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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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朵儿·埃图拉和亚摩·阿尼尔的“大人”——或者说，特弥拉的女王，亚德弥拉，是狮人祭司里奥平生仅见的厉害人物。
里奥见过的大人不少。从兽人王庭的神殿到人类王都的监狱，他作为一个祭司，总是非常有机会见到那些上层人物。不过亚德弥拉和他们都不太一样。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皮甲，矫健而野性的身躯、同样蜜色的肌肤，有漆黑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金色，那是神血的证明。她非常美，非常冷，冷得能让人忽视她的美丽，威严得能让人忽视她的无情。她走到里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那一瞬间里奥知道瑟朵儿的骄傲冷酷来自何处，这明显是一种崇拜的劣化模仿。
亚德弥拉有这个本事，当她看着你，目光仿佛要把你剖开，细细研究有何可利用之处，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毫无温情，却能被她的领袖魅力而蛊惑，甘愿跪在她脚下，亲吻她的脚趾，献上自己的生命。
“祭司？”女王的声音有点奇异的沙哑，又如金铁交击，坚硬而凌厉。“里奥·狂狮，祭司？”她冷漠地从上到下扫视着狮人包满绷带的身体。他够老了，伤得也重。他受过很多摧残，带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去狙击巨狼和亡灵，而后在烈日下撑过三天曝晒，他原本早该死了。
亚德弥拉蹲下身来，轻轻伸出手触碰里奥的额头。她的手修长，手腕上是护腕和刀套。指尖老茧，当碰到里奥皮肤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微微一颤。血脉的力量呼啸，亚德弥拉的眸中金光一闪，而里奥呻吟出声，绷带上开始渗出血迹。
亚德弥拉冷漠地站起身说出鉴定。“的确是个祭司。”那一瞬间的神力共鸣让人印象深刻。她撇过头示意了一眼瑟朵儿：“把那个小孩拎出去问问。”瑟朵儿振奋地说：“是，亚德弥拉。”
乔伊斯早醒了，谨慎地蜷在一边，指望让大家都不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但这显然毫无作用。他一脸绝望地被瑟朵儿解了手铐脚铐踢出大门，甚至没敢叫出一声“饶命”，他很明白这些绑匪会让他听见名字和看见脸，他的死期简直指日可待。里奥小心地打量亚德弥拉，声音里有点惊喜。
“您……是位大祭司？”
塞隆斯峡谷就是这样，王族有神血，王族有大祭司。神灵凭自身分化的血脉选定信徒首领，这是最牢固的联系。亚德弥拉冷冷地说：“我是特弥拉的王。”她冰冷锋芒的目光似乎可以主宰一切。“我是亚德弥拉。”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像自我介绍，倒像是领主在统御他的臣民。每个听见她说话的人都应该伏在地上，不要说直视着脸，就连抬头到脚踝的高度看一眼也是罪该万死。里奥问：“您姓什么呢？”兽人是姓氏部落，报出全名就能推根溯源。亚德弥拉的样子看上去并没多少高兴，尽管这场景似乎是故友相逢，五百年前你爷爷和我奶奶还能在一起喝酒跳舞，直到神灵的分离。
“我不需家族姓氏。”她说。
里奥沉默，他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口拙舌笨，无论是瑟朵儿、亚摩还是亚德弥拉，这三个人都很让他难以应付。但无论怎样，他们都是好人，也是可以给他带来希望的人，谈话该立刻继续下去，里奥决定换一个开头。“谢谢您救了我。”
“原本不打算买你。”亚德弥拉说：“直到听说你撑过了两天曝晒，亚摩远远去看了你一眼。”
或许就是那一眼知道他很有可能不同于常人。里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死，无论怎样的重伤，他苟延残喘，无论如何都死不掉。他受过那么多次毒打、刑罚、实验——就像瑟朵儿说的：“他早该死了。”
就是因为这样人类才对他感兴趣，他们从不把他拆胳膊卸腿，他们打击他、折磨他、侮辱他，却不让他致残，他们要看看，护着里奥不死的，是否就是连仪器也已经测量不出的，微弱而确实存在的，那种“祭司”的神力。
里奥说：“我会还钱的。”
他被喂了几块肉，上了药，喝了药，从里到外都很有力气维持一场足够流畅的谈话了。亚德弥拉看透了他拙劣的试探，冷笑一声。
“我会把你带回族里，你可以在那儿养伤居住。”她干脆利落地说：“钱不用你还，我会给你足够生活下去的物资。以此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一切我想知道的东西，以及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冲锋陷阵。”
这不是一个交换，这是一个无力抵抗的命令。如果里奥胆敢说出一个“不”字，他的下场可能会像被拎出去的乔伊斯。里奥问：“……冲锋……陷阵？”他的视线一瞬间回到十二年前，人类的枪炮指向塞隆斯。兽人成群结队地迁徙，天上飞空艇的阴影笼罩大地。他身上的汗毛无法控制地炸开来。
“您有战争？”
“暂时轮不到奥兰。”亚德弥拉冷冷地道：“我在为此做准备。”
祭司和祭司，同族和同族，纵然分离了几百年，不管亚德弥拉要做什么，他们天然就是同盟。里奥没有想几秒就答应了：“好。我向塞留斯发誓，我会尽我所能为您效力，直到您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亚德弥拉多看了他一眼，他果然如同瑟朵儿所说的一样轻信、一样怯弱和令人发笑。这个狮人在人类手下沦为囚徒十二年，那么多的屈辱和折磨，居然还没让他的心坚如铁石——他甚至还有心情，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一群渺小如尘埃的人类。
而这对亚德弥拉来说就是不屑一顾的东西。她望向土屋门口，瑟朵儿正拎着乔伊斯进来，砰地一声将他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他身上压制他的扑腾。里奥的目光也随之过去。瑟朵儿脸色严肃地说：“亚德弥拉，他有问题。”
这话仿佛把乔伊斯判了死刑，一脸土的少年凄惨地大声哀求起来：“等等！等等！小的被问到的都说了！小的没说谎啊！”
瑟朵儿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亚德弥拉，他的话有问题，可能情况很严重。”她大概说了说问出来的东西，包括乔伊斯的身份、来历、来这里干什么，以及他的侏儒养父和他们的对话，还有最值得注意的，地下室的两个狮人。瑟朵儿踩着乔伊斯总结：“如果这个狮人说的是真的，他有那么珍贵，那这小子可能带错人了。”
这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里奥的身份的确敏感，如果人类割舍不下兽人祭司，他们早该调兵遣将追来了。乔伊斯离开雷乌斯至今三个半月，他们为什么还没追来？里奥加上佐证：“我被带走的时候，听见……听见士兵说我要去重炮研究所。”
里奥属于侏儒的事实板上钉钉。人人都知侏儒族是死宅和实验狂，里奥落到他们手里，居然只沦为商品？沉默的亚摩突然说了一句：“七月时，雷乌斯的议会举行了一次有关重炮研究所的投票。”
这事儿不算机密，三大研究所的对峙由来已久，政治和种族立场上重炮研究所和蒸汽工坊天然与魔导高塔敌对。议会倾向侏儒后，魔导师们为了争夺资源和话语权在雷乌斯掀起暗战。然后矮人与侏儒联合起来向魔导高塔发难，会议厅夜以继日地亮着灯火，沙龙与舞会上的演讲从无停息。城里的商行猛然爆炸性地多出许多“新概念商品”，影响扩散向奥兰全域。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导火线的起源为何。四对眼睛望向里奥，也许点燃的火焰就在这里。侏儒忙着内战，可能居然真的这么久都没发现自己的实验品已失踪。瑟朵儿冷冷哼了一声：“庆祝吧，狮人，你的运气不错。”
里奥居然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瑟朵儿简直不想看他。她回头征询地望着亚德弥拉：“或许我们该改变计划提早离开。”这是隐患的炸弹，不能把主动权交到敌人手上，既然知道，就该立刻避开。亚德弥拉沉吟一会同意：“明天日出出发。”
瑟朵儿和亚摩点头应是，乔伊斯小声求饶着被拖出去，里奥不敢问他们会如何处置他，但看看现在应是性命无虞。他暂时放下乔伊斯，认真地看着亚德弥拉。
“感谢您的仁慈，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情吗？”
“说。”
里奥想了想小心地措辞：“我在塞隆斯峡谷的那些族人……”亚德弥拉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冷酷地打断他：“你们都要灭族了，我没兴趣把我的精力浪费在你们身上。”这就是不会去救了，里奥能理解，虽然仍是有点失望。但亚德弥拉收留了他，他努力开动脑子，想着女王会接受的条件。
“不走漏……消息的话，”他说：“我把他们偷偷救出来，保证不会牵连到特弥拉……那时候，您愿意收留我们吗？”
亚德弥拉冷笑：“里奥·狂狮，你是否没想过，你就在刚刚已经发誓效忠于我。”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自顾不暇的弱者，何来的善心，念念不忘着拯救别人。何况救了里奥一个已是意外，其他的意外，她不打算自找麻烦。
她看见狮人的目光恍然后瞬间黯淡下来。他似乎快哭了，挣扎着说：“我……我没想到，抱歉，请您别……”那神情可怜而悲悯。亚德弥拉注视他一会，突然道：“我不计划在近期解救兽人。”
里奥太好看透了，给他一点善意，他都能报以性命。亚德弥拉没有心软改变主意，她只是将做好的计划提前说出。老狮人立刻振奋起来，感激地对她道谢，为那一群还不知道在哪里的、无亲无故的族人。亚德弥拉说：“好好休息，里奥。”
她懒得再看他一眼，掀起白袍盖住身体，走出去，黑发一晃一晃，消失在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