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情妇·皇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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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怎么了？”把赫伯特放回床上后就一直在细听屋里动静的汉娜一听到里面发出当啷一声，就连忙敲门询问。得到奥蒂莉亚准许后她一进屋，就看到那把拆信刀的白玉刀面上磕了一个小缺口，奥蒂莉亚正瞪着眼前的信纸，气得直喘粗气。
“夫人，可是信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汉娜揣度着面前的状况，忙要去拿走信纸，“您可别和罗恩先生生什么气，不值得啊。这信还是拿走吧，要不然日后老爷看到了又要惹来嫌气。”
“他有什么气好生？我和罗恩之间现在毫无瓜葛，他还想生什么气？”奥蒂莉亚啪的一声把拆信刀拍在了桌面上，力气大得让汉娜直怕那刀面会完全碎掉。不过想想现在约翰还在和奥蒂莉亚怄气，这么久了也没来接她回去，也难怪奥蒂莉亚气大得很。想到这里，汉娜直想打自己几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于是她连忙劝慰起奥蒂莉亚：
“夫人，您先别动气，老爷他这不是一时转不过弯吗？过几天他就想到您的好了，必然是会亲自来接您，就算不看您的面子，也要顾着小少爷不是？至于罗恩先生，他一向是个蠢人，您和他计较什么？”
“哼，他蠢？他不蠢！他比谁都聪明，比谁都知道女人该如何贤良！谁叫他有个天底下最贤良的妻子？”奥蒂莉亚越说越气，顺手扯过罗恩的信纸，唰唰唰三下五除二撕成了碎片，汉娜大气不敢出地立在一边，低眉顺眼地准备待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混蛋！大混蛋！我要他来管教我？他是我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自作多情？他以为他就站在了道德高地上，有权利对我指手画脚了吗？还不是因为他攀上了普鲁士亲王！混蛋混蛋！普鲁士亲王和国王不对付，他就拿我来做文章！”
“罗恩先生应该不会往这方面想吧。”虽然同样介怀罗恩当年抛弃了奥蒂莉亚，但汉娜到底要比主人客观些，罗恩那脾气，纵然私德不够完美，但也不是个拿女人出头的性格。
“权力可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奥蒂莉亚气哼哼地往椅子上一坐，愤愤然地瞪着地上的一堆碎纸。她当然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气话，罗恩恐怕确如汉娜所说，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但他越是这样所谓的坦坦荡荡，就越令人气愤不已。想到罗恩现在当上了希尔施菲尔德将军的参谋长，又和普鲁士亲王威廉有了交情，奥蒂莉亚就觉得胸中气闷。他如今又要来指责自己，天知道他是最没资格指摘自己的人了。奥蒂莉亚想到这儿，眼圈不由得一红，嘴唇都跟着抿紧了。
看到主人这副情态，汉娜再不敢接话，她赶忙轻手轻脚打扫干净地面，悄悄退了出去。奥蒂莉亚一个人坐在桌前生了好半天闷气，这才缓过了劲。好在这天晚上，约翰就来到了申豪森，接妻子和儿子回去。他在猝不及防中被选为埃尔富特议会的议员代表，需要去埃尔富特一段日子，希望能携着妻儿一起去那儿避避风头。而奥蒂莉亚在约翰温言软语抚慰了一番后也就势同意了他的请求。
埃尔富特风景优美，林木丰茂，当年拿破仑也曾在这里召开过诸侯会议。奥蒂莉亚把这次埃尔富特之行当成了一场度假。这次与会的普鲁士保守派人士除了约翰外还有曼托菲尔、雷措，奥蒂莉亚见到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知道吗？拉多维茨那家伙也来参加议会了。”一见面，雷措就告诉了奥蒂莉亚一个大消息，虽然拉多维茨也属于保守派，但他始终不受宫廷圈的欢迎，奥蒂莉亚顿时起了好奇心：
“我还挺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凭借和国王的关系得以参与政治。”雷措说起拉多维茨时显然不大友好，直接把他斥为了佞幸一流。
“然而能得到国王如此的信任，想来他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我对他的政策没什么好感，但还是可以见一见他的。”奥蒂莉亚既然这样说了，雷措倒也不在乎介绍拉多维茨给她认识：
“既然这样，不妨大家都在一起聚一聚吧，勃兰登堡伯爵也来了呢。”
于是，奥蒂莉亚索性让约翰邀请宫廷党们都来做做客。她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拉多维茨。拉多维茨是个瘦削俊美的人，比奥蒂莉亚年长十八岁。他有着线条优美的嘴，过分纤细的手脚，态度有些倨傲。在奥蒂莉亚看来，他仿佛并不对自己这些人有什么尊敬的态度。这固然是个不错的人，但实在不是个很有见地的政治家。他依然希望能推行小德意志的计划，但
“我并不认为您的计划十分可行。如果说普鲁士曾在革命时处于有力的地位，那么这个地位现在已经消失了。陛下当初要是能执行一项英明的政策，他本可以赢得美因河以北整个德意志的霸权。”当奥蒂莉亚和拉多维茨这么说时，后者显然对她一介女流妄议时局是不满的：
“难道说您还有什么超乎常人的见解吗？陛下难道还做得有所不足？”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是腓特烈大帝在世，那他会怎么做？”
“愿闻其详。”拉多维茨说到这里时，脸上明显有看好戏的神情，他是知道奥蒂莉□□妇的身份的，在他看来，奥蒂莉亚只配吃喝玩乐，和国王上床，实在不配谈论政治。而知道奥蒂莉亚底细的雷措和曼托菲尔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戏谑地等着奥蒂莉亚大发高论。
“如果腓特烈大帝在世，那么他要不就会联合奥地利，同哈布斯堡王朝一起反对革命，就好像沙皇出兵奥地利那样。要么他就会冒着和奥地利决裂的风险，把一部全德意志宪法加诸于德意志人头上，就像他出兵西里西亚那样理所当然。这两种可能性中的任何一种都会有助于普鲁士的民族政策。在第一种情况下它会使普鲁士同奥地利合并在一起，在另一种情况下普鲁士可以依靠自己力量取得合适的地位，使德意志成为欧洲当然的强国，可是普鲁士却选择了一个假宪法草案，这就破坏了德意志强国的最好支柱。最终还要靠军队的美德来拯救普鲁士，那些荣誉、忠诚、服从和勇敢的古老普鲁士美德。而现在在军队和普鲁士人民中，你们看不到对于民族复兴的渴望。它对普鲁士这个名字感到满意，对普鲁士这个名字感到自豪。我们都希望普鲁士之鹰把从涅曼河到当纳斯山的土地都置于其羽翼和统治之下。我们是普鲁士人，我们愿永作普鲁士人。”奥蒂莉亚活生生地把一席话说成了煽情的演讲，连本打算看好戏的宫廷党们都听得热血沸腾，拉多维茨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如同锅底一般，他勉力扯了扯嘴角，说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您可真是德意志祖国的浪子。”
“我的老家是普鲁士，我还没有离开我的老家，向且也永远不会离开它。”奥蒂莉亚神气活现地结束了自己的论题，雷措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她鼓了半天掌，把拉多维茨的脸色弄得更加惨无血色。
“干得漂亮，”看到拉多维茨离开，雷措乐呵呵地凑上来，和正往嘴里丢杏仁糖的奥蒂莉亚说话，“要知道这段时间曼托菲尔都要被拉多维茨气疯了，勃兰登堡伯爵又一味地围着拉多维茨的意见转。现在你总算替曼托菲尔出了口气。”
“要是他们还是合不来，不然你就劝曼托菲尔回柏林觐见好了。”奥蒂莉亚拆开了第二盒杏仁糖，慢悠悠地吃着。她在埃尔富特过得慵懒极了，就比如今晚上，她之前吃了一整根香肠，喝了不少啤酒，现在都有些犯困了。
“那也要曼托菲尔肯听话，”雷措嘟囔着，又悄声问奥蒂莉亚，“说起来，国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蒙陛下宣召，我怎么能擅自返回宫廷？”奥蒂莉亚把下巴一扬，说得理直气壮。
“我要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就真相信你是这么听话的人了。你打什么主意呢？”
“也没什么主意，就是觉得在外面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再说总要让陛下心甘情愿地召我回去。”奥蒂莉亚耸耸肩，她隐约觉得这国际局势该有所变化才对。奥地利绝不会坐视普鲁士扩张势力的。
奥蒂莉亚的直觉十分敏锐，不管是俄国还是奥地利，都不会任由普鲁士壮大。待到夏天，奥地利便和德意志各小邦的代表在法兰克福开会，正式恢复了原有的法兰克福议会。这个邦联议曾经在梅特涅时期发挥过极其重要的作用，奥地利便是依靠它来统治德意志的。这下普鲁士立刻炸开了锅，拉多维茨把这一措施看作是对埃尔富特联盟的直接挑战。奥蒂莉亚也秉持着这一看法，看来这两个德意志强国有可能在不久就会兵戎相见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中，黑森-卡塞尔忽然又闹出了乱子。卡塞尔大公腓特烈·威廉二世因为在革命时期加强了专制统治，他的臣民终于在税收的压迫下爆发了争端叛乱。最终，弹压不住的大公只好求助于德意志邦联，希望他们能出兵干预，帮助他恢复秩序。这下奥地利和普鲁士更加争执起来，都认为自己有权向黑森进兵。特别是普鲁士，因为黑森-卡塞尔坐落在普鲁士的西部省份与主要领土之间，它希望借机侵入卡塞尔。
最终德意志邦联的军队还是开进了黑森-卡塞尔。只是军队前脚出发，后脚沙皇尼古拉就逼迫着自己的大舅子腓特烈·威廉将拉多维茨解职。这位性如烈火的沙皇妹夫始终看不上大舅子黏黏答答的性格，尤其是当得知他在革命期间竟对着那群暴民屈膝，他更是怒不可遏，咒骂他让王冠跌到了路面上。相比之下，反倒是年轻的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更符合他的胃口，他甚至乐意出兵帮他镇压革命。
此时，奥蒂莉亚已经随着约翰自埃尔富特返回了柏林，约翰需要尽他作为预备役军官的义务。奥蒂莉亚也想去柏林看看情况。就在他们前往柏林的路上，他们刚好碰到了军政大臣冯·施托克豪森。因为在革命期间曾见过这位将军，有过些交情，奥蒂莉亚便撺掇着约翰一起去拜访他，想问问这位老将军对和奥蒂莉亚作战的前景。
“接着这个机会和奥地利一决雌雄，消除彼此的宿怨难道不是个好机会吗？勃兰登堡和莱茵兰之间的主要通道是经过黑森-卡塞尔的，奥地利军队有可能控制一个战略上如此重要的地区，这如何让人忍受？”
“然而现在可不是个好机会。眼下我们必须尽可能避免破裂。即使奥地利没有萨克森的支持，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阻止奥地利人对我们的破坏。我们得把柏林让给他们，然后在首都以外的两个中心，也许是但泽和威斯特伐利亚进行动员。要用十四天我们才能向柏林调拨大约七万人，而这还不足以对抗奥地利已经做好的准备。如果我们要发起进宫，就要先赢得时间，尤其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议员们的辩论上。如果你丈夫可以做到，他最好能对他们施加影响。我会和他的上级打招呼，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留在柏林。”施托克豪森的话让奥蒂莉亚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她谢过了施托克豪森，便和约翰急匆匆来到柏林。
本以为来了柏林自己就可以见到君主，然而奥蒂莉亚并没有等到宣召，这让她本来自信的心情有些低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遗忘了。不过这还怨不到国王头上，因为现如今正是普鲁士三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军事动员，上至国王，下至战争部的每一个小官员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懂得军事的威廉亲王坚持认为普鲁士比奥地利强大得多，不少报道也支持这一点，毕竟不久前奥地利在同匈牙利的战斗中表现得一塌糊涂。然而腓特烈·威廉却不打算支持他的兄弟，在他看来，他兄弟的战争热情是一件可怕的东西，他可能会利用这种狂热裹挟民意，进而威胁到自己的王座。他很清楚威廉在军队中威望颇高，而自己却不得人心，因此他在心里默默立下一个原则：凡是威廉支持的，都要尽可能地反对。
虽然内心反对战争，但普鲁士到底还是动员了。而在动员两天后，在黑森的布朗柴尔，奥地利和普鲁士发生了第一次交火。最终有四名奥地利士兵受伤，一匹普鲁士战马被击毙。这是近百年来普鲁士和奥地利第一次两军交锋。这次交火过后，腓特烈·威廉便丧失了继续战争的勇气，再加上他的妹夫沙皇尼古拉一世也支持奥地利，认为奥地利有权干涉黑森问题，最终国王派拉多维茨前往英国，让曼托菲尔接替了他的职务。而曼托菲尔很快和奥地利首相施瓦岑贝格在摩拉维亚的奥尔米茨会见，签订了一项协议。
这个被称之为奥尔米茨协议的条约规定，普鲁士需要从黑森撤军，放弃埃尔富特联盟，同意黑森和荷尔施泰因归德意志邦联管辖，普鲁士也要回去参加原来的德意志邦联。至于德意志的前途问题，需不需要奥地利的参与，这将在年底召开的德累斯顿会议上讨论。这个协定一出，顿时引起了普鲁士的舆论哗然，大家纷纷指责这是继耶拿战役和提尔西特条约后，普鲁士遭遇的最大的屈辱。
普鲁士亲王威廉得知这一消息后，差点在自己的府邸里哭出来。他愤怒地简直想要砸东西，不过举起了一个花瓶，想想自己的腰包，最后又默默地放了回去。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兄长竟会如此懦弱无能，他在原地气得跳了半天脚，索性出了门，骑上马往宫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情妇·皇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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