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中风·摄政（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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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必效仿乌泽多姆夫人呢？你已经比她还要轻率了，”就在奥蒂莉亚以为威廉会对她大发雷霆的时候，威廉竟然深吸一口气，保持镇静地坐了回去。这让奥蒂莉亚大为震惊，毕竟以威廉刚才的模样，说他要扑上来狠揍自己一顿自己都是相信的，威廉过去可不是一个善于隐忍的好脾气。只能说权力果然可以深刻地改变一个人，“不，你甚至不是轻率，你是轻浮！”
“您干脆说我放荡好啦，”被如此评价，奥蒂莉亚自然不甚乐意。虽然她不是个重视声名的人，但到底不希望头上顶着这么一个名头，“这也不算什么要命的名声。”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可值得不满的，俾斯麦夫人。”听到奥蒂莉亚的呛声，威廉翕动了下嘴唇，但最终没有在女人的名声问题上和奥蒂莉亚纠缠，只是换了个话题，“即使在外交界，驻彼得堡公使也一向被认为是最高的职位，我的妹妹更是嫁入了罗曼诺夫皇室，我愿意让你前往彼得堡乃是对你的高度信任。不然我大可把你赶出宫廷，任由你自生自灭！”
“那我就谢谢您的信任啦，”奥蒂莉亚怏怏不乐地低着头，“其实您大可以把我赶出去，然后任由我自生自灭的，那样总比在彼得堡自由些。”
“不找个人看着你，难道要等着你跑到哪个德意志国家，写上一部回忆录之类的东西，把王室的隐私抖落得天下皆知吗？”威廉一不小心把自己那暗藏的小心思抖落了出来，他顿时因为窘迫而涨红了脸。
“哈哈哈哈，殿下您竟然是担心这个！”果不其然，奥蒂莉亚当场憋不住笑出了声，威廉的脸在她的笑声中越来越红，最后仿佛要滴出血似的，“我的好殿下，您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啊？我还没穷到要靠回忆录挣钱的份上呢！”
“你……”威廉的脸开始由红转青，奥蒂莉亚还不忘补上一句：
“当然，鉴于我离宫以后很可能会穷下来，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你和你妹妹真是亲姐妹。”威廉想到自己那付给玛尔维妮的生活费，只觉得一阵肉疼。他瞪了奥蒂莉亚一眼，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赶去彼得堡，免得她留在德意志兴风作浪。
“殿下，现在可不是讨论我们姐妹的时候，既然殿下让我去俄国是您下达的谕旨，那我自然不应再说些什么。但您又说这是对我的高度信任，我就不得不说出我对国内状况以及其对德意志问题的影响的忧虑。乌泽多姆是一个头脑混乱的人，不是一个实干家。所以他未来只会从柏林接受指示。如果外交部始终掌握在一个脑子清醒的人手里，并能给予他正确的指示，这一切倒并非不能容忍，但我十分怀疑，乌泽多姆连认真执行正确指示的能力都没有。”奥蒂莉亚可不想和威廉讨论自己的妹妹，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但显然在威廉眼里，这才是进一步走上邪路，他冷冷淡淡地朝奥蒂莉亚摆摆手：
“我心中自然有数，你也不必多说，我会好好考虑你本人的意愿，你先回去等着吧。”
威廉话已至此，奥蒂莉亚只好点头称是，离开了房间。她对俄国人并不抱有什么恶意的偏见，但她并不想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穿过莽莽冰原，跑去那天寒地冻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留在普鲁士，或者是其他的德意志宫廷，这样至少距离普鲁士不远。奥蒂莉亚并不知道，威廉已经决意要把她送去白雪皑皑的彼得堡了，更何况还有施莱尼茨的进言。
巾箱事件中奥古斯塔仰赖着施莱尼茨的三寸不烂之舌才得以保住地位，施莱尼茨借题发挥地把整件事渲染成来自王后的阴谋，奥古斯塔又指天画地地表示自己绝不再犯，施莱尼茨更是亲自为她作保，总算让威廉对这件事轻轻放过。不过在为王妃操心的同时，施莱尼茨也不忘为难一下奥蒂莉亚：“殿下把俾斯麦夫人送去彼得堡的决定简直是英明无比。我之前还听人说她会被送去维也纳呢，我还在想她要是被送到那里，可就对我们大大不利了。”
“为何？”威廉随口一问，施莱尼茨立刻危言耸听：
“您可不要忘记，哈布斯堡的太后是谁？她正是王后的亲姐姐，如果俾斯麦夫人去到维也纳宫廷，那就等于把我国的宫廷拱手交到王后和奥地利手中。俾斯麦夫人离宫想必心怀怨恨，只怕也会对她们有所襄助，我恐怕这会对殿下不利。相反俄国宫廷虽然新皇即位，但听闻皇后对交际毫无兴趣，太后的权力并没有旁落，太后是您的妹妹，只要您修书一封，她自然会帮您看管好俾斯麦夫人，免得她惹出什么祸端。”
施莱尼茨的一席话更加坐实了威廉心中奥蒂莉亚的不佳形象，他甚为赞同地点着头，心中那把奥蒂莉亚赶去彼得堡的念头就好像生了根一样牢固，甚至罗恩来劝说都不能动摇他的想法。
“就算是出于我的一点私心，殿下，还请您格外开恩，至少不要把俾斯麦夫人派去那么遥远的国度。”罗恩说到这里的时候几欲落泪。他想起就在几年前，他还是对奥蒂莉亚百般羡慕的，那时候的他前途茫茫，薪水微薄，年岁渐长，还要供养一大家人，看起来再没有任何出头的可能性。而奥蒂莉亚年轻貌美，呼风唤雨，甚至在政坛上也能插得上话，就好像星辰一样璀璨夺目。自己当时仰望着她，自卑得简直恨不得钻进地里，恨不得她从未和自己发生过恋情，免得玷污了她身上的光彩。然而现在局面调转，昔日的星辰落入人间，正等待着拯救，罗恩认为自己责无旁贷，因此他差点都要考虑给威廉跪下了。
“她留在德意志国家就是个祸害，必须把她派得远远的才行。”威廉难得的意志坚定，他毫无动摇地摇摇头，“罗恩，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可是殿下，难道要让她一个女人，孤苦伶仃地在寒风凛冽的时候前往俄国那种苦寒之地吗？如果您已经下定决心，至少让她等到春雪消融再上路吧。”眼看威廉的态度并无转圜的余地，罗恩只能如此求恳。
但是威廉不为所动：“时间都是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沙皇太后写了信，她会照顾俾斯麦夫人的。另外我也通知了使馆，他们也会给俾斯麦夫人安排住处。”
“既然如此，我代俾斯麦夫人感谢您的照拂。”罗恩只好叹口气，接受了威廉的安排。许是看到他的情绪太过低落，威廉便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俾斯麦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罗恩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纠结于儿女情长？让我给你说一件愉悦之事吧。你三天后进宫来，我届时将册封新一批的医院骑士团成员，你获邀出席仪式了。”
罗恩自然知道这是个极大的殊荣。医院骑士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八个世纪之前，追溯到圣城耶路撒冷。他们的口号是“守卫信仰，援助苦难”，在历史上行善多过征伐，声名十分显赫。宗教革命之后，德意志新教国家的医院骑士团从总部独立了出去，普鲁士的骑士团改由国王册封。作为军人，罗恩当然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选入骑士团，现在能有机会观礼也是好的。他谢过了威廉后便离开了宫廷，虽然有心去看奥蒂莉亚一眼，但到底不敢在宫中造次，为彼此惹来麻烦，只好悻悻然回了家。
而奥蒂莉亚在宫中久等不来威廉的最后决定，心下也是焦躁万分。此时侍从恰好来为威廉传话，邀她去观看册封骑士的典礼。奥蒂莉亚对此兴趣缺缺，只是一心询问威廉到底要将她派往何处。
“殿下如今都在忙典礼之事，等到典礼结束，自然会将结果通报于您。”既然侍从这样回答，奥蒂莉亚也知道心急不得。她开始老老实实准备参加典礼，毕竟也这算是个放风的机会。
罗恩家里，安娜自然是为丈夫的成就感到骄傲自豪的，她一边为罗恩准备观礼的衣服，一边偷眼瞄着丈夫，她越看越是满意，毕竟自己的丈夫现在是这般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虽说自己当年和他在一起吃了不少苦，但现在到底是苦尽甘来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的是有些福气的，至少比那个奥蒂莉亚有福气，安娜这样想着，嘴角越发弯弯翘翘起来。她满心想要夸赞罗恩几句，可想到倘若这会让他骄傲自满，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她忙收敛起笑意，板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罗恩：“你说你，被亲王邀请去也只是观礼。什么时候你也能挣个骑士回来？”
罗恩本就因为奥蒂莉亚的处境而烦闷，现在乍一听到安娜那仿佛带着训诫意味的话，他立即黑了脸，更何况他知道威廉不会无缘无故叫他去看骑士晋封，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暗示。安娜对此一无所知，却还要对自己指手画脚：“怎么？莫非我成了骑士回来？你就一跃变成公主了？”
“这是什么话？我是告诉你要努力上进，不要骄傲自满。”安娜嘟嘟囔囔地把衣服递给罗恩，后者被她的碎碎念念得头疼，只好装作充耳不闻，接过衣服后马上离去，害的安娜空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
对新晋骑士的册封诚然是盛大的，然而罗恩的目光却难以在那些等候晋封的准骑士身上停留。他的视线流连纠缠在远远站在角落里的奥蒂莉亚身上。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只是憔悴得苍白。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孩，从方方面面来看都已经是个女人了，甚至有些女人味过于的足。比之过去，她的身量仿佛又高了些，丰满了许多。她那金子般的秀发蓬蓬松松地堆在线条优美的肩头，隐藏在浓密发丝的金刚石耳坠足够硕大，看起来也足够沉重，不知她那娇嫩的耳垂能否负担起这份重量。罗恩想象着自己为奥蒂莉亚取下那累人的耳坠，她莹白如玉的耳垂因为拉扯微微泛红，他用唇舌含住它……
他想得太过于专注，一时间竟完全忽略了那些新晋的骑士才是今日的主角，一向沉稳的神情中也带出了些许失魂落魄，落在威廉眼里，还以为他是在黯然神伤于自己没有得到册封。因此他特意走过去，握住了罗恩的手。
要不是感觉手被人握住，罗恩还能再朝着奥蒂莉亚多发一会儿呆。现在一看到威廉的表现，他就知道自己带出了情绪，还被对方觉察到了。于是他急忙调整了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为奥蒂莉亚失神。
“这些新的骑士们都是某个师团的指挥官，或者是即将成为指挥官的人，”威廉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力摇晃着罗恩的手，“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在不久的将来，我肯定你将会和他们一样！”
罗恩能肯定，威廉所说的“不久的将来”指的就是一年以内。真是可惜，那时候奥蒂莉亚恐怕就不在国内了，她无法亲眼看到自己被册封的盛况，那会是多么让人遗憾的事情啊。而奥蒂莉亚自然也看到了威廉和罗恩握手的一幕，她拒不承认自己的心里升起了淡淡的妒意。自从分手后，自己的生活优越就是凌驾于罗恩之上的，现在两人原本的地位竟然完全颠倒了过来，这让奥蒂莉亚心中极其不甘，她固然可以居于人下，但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是罗恩。于是她眼看没人注意，便偷偷退了出去，不愿再看到这挫伤自己可怜自尊心的一幕。
然而，某个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自尊心造成伤害的人竟然还不知怎么摆脱了威廉，跟了出来：“奥黛，奥黛，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嘲笑我吗？”奥蒂莉亚依然保持着一看见罗恩就竖起满身的刺作为防御的好习惯。
“奥黛，我又怎么会嘲笑你呢？我只是……”看着奥蒂莉亚的一脸戒备，罗恩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试探地朝她伸出了手，想要用指尖触碰她。然而奥蒂莉亚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了，罗恩只好一脸失落地站在原地，“很抱歉，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无法让摄政王改变主意。”
“那就是说我一定要去彼得堡了。”奥蒂莉亚对此结果并不意外，她这段日子也思考过自己去俄国后的生活规划，只是还抱着能留下德意志的一线希望而已。
“奥黛，原谅我，这都是我的失误造成的。若是我早知道你的处境，我一定会想出别的办法的。”一想到眼前这憔悴的人儿要在风雪交加的寒日启程前往俄国，罗恩的信顿时一阵抽痛，他歉疚地不敢去看奥蒂莉亚的眼眸，只敢低着头盯着她玫瑰红裙上的绿叶花纹。
“说得好像你就真的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似的，你的处境也不过比我强那么一点点而已。”虽然看到罗恩对自己依然不变的关心，奥蒂莉亚深为感动，但她绝不会在嘴上对任何人示弱的。
“的确，如果我真的握有实权，你也不必跋山涉水地远离家乡，总之这都是我的错。”罗恩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他深受威廉的信任，但和王妃以及王子弗里茨的关系都不算十分紧密。当年在罗恩还是少校时，威廉夫妇曾想延请罗恩担任弗里茨的军事教官，罗恩经过反复思考后，委婉地表达了拒意，同时还建议奥古斯塔把弗里茨移到宫廷外生活，以便杜绝宫廷对他的不利影响。奥古斯塔自然拒绝了罗恩的提议，坚称“无论是眼下还是在不久的将来，都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让弗里茨远离父母”。后来威廉另选了一位费舍尔中校来担任弗里茨的军事教官。后来虽说威廉依然对自己相当信任，但或许是因为自己担任过腓特烈·卡尔的教官，却拒绝了弗里茨的缘故，奥古斯塔和弗里茨一直对自己不甚热络，这也算是自己职业生涯中一个潜在的风险吧。
“你和博宁相处的怎么样？”奥蒂莉亚觉得罗恩实在不必要为不能帮助自己感到愧疚，这件事说到底和他并没有多少干系。现在罗恩表现出百般歉疚，倒让她感动之余还有点不自在，于是她选择问起了罗恩的工作。
“他比我年长十岁，名气也大了许多，自然不会关注到我这样一号不知名的人物。”罗恩认为博宁对他很有些敌意，他近来递交给博宁的一份关于军事改革的备忘录，至今还没有回音。
“我就说他是个脑子不够用的，殿下居然任命他当陆军大臣，可见脑子也不比博宁强多少。”奥蒂莉亚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倒把罗恩逗笑了。她白了罗恩一眼，板着脸朝他努努嘴，“你走吧，别在这里引人注目，等我离开这鬼地方，我们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天。”
这席话对罗恩来说无异于天赐雨露，他顿时笑得好像久旱逢甘霖的花朵，一叠声地应着：“好好好，奥黛，你暂时先在宫里委屈几天，等你出来了我们再计划将来的事。”
“将来能有什么事？莫非他还真有勇气抛妻弃子地和我私奔不成？”看着罗恩离去的背影，奥蒂莉亚自嘲地摇摇头。她现在对罗恩除了年轻时那些或甜蜜或痛苦的回忆，已经不剩下多少爱意了，但她不介意和罗恩发展出一些暧昧的情愫，毕竟这对她未来的生活都是有利的。不过目前，自己就安安静静地蛰伏于宫中，静候出宫的一天便好。
而当奥蒂莉亚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后，便有侍女来通知她，王后大驾光临。奥蒂莉亚算是明白，自己这在宫中的最后几天也别想安静地度过了。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中风·摄政（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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