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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茶
秣陵城北的鉴曲街繁华依旧,人声熙攘,车水马龙,只是转过一条小巷,再深入几步,竟如到了桃花源一般清净。几棵老榆树投下遮天蔽日的树荫,偶尔落下几片半黄的叶子,一旁的矮墙搭了葡萄架子,坠了几串青涩的葡萄,这墙上又攀了大半墙的爬山虎,翠生生地荡漾着波浪,几株紫藤脆弱弱地附着爬山虎蜿蜒上葡萄架子,开出孱弱的几点零星的花,架下是一口一尺见方的井。
这里竟也是一条街,而并非巷。攀满爬山虎的墙已是尽头,抬眼望去,偶有几个铺子打了招牌,有气无力地昭示着客栈镖局之类,鲜有人访。徐子煜凝眉,什么时候这爬山虎竟这么大一面墙了?
也是了。距上次来访,竟有三年了。
“喵呜!”地一声一个球一般的白色物体从脚边飞快地滚了过去吓了他一跳,细细去看,他确信那是个滚的姿势。一只纯白色猫从他想进又不敢的铺子里滚了出来,站稳脚跟后用雪白的爪子弹身上的灰,凄楚地又一声尖叫,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望着铺子。难以置信啊那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家伙竟然会这么对一只纯白色的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猫。
奇怪了。为什么会是一只猫?死鹦鹉去哪里了?
他愕然。
这只猫如“小死”一般白,不同的是,“小死”肥得走路都困难,这猫瘦弱得让人觉得一把就能捏死。当然,小死是一只鹦鹉。想到那只臭屁得不得了的鹦鹉,徐子煜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死小死。打死你算了。”有人嗔道。却明显没有怒气,随后又哭笑不得:“你倒是滚得快,倒似我真动了你一般。”
小死?
徐子煜闻言便不再犹豫,直直地走进这家铺子。阳光斜斜地打在屋檐,镂空的窗棂上雕的是他熟悉的花纹。都是极尽简单但别致的纹路,既不过俗也不过雅。如同它的主人,做人做事做到恰好。
下一秒他就后悔方才的决定了。
“噗通!”
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倒霉么?!
有人微微笑起来,方才明明是俯下身子在拾什么,此时却直起了身子俯视五体投地狼狈不堪的徐子煜,见徐子煜慌张地爬起,更是笑开了一张如水容颜。却无声。
“你!我——”徐子煜铁青了脸匆匆爬起拂去衣衫上的灰尘,一副好男不和女斗的模样。其实又心有不甘。三年不见,想了很久见面的第一句话在此时被抛到九霄云外。记得与眼前这白衣翩翩的公子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穿的是男装,第二次却是女装,此时又换上了男装。于是“他”或者“她”,连自己都分辨不清。
公子手里执了一把象牙扇子,一面是他自己画的茶杯,一面是空白,正呼哧呼哧地扇着风,轻吹起他额角两缕发丝。他将自己下半张脸埋在扇子下,对着徐子煜嫣然一笑,秋水为眸:“呀!这个大礼真是折杀某人了哦……不能怪我——是小死!”
他无奈地笑笑,无视于公子的调笑,与公子讲话总是轻松好玩的——这家伙倒是三年来都没变什么,依然是这般爱笑却始终笑不开的模样——熟稔地抬头,还小心翼翼地用袖子遮住头和整张脸,然后从缝里看向房梁——被那只死鹦鹉整过一次后,他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一时间公子神情微微有些黯然。
徐子煜惊讶:“小死呢?”随后马上又闭嘴——难怪刚才那只猫名为“小死”。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空空的鸟笼。上面还有零星的花生壳。
“死掉咯。”公子的语气轻松。
徐子煜低头,略有些黯然。却又笑了。
难怪他会摔倒了——地上繁复地绕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始作俑者刚被主人赶出去,却神不知鬼不觉又跑进来,不知好歹地抱了个小小的线团撕扯。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灵动得看似极通人性。
“就知道你还会再来的,是为了徐子魇吧。”不知何时公子已敛了笑容,但温和依旧。
徐子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什么事都逃不过公子这双琉璃眼。自然很多事也就不需摆在台面上说,好在二人都是聪明人,省去了不少烦心事。
“老规矩咯!你家这么有钱,我自然得多收些!”公子左手支着下巴撑在柜台上——若不是这个柜台,还真看不出这竟是家铺子。
徐子煜摆摆手,似是极疲惫一般,眼神有些微的失落。“我不知道那个决定是对是错,你说的对,我该尊重她的意见,所以……这次我来是拜托你恢复子魇,至于价钱,你要多少自然我能给多少。”
看似一场极简单极有利的交易,公子的眼里却微露惫意。“十万零一两。”
徐子煜猜不透公子的意思。十万就十万,还加个一两做什么?而。三次茶水他三次都加了零头。但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也还是能拿出手的。
“好——茶嘛,你给我泡什么我便喝什么罢!”他是个爽快人,不会为了价钱弄得彼此都不爽快。而至于茶,他其实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的。公子想怎么泡就怎么泡,泡了他就得喝。
“乖。三日后你把子嫣带来,可别忘了带银子——我和小死的死活就全指望你咯!”此话着实不假,这几年的开销之类几乎全指望了三年前徐子煜的两杯茶钱。
今年也一样。一杯给子魇,一杯给子煜。
公子“啪”地一声收了折扇,仿佛下了一个重要决定一般,随后又微笑看着眼前人。
这笑容让徐子煜忽然觉得心里似哽了什么一般,公子一张莲花般盛开的容颜不染铅华,时光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在眼神的深处微微有些变化。那种变化并不清晰却深深地扎根,成为公子顾盼婉转时一抹别样的颜色。
徐子煜想,这种颜色,大概叫做疲惫。
秣陵春雨,绵绵无期。
“快,小心他的伤口!”一声低低的娇俏的呼唤打破了三更时分秣陵城这一小角落的安宁,细细一听,雨声中夹杂着渐渐逼近的极沉极重极快的脚步声,那分明是两个人的重量!一位绿衫锦衣公子背了个浑身淌血的少年,拖了一路的血渍,着红衣的女子难掩一脸焦急,紧紧跟在二人后。
恍惚间徐子煜觉得这柔柔软软的雨像是一张网,密密绵绵地绕住了每一个人,谁也无法逃脱,而他,只是尽力地去寻找自己最终的停靠点。
现今能往何处去?秣陵城黑灯瞎火,他们早已迷了路。而几个转角过去,有一间陌生的铺子竟在入夜至深时依然点亮了灯,杂糅在昏惨惨的雨中,像是冬季里一团不算温暖的火,却已在视觉上给人暖融融的感觉。
不禁犹豫,这样冒冒然闯进去,还带了个血人,若是留下线索……
还未忖度明白,徐子魇早已上前急急地敲开了那家店铺的门,报上了名姓。
“进来吧。”开门的是一位纤尘不染的白衣公子,温文尔雅,恭谦有礼,并无惊讶,也无恐惧,仿佛是相识许久的朋友般迎他们进去。
“多谢!”徐子煜眼下并无他法,只得背了人进去,心里竟没来由地冒出一丝惋惜。
他既能躲初一,自然能躲过十五,若非身后江湖四大高手严逼至此,他徐子煜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房主倒是宠辱不惊地摆摆手,悄无痕迹地处理了一切,包括门内的血迹。徐子煜都未注意,只有徐子魇见公子将手里一杯茶泼在血迹上,瞬间那些血迹便消失不见,暗自称奇。
“你们跟我来。”公子顾盼流转,眼眸里波动的是诡谲的琉璃色,随即抬头望了望房梁道:“小死要乖哦!”
二人闻言一惊,这才察觉到房梁上竟挂了个鹦鹉笼,一只雪白色的胖鹦鹉乖巧地在笼里打着盹,仿佛没有听见主人的吩咐一般,眼睛都不睁一下。
公子掠进后堂,徐子煜二人不容多想,立即跟了进去。
徐子煜眉宇深锁,从公子深垂的眼帘可以看出,床上衣衫几被粉碎的江临辙伤势已至不可治的地步,这公子却一直沉默不语,搭着江临辙的脉似是睡着一般。徐子魇在屋里不停走动,想说些什么,却始终只动了动唇。“哥……”
“子魇,坐下,别打扰公子。”
似乎是提醒了公子一般,他终于微启朱唇:“还有救。”随即身子一歪,委顿在床上。
“啊!”徐子魇失声。
惊起的是徐子煜,随即搭上公子的脉。该救的还没开始,却又添了个病患。徐子煜探到他的脉象不禁大惊,这公子心脉受伤已久,似是某种术法造成的伤害,他由不得多想便强制输了些真气进去,却似泥牛入海,不见回转的迹象。但始终还是有些效果,公子不多时便醒了。
“我……我方才是晕过去了么?”公子惊奇。
徐子煜沉沉地点点头,“公子你的心脉受损严重,我倒是认识江南素和家的神医,不如……”
公子脸色微变,秀眉一凝:“无妨,你们先出去等候,我看他的伤。”
二人微有些凝滞,能把江临辙放心地交给眼前人么?他们不过只是想躲过一劫,并无意要这位公子救到底。毕竟自秣陵至临安他徐子煜一路安插有人,躲开四大高手后便能联系上,饮雪阁那边也联系有援手……
念及此,徐子煜大惊——四大高手!他们、他们竟没寻到这里来么?!
仿佛是看出徐子煜眼中的疑惑,公子倒轻松了语气:“不用担心他们,小死解决得了。”
小死?
——那只白白胖胖的鹦鹉?
公子已不耐烦,不容他二人惊讶地呆在原地:“好啦,你们到底还要不要他活。”
公子从客房的密道进了茶室,这茶室八个方向按着八卦排了六十四个茶柜,每个茶柜又按着五行相生及相克的顺序排了十个匣子。每个匣子上置有一本笔记,翻开来,尽是公子圈圈点点的笔迹。或疑窦,或顿悟,或平惑,或清问。
他用力地按着太阳穴,垂首自语:“师父……徒儿回不了头了……”
东方泛白时,客房的门终于开了,像是迎接第一缕雨后阳光般开了。公子一脸疲惫,却笑意满盈地向守侯在外的兄妹招招手:“喂,你们可以进来了!”
徐子魇红肿了眼睛,略略偏了偏头。被公子看在眼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徐子煜奔到了床边搭着江临辙的脉——很明显脉象平稳,显然早已脱离险境。床上人一身血衣已被公子换过,额头上,手臂上繁杂地缠饶着白纱,隐隐约约能见到淡红色的血渍。
他不由对眼前笑眯眯的公子青眼相看,能在一夜间治人于此,其功不亚于江南素和神医。素和神医……既然这公子医术如此精湛,为何自己心脉始终受损?!徐子煜亦不明白,这公子受的是何种术法的伤。
公子伸伸懒腰,指指一旁的几案:“这里有两杯热茶,你们两也累了,提提神吧,白日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徐子魇道:“多谢公子相救,我……”
“好啦!我又没说免费送你们喝,你哥哥要出银子的哦!”公子摇了摇手中的象牙扇子。
徐子煜只觉这公子性情真挚,郎声道:“你尽管叫价便是。”
公子收了折扇,极认真地掐指数了数,道:“六万零二两。六万是因他。一两因你,一两是因你妹妹。”
虽然看似极高的价钱,徐子煜却不在意:“五日后,徐家定全数奉上。”端起了那茶杯,却只有半杯茶,淡青色的茶水浮着一片深翠色的叶子,那茶味已扑鼻,闻之却不似素日喝茶时的清爽。只觉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笼了进去,没有出路。像极了昨夜奔逃时那雨一般缭缭绕饶,阴阴沉沉。
也不多想,便饮下。似有更逼人的压迫感自心口传来,他说不出这是怎样的感觉,只有无尽的悲伤蓦地占满他所有的思绪,像是一只手,拖住他想逃脱那张网的脚,然后紧紧地扼住他的喉令他呼吸一窒。
“你饮的这杯,叫‘红尘’。她的,叫‘舍得’。”公子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说到这里已是极致。
仿佛一道雷般击中了徐子煜,他怔怔然望着公子——他是江南徐家的顶梁柱,茶米油粮的经营样样得亲自打点,白道□□无间道得连横合纵,奔波劳苦没个尽头。孰料半月前郭远将军战死沙场,江临辙一介布衣侠少拚死带回郭远将军遗体,却有江湖人士陷其谋害郭远将军为由追杀江临辙,实则逼他交出郭远将军遗书——武功秘籍之类。徐子煜怒其欲加之罪,与妹妹一道救下江临辙……
红尘滚滚,他将何去何从?就算饮雪阁出面,他也难逃江湖千里仇杀。
而就是这一杯“红尘”,让他疲惫的心陡然一松,于是无尽的愁绪排山倒海般涌来……
眼前白衣公子宽容地看着徐子煜怔然,抿嘴一笑。“出不了半年你定会再来找我。”
那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只记得出门的时候那只白白胖胖的鹦鹉小死正哼着曲子,却又非教坊类的,反反复复地唱着一句词:我是天下最帅的鹦鹉。徐子煜轻笑了一声,结果鹦鹉小死开始哼着歌荡秋千,“一个不小心”就荡飞了笼子里的花生壳,洒了徐子煜一身。
而——的确。
半年后他带了妹妹徐子魇再访秣陵。他清楚地知道公子的医术。遭到追杀的江临辙,正是由于公子抹除了记忆而生存了下来。他不知道那是怎样奇妙的法术,竟能将记忆换成寿命。要知道,那是逆天而行的。
在他眼里,公子无所不能,无所不晓,他一双琉璃眼顾盼婉转,便能看通看透了人心。徐子煜记得那天公子穿的是女装,粉黛不施,行动自显一股自然风流,恍然间他想起最初见到公子的时候那一抹连自己都未觉察的惋惜——可惜是个男子。而现下见到公子的女装,他惘然地想——幸好是女子。
而公子究竟是男是女?甚至他连公子名姓都不知晓。他偶尔不咸不淡地提到那么一句:诶,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叫你公子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公子一直固执,叫我公子就成,无悲无喜的神情让他一哽——“何必痴于表象?”
抛开那些虚浮的表象,只剩一颗七窍玲珑的琉璃心。
他还未说什么,公子就先开了口:“那时我便劝过子魇要舍得,江临辙做得英雄,却不会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子魇性倔……”
意思是那时候劝了徐子魇,她定然倔强地不愿舍,所以公子也料到了今日。这话也同样告知了徐子煜——就算他点了子魇穴道,带她来公子这里强行地安抚她几近崩溃的情绪,她决计不愿全然忘却。
只是,公子依然泡了两杯茶。她说有生意上门,她绝不会不做。
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徐子煜记得那次,他的茶叫“浮生”,比“红尘”更浓更绝的味道。
公子一语成谶。
他不忍见妹妹日夜茶饭不思萎靡颓废,于是请公子将这一段令她伤心的记忆转成寿命。而徐子魇就死在了那一刻,余下的只是一具无灵无识的空壳,不会哭不会笑。江临辙被抹的记忆只是很微小的部分,留下的依然是个铮铮的侠少。而徐子魇抹去了所有关于江临辙的记忆,于是她眼中所有的色彩瞬间成了黑白。
日益消瘦下去的妹妹,让徐子煜终于后悔当初的决定。
公子将他带进茶室的时候顺便也叫上了小死,不过小死却有些不耐。“我去寻药茶,你帮我吧。”这是徐子煜第一次看公子救人。这也是公子第一次需要人帮忙,所以徐子煜微有些受宠若惊。
徐子煜点点头,将徐子魇平放在床上,小心地搭上被子,随即跟着公子进了一条小密道。黑暗突袭,徐子煜险些跌倒,幸好公子及时地牵住徐子煜的手并解释道:“小心一些,莫触到墙壁,这里有机关。”徐子煜不免有些出神,公子有这般救人的能耐,必然也会扯入不少江湖纠纷,像自己这样一而再再二三地麻烦他的人定是不计其数。这样一段满是机关的墙壁,真能保住他早已孱弱的心脉么?
密道狭窄冗长,徐子煜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一般,牵着公子的手一步一步向未知的地方走去。公子走得很缓很慢,似是在探索什么,他的手冰凉,显然是血气不旺所致,却依然软若无骨。徐子煜忽然想,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无关公子他姓甚名谁,无关公子他是男是女,无关公子他是怎样的人……
徐子煜微微动了动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到了。”公子忽然放开了手,拂了拂衣袖,霍然一声哔哔啵啵地响,墙上有油灯燃起,瞬间带来光亮。徐子煜四周看了看,却又停住了脚步:“我要怎么帮你?我……我不太懂这些。”
公子道:“你习纯阳的心法内功,只需注些真气给我。”
徐子煜依言,提起一口真气周转全身,如此循环了几次,随即由公子背心缓缓注入,只觉公子的身体像是一个如方才的密道般看不见的洞,无论多强多纯的真气注入,都似泥牛入海,这样的身体还能撑到几时?!
于是不再分心多想,迅速聚集了不少真气,再次注入公子体内。
公子欠了欠身,逃一般躲开徐子煜的手。只觉背心处热气腾腾,不知是因为真气的缘故还是其他……
“徐子煜。”这是公子第一次郑重地唤徐子煜的名字。“没有用的……不要浪费真气,有一点就够了……呵呵,是不是很可笑?”
徐子煜怔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公子。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公子眼角露出一抹悲天悯人的神色,却瞬间就隐没在不算明亮的茶室里,他转过身去,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陷入一场极长时间的思考中。
“诶!”徐子煜轻轻唤了一声,又立即希声,恐打断了公子思路。又俯下身去摸这只神不知鬼不觉闯进来,蹭着他腿惊了他一下的家伙。
公子显然也看见了小死进来,忽地眸子一亮——小死!
“小死啊小死,这几年给你吃好的玩好的,现在帮一下我好不好?”公子踱到徐子煜身边抱起了此时乖巧无比的猫,反复摩挲着小死白色的毛,像是跟情人说话一般温言软语,不肯大声讲话。
小死像是极懂事一般的孩子,窝在公子怀里蹭来蹭去。徐子煜弯起了嘴角:恬静的烛光自头顶至下巴斜打在公子含笑的脸上,流成一条不刚毅倒有些阴柔的轮廓,再泻到他纯白色怀里和纯白色的小死身上,混成一团氤氲着茶香的柔软。
公子抱了小死在八卦阵里徘徊了好几次,翻开了不少书籍笔记苦思冥想,最终选了几味药茶,装在一个茶色的纸包里——“走吧!”
公子再次牵了徐子煜,自这一头茶室向那一边的客房走去。
等到了床前,便叫徐子煜扶起了徐子魇端正坐好,公子放开了怀里的小死,然后拍拍它的头,小死蓦地腾起,趴在公子的肩膀上,开始盯着眼前昏睡着的徐子魇。
“子煜,解开她上半身的穴道。”
甫一解穴,徐子煜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只纯白色的瘦弱得如同它主人的猫。像是被什么定格一般,只觉那翠绿色的眸子里藏了深深的漩涡,正要将他完全吸了进去!那种迫人的力量让他再也不能离开片刻,徐子煜迅速调整气息欲冲破这层障碍却不能,甚至连真气都无法听任自己调度!
公子微微蹙眉,从怀里掏出个香囊般的小布包来,在徐子煜鼻前晃动几下便收了回去。徐子煜陡然一惊,这才移开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再见到怀里的妹妹微睁着眼,似是丢了七魂六魄一般呆呆地望着小死的眼睛。
这……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他幡然醒悟!原来公子受伤的心脉就是因为这样的术法么?他从前只是听说有驱鬼一类的术法,从不曾想,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术法。
公子又从茶包里拿出个小指头大小的玉瓷瓶,用红绳拴了,吊在徐子魇眼前来回晃动,喃喃地道:“子魇……子魇……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子魇……”
公子微闭双眼,口中念着模糊不清的字眼,最初只是低吟浅唱,而后越念越快,似一壶水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在某个瞬间终于爆发出具大的力量,咆哮着冲向他手中捏着的茶包,一缕淡绿色的茶烟从玉瓷瓶里袅袅绕绕地溢出,像是一滴墨在水中湮开一般流动着清幽淡远的茶香……
滴答一声更漏响,徐子煜担忧地看了看怀里的妹妹。
已过了两个时辰了。
公子依然闭着双眼,不知不觉中早已停止了念叨,小死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子魇,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徐子煜决定起身走走,长时间侯在这里坐得他腿脚发麻。他看向桌上一本公子的药书,翻开来尽是朱红色的批注,翻了几页他看不下去了,于是随手丢在桌上。就在丢弃的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看见了什么,于是信手再拾起来看。
翻了几页,只见一片朱红色的批注中突兀地出现几行墨色的圈点:“眠术,非危及伤者性命,不得为之。若不得已而为之,施术者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轻则损其心脉,伤其筋骨,乱其精神;重则夭其寿,断其命。”
“啪嗒”——书滑落在桌上。徐子煜重重地擂了一下桌子,骨头深处一阵愤然袭来。公子他便是一直这么救人的么?!
他又想到最初带着妹妹和江临辙躲来此地时,公子说小死能解决一切。难怪他在离开秣陵之后就再也没了人追杀而来,公子说的便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避难么?
望向公子瘦弱的身影,徐子煜心里蓦地升起一股不忍和心疼,他有一种想安抚公子的欲望。可是,眼前的白衣公子需要他的安抚么?这个人一直独自笑着面对所有的一切,他身边从未有过谁……
一个小死去了,还有下一个小死。
若是一个公子去了,这天下哪里还能寻一个这样玲珑的公子?!
“咳咳……咳咳……徐子煜……终于、终于好了。”
公子甫一睁开眼,小死便从他肩膀上直直地掉了下来,砸在床上。顾不得妹妹,徐子煜掠到床边伸手覆上小死的身体,迅速注了真气进去。公子轻咳几声,蓦地昏倒在床上……
小死不知好歹地抱着一个线球啃,缠了满地的线后地蹦上公子的肩膀。
“徐子煜,这杯茶算我送你好了。那多出来的一两就省去吧!”公子眯眼一笑。
徐子煜也不谢他,看也不看公子便拿过那茶杯,一饮而尽。公子心疼地咂咂嘴:“啧啧……你真讨厌。又不是喝酒,你干嘛这么急燥。我辛辛苦苦调出来的茶你就这么一口没了,好茶得慢慢品……”
徐子煜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哦,我下次会记得的——你这茶又有什么好名字?”
公子似是想到很久远的事,眼神迷离地望向远方,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是岸。”
是岸?
回头是岸?
是在劝着什么?
徐子煜没管注自己的口,没头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是劝你,也是劝我自己。”
公子摇了摇手中的象牙扇子,扇其额角两缕秀发:“还有啊,你就没发现送你的三杯茶几乎是一样的味道么?”
徐子煜一楞:“你……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名字?你打了这样的好的旗号骗钱么?”
公子轻咳了一声,随即就笑了:“是啊是啊,我要骗所有的人!没听说祸害遗千年么?”
有人的心狠狠地揪了一把:“你能停下来么?”
即使聪明如公子,也同样有破不了的执。
公子没有回答。若是同样的问题给徐子煜,他定然也难以抉择。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如死。徐子煜抱了依然未醒的妹妹,包好公子给的药茶预备离开。
“呃……我……以后还能来喝茶么?”
公子婉转一笑:“当然啊,没有你我和小死可怎么活?”
徐子煜微微一笑——有期盼的未来总是好的。
蓦地,似有什么物事撞在地上的闷响,随即一声惨叫响彻云霄——“小死!”
你愿意,用你的记忆来换取性命么?
——完——
公子=琐寒。至于是男是女……(摇扇子)问琐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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