一定会来。”
“是的,我来了。”
谭宗明应着,搂着她腰间的手掌中托着一枚求婚的戒指。没有问,也没有等待一个回答。不需要等,也不需要问。
他摸着她的手指给她戴上,她在他的吻里浅笑,手指蜷起,抓住他的,缠绕在一起。
在我年轻的青春里你就在,在我的中年,在我的将来,在我长长的一生里,知道你都会在,就够了。在,多么重的第四声,多么重的一生!
“老谭,8号的婚礼如果出了事情,那你还得补我一个的。找一个小教堂,不要这么盛大,这么多人,就我们两个人。让我,悄悄地、安全地、神圣地、庄严地、美丽地、开心地穿上婚纱,在新年里,嫁给你。”
“好”,谭宗明的眼里起了泪。明明在一个和平年代,在一个盛世之下,却生生涌起了许久不曾有过的豪气,如当年桥上西裤笔挺,一意孤行的少年郎。他在她肩窝子里点头许诺:“嫁给我,在新一年里。”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上,计算已然停止。邮件躺在了邮箱里。
“谭总,该见见了。元月2日,西郊。知名不具。”
12月31日,对于庄恕这个已经入了美籍的人来说,是习惯了的新年除夕,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农历的新年了。凌远知道他,但是对国人来说以前这个日子也就糊里糊涂过去了,也就近几年电视里搞了什么跨年演唱会才跟着热起来,但是真是没有任何过年气氛的。最主要的还是,没到发年终奖的时候啊,连爱热闹的小护士们也都安安分分的。
凌远已经尽量调整了自己的时间安排,可到了一看,好嘛,庄恕自己给自己在晚上加了台,还不是那种容易的常规手术。庄大夫更不要脸地要求凌远来给他做一助,理由是方大夫好不容易谈了个女朋友,这日子当然得体谅人家去陪佳人。看,这一台手术上的全是有了家室的人,不计较,你就也陪着吧。
恩,有了家室的人。凌远着重了这几个字,庄恕撑着抬头纹要把脑袋点下,被凌远修长的手指冰冷冷地抬住。庄恕眼皮子往下瞟了瞟,还好没拿手术刀也没拿签字笔,指骨是冷的,指腹还算有点热度。他咧咧嘴,就着凌远的手指用下巴来回蹭了两下。
“我没说错啊,你我不都算是有家室的了?”
“幸好你没说错。”
于是,因为有了凌大院长的加入,一台本来预计3个小时的手术,缩短了一半的时间高效结束。等庄恕写完手术报告,巡完病房看完病人,却又遍寻不到凌远了。打了电话,这位爷大晚上冷飕飕还下着雨,居然去了天台。
庄恕跑上去,转了老大一圈,还是在电话指引下,终于在两块架起的槽钢搭成的三角地块找到了坐着的人。这地方躲进去的时候得弯着腰,真坐舒服了倒也算别有洞天。
“我平时上来怎么没见过这儿,你怎么找到的?”
“我的医院我还能不清楚?!”凌远骄傲地嗤之以鼻,拉着他过来坐下:“快快快,就等你了。”
“不是,你大冷天跑上来抽什么风?就算淋不到雨,你不冷啊!摸摸手!”说着就拉过这人的手放掌心里搓着:“自己的体质低温自己心里没点儿数是怎么着?每天晚上弄暖你是多大个工程啊!”
“哎,你还嫌弃了怎么着?”
“没没没,不敢,我荣幸之至。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回家了。”
凌远从衣服里掏出个防潮袋子,打里面抽出两根手持的烟花棒递过去。
“干这个。等我们回到家都过了点了,今儿不是你的除夕跨年么,总得应应景放个烟花什么的。可现在全市禁止烟花爆竹,回家了也没地儿给你偷放。这儿空旷,又高,没人看得见,自娱自乐一下吧,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庄恕呆愣愣地接过,看看烟花棒再看看眼前一脸真挚带着些微歉意的凌远。这个人呀,大家都说他冷面无私,大刀阔斧起来六亲不认。他更是把自私凉薄四个字挂在嘴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要给自己贴上标签。可是他明明是最会想着别人,想着别人想不到不在意的点点滴滴,是会把这些点点滴滴掬在手里汇成江海,让你心甘情愿被淹没的人啊。你要站在他的身后才能真正看清他,看清他的宽阔厚实、看清他替大家背负起的重任、看清他的宽广,他的包容。幸好,他庄恕没有错过他;幸好,他的美好有他庄恕能够拥有;幸好,他们在一起啊。
“发什么愣,快点,你带火机了的吧。这可是我托三牛偷偷摸摸买来的,院长带头违法啊。”
凌远催着,庄恕没说话,找出打火机点燃了两人手持的烟花棒。一阵扑扑簌簌的火花扬起,映红了人脸。庄恕侧过身子,用自己手持烟花棒的手握住了凌远手持的手。倾身向他,另手拥住了他的身子,吻了上去。
“唔…”
凌远猝不及防,庄恕揽得很紧很用力。
“最美的烟花我看到了,是你。”
“你…”
“要不是我?”庄恕笑着松开他,两人脑袋顶着脑袋,都能在对方眼里看到烟花映衬下灿烂光芒的自己。
“当然是我!你领导!”凌远不容置疑地肯定。
“是你,回家了。十六个小时后记得提醒我打电话去美国拜年。”
十六个小时的时差,旧金山的太阳还没落下。好像所有的事情也因为这时差而慢了半拍似的,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庄恕的养父先打来了电话。他所在的医学研究院因曾参与过去年先锋公司最新一批医疗器械的研发,而他曾作为特别顾问提供过建议而被带走问话。庄父在那儿见到了说是认识庄恕的一位中国国安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