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长乐未央

24、二十三

　　渡霞祁王府中平静如常，只有少数人才能察觉出其外松内紧的不同以往。午后，祁王郑铮坐在后堂，听着属下的奏报。
　　“李太医从宫中传话，说大王时日不多，但太子封锁了消息，大概是怕您逼宫。”
　　祁王啧啧摇头，无限惋惜道，“玥本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可惜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过多往往把自己也算计进去。没关系，我们就佯作不知。到大王驾崩时，今日种种正是他‘弑父篡位’的证据。生雷那边如何？”
　　“探子来报，说生雷王已经将冼佩软禁。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夜长梦多，你尽快动手。”
　　“是。可是小的有一事不明。”犹豫地看看祁王，“那个乔音名声虽响，但毕竟只是个弱质女流，为什么王爷指明要她的命呢？”
　　郑铮眼波慢慢一转，那人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前兆，慌忙要请罪，哪知王爷还是答了，“我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生雷的一个诚意，看商昊肯不肯牺牲自己爱将的女人。”
　　“还是王爷明鉴千里，属下无知，这就去办。”
　　郑铮信步走出堂，花红柳绿的庭院送来阵阵清香，混合着鲜花的芬芳、翠草的清新，并不浓烈但记忆弥新。他想起那年中秋宴上的芙面半露，想起灵堂中的绝世淡然，熊熊野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牵动了。曾经他是有机会的，但是和权利相比，女人渺小得如同参天大树旁的一株小草。然而，他还是不免遗憾。即使有朝一日登上那至尊的位置，他也不可能纳一个失节的女人。今生无缘，他就让她到那个世界等他吧。可惜了，一代佳人。

　　晚上，乔音送走了太宰派来打探消息的人，心思不定地回到寝房。她并不知道未来生雷的具体动作，但可以肯定那位大王决不会放过如此的良机，她甚至奇怪为什么他还未动手。这时，心帘推门而人，手里捧着夜宵。
　　“不吃了，我没什么胃口。”
　　“多少喝些汤吧。”心帘把托盘放下，盛了一碗汤。
　　“那先放下吧。”乔音拉拉她的手，“陪我聊聊。”
　　“好。”心帘挨着她坐下。
　　“心帘，如果……如果有一日，渡霞不在了，你会怎样？”
　　“渡霞真的会亡吗？”心帘小声问。
　　“恐怕是的。”乔音无奈一笑。
　　“小姐打算怎样呢？”
　　“我吗？”她目光离散，出神道，“我怕是做不了自己的主。也许，等不到渡霞亡，我就先行一步了。”回神见侍女脸色忽变，她忙安慰道，“是我乱想，别当真。不过，我希望你先回老家住几日，等时局定了再回来。”
　　心帘看看主子关切的眼睛，咬牙点点头。
　　乔音释然地绽开笑颜，“我收拾了一些珠宝，你带着。如果一时无法团聚，你千万不要苦了自己。”眼见对方眼中的泪水似要夺眶而出，她转移话题，“这汤看来挺不错。我尝尝。”端起碗，乔音一口口喝了，“好啦。你去休息吧。明日我派人送你走。”
　　心帘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乔音正觉奇怪，忽然头脑发晕，眼前的景物慢慢开始涣散，她忙伸手抓住身边人，“心帘，我觉得……”
　　心帘扶住她的肩，哽咽道，“对不起。”
　　不会！乔音曾千百次地想过自己最后的一刻，但从来不是这样。神志越来越模糊，听不到如何声音，只能隐约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嘴一张一合地不断地重复，“对不起。”
　　是夜，生雷使馆火光冲天，而渡霞的战火也就此开始蔓延。

　　乔音从混沌中幽幽转醒，眼睛还睁不开，空气中隐约有脂粉的香味，耳旁传来若要若无的声音。
　　“人怎么还不醒？你不会是搞错了吧？”爽利的女声透出明显的怀疑。
　　“急什么？美人，来尝尝这贡茶，味道不错哦。”清朗的中音不慌不忙道。
　　“不要叫我美人！”
　　“你本来就叫美人嘛。”
　　“是魑魅的魅！”
　　“媚人就媚人。来喝一口。”
　　……
　　乔音不禁好笑，对方显然在故意逗弄，而那位姑娘似乎快被气得跳脚了。
　　“她好像笑了，是不是要醒了。”
　　“被人下药还能这么高兴，我倒要瞧瞧。”有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乔音慢慢记起昏倒前的一切。对，她被下药了……心帘！她全身一颤，睁开眼睛。
　　“啊！不要吓人啊！”一声大喝震得乔音耳鸣，转过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床边。她挣扎地想起身，靠近自己的男人顺手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借力。乔音略觉不妥，抬眼看他，迎上的是一张俊逸斯文的年轻男子的脸，配上温柔灿烂的笑容，神采飞扬的眼睛让她觉得安心信任，也就没有拒绝他的援手。倒是另一个女人伸手用力拍了男人手一掌，“别借机占人家便宜！”说着自己上前将乔音扶靠在软垫上。
　　“占便宜？你在生雷打听打听，都是别人对我流口水，想占我便宜！”
　　“一个大男人，很值得骄傲吗？”
　　乔音侧看这个女人，她有一张和脾气很相称的明艳动人的脸，与烛光相映生辉。他们是生雷人，那么会是冼佩的朋友吗？想起他常挂在嘴边的一群至交，乔音开口道，“请问二位是？”
　　“我们是……”
　　不等男人答话，门吱地推开，人未见，声先到，娇侬的声音说的却是凶言恶语，“真是一群挨千刀的！都什么时候还来找乐子？早晚死了没处埋！”
　　一个翠裳佳人款款而入，对着男人扬起倾国倾城的笑颜，眼波悠悠一荡，忽然定到她身上，然后僵住，“她醒了？”
　　男人抿嘴忍笑道，“醒了。”
　　“你不提醒我！”佳人杏眼一瞪，随即对她嫣然一笑，柔声道，“感觉可好些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无需客套。”
　　什么是翻脸如翻书，乔音今日算是见到了，适应不良下只能勉强点点头。
　　“青蔻，都是自己人。你就省省吧。”男人招手让她坐下，看看青蔻发暗的眼圈，“又是一个通宵？”
　　“嗯，我头疼得要命。”
　　“我帮你揉揉。”男人一摆衣袖，伸手向青蔻的太阳穴。乔音只见寒光一闪，眨眼间，男人宽大的袖袍被一根金簪钉在了桌上，入木三分。男人无奈道，“南玖，我只是要帮她按摩穴道而已。”
　　南玖！乔音惊喜地四下寻找，果然熟悉的身影从墙角的梳妆台旁走出。南玖自动忽略那个行为从不稳重的军师，快速却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乔音。乔音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说，“我没事。”
　　“如果没记错，你应该前天被召回京城了。”好不容易脱了身的齐渊一步一摇地走过来，啧啧道，“两天两夜跑了个来回，真是不简单。他叫你回来的吧？”
　　“你故意支开我。”
　　“什么叫我？是大王下的旨。”又拿出一百零一块挡箭牌，“累了吧？青蔻，你带他去休息一下吧。”
　　青蔻直觉想拒绝，但看看情人强撑的神情，一身的风尘，说不心疼是假的。起身前走几步，却发现南玖没有跟上来，且正不掩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双手一叉腰，“还看什么？别说我主子不会害她，就是想害你也救不了！”
　　乔音看着南玖跟出了门，平静下来的心又有些忐忑。虽然已经确定这几位举止非常的人都是冼佩的朋友，但从言语中不难感到他们之间存在着问题，而自己很可能就是问题的关键。她目光又凝在齐渊身上，对方依旧给了她一个朝阳般的笑容，她刚想开口，那人却转过身向魅发难，“让我想想你的身份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本人的侍卫吧？那么刚才的那根簪子怎么会毫无阻挡地射向本侯呢？”
　　“侯爷你自己不是武功高强吗？”
　　“你故意的！”齐渊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你明知道我的功夫只能哄哄外行人！”
　　“属下怎么会知道呢？属下看到侯爷您整日带着那么一把招摇的宝剑，当然认为您是绝顶高手。”乔音顺着魅的手看去，果然齐渊腰间佩着一把行如流水的长剑，其质地花纹竟与自己的月炼匕有几分相似。下意识地摸向怀中，却发现空空如也，匕首不见了！
　　“原来你是气这个啊。”齐渊了悟地点点头，“的确，这从月眠谷里寻得的至寒矿石制成的兵器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总共也只打造了几件而已。大王和我的，你不用惦记了；冼佩的已经送人了；剩下的算算，还就小廷的最有希望。要不，我把你送到他那？”
　　魅脸色忽沉，愤然瞪了齐一眼，偏身从半开着的窗子跃了出去。
　　齐渊看看窗，又瞧瞧门。乔音有趣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钧戟侯，人都走光了。你有话就直说吧。”
　　齐渊稀奇道，“好久没有人称我的爵号了。你知道我是谁？”
　　乔音点头，不用听别人的称呼，但就他的举止就和冼佩平日说的一般无二。
　　“也好。”齐渊洒脱地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我们聊聊。”

　　笔者：人物比较多，希望大家不会看晕掉。我可是尽力写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