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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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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增援长社到凯旋而归,曹操和郭嘉在外辗转了半年才得以回军洛阳。平息黄巾之乱,曹操是有功的人,上头论功行赏,给曹操升了官。
曹操在洛阳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总算把郭嘉喂胖了点,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也安分了不少。但外面的形势并没有因为战乱稍歇而稳定下来,继黄巾之后,很快又有地方豪强发动叛乱。在这一片混乱中,董卓带兵进了洛阳,京中局势急转直下。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稍有不慎便招来杀身之祸。
曹操自然不肯为董卓卖命。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止一次暗自琢磨怎样才能除掉这个罪魁。但唯独这件事他没有和郭嘉商量,因为在现今的洛阳,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希望把郭嘉卷进来。
起初曹操只是自己想想,但很快董卓就变本加厉,搞得天怒人怨,于是以王允为首的一些官员暗中联合起来,弄出了一个刺董计划,正巧曹操上赶着去找王允,就也成了这计划的参与者。
王允对曹操说,如果决定参与此事,最好先把洛阳的家眷迁走,以免去后顾之忧。但曹操光棍一个,原本就没什么家眷,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郭嘉,因此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打算先把郭嘉送走。
这件事出乎意料地遭到了郭嘉的抗拒与反对。曹操觉得郭嘉的直觉有时候实在敏锐得有些可怕。他在郭嘉面前对那个秘密计划从来只字未提,但当他说完搬迁的安排后,郭嘉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冷着脸说道:“我不走。”
曹操一瞬间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又拉不下脸来说破,所以在这儿闹别扭,毕竟青春期的少年是很容易闹别扭的,还傻逼呵呵地安慰:“你先回去呆着,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也就回去了。”
谁知郭嘉却道:“都知道你和我交情好。我一离开洛阳,董卓立刻就会怀疑上你。”
他说这话时的眼神非常锋利,还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然,让曹操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自己被酒糟鼻痛扁时,郭嘉那绝望又疯狂的眼神。
曹操的背上冷汗直冒,原来这小子早就猜到。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半途而废,只好硬着头皮装傻:“我有什么可让他怀疑的,一不造反二不怠工,这年头上哪儿找我这样勤劳的员工。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乖乖回去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郭嘉还是不肯罢休,又道:“那我等你办完事,和你一起回去。”
曹操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他,又十分心虚,干脆发起火来:“郭奉孝!同样的话你要我说几遍才能听懂?!现在洛阳的烂摊子已经让我很头疼了,你就不要给我增加无谓的负担了!”
他吼完之后屋里静了一静,郭嘉的脸色没有变化,但总算点点头道:“我听懂了。我回去就是。”
曹操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从前他什么时候对郭嘉说过这样重的话。他立刻揽过他的肩拍了拍,好言好语地叮嘱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我会给你多派几个人。你回谯县以后就在曹家等着我,不要自己乱跑,知道了吗?”
郭嘉顺从地点点头,说知道了。曹操这才放心。
这之后曹操就忙着和王允商量计划的具体细节,郭嘉也没再提赖着不走的事。曹操通过警卫队的关系雇了一批靠得住的保镖,又从当初随他来洛阳的曹家伙计里面挑了几个能干又忠心的,把盘缠和值钱的东西分成几份让他们分别带上,交代他们无论路上发生什么事,哪怕他们当中只活下来一个人,也一定要把郭嘉送回曹家。
到了出发那天,曹操为了尽量低调,没有亲自去送,只在家门口与郭嘉告了个别。直到这个时候,曹操才突然想到如果事情败露,自己被抓或是因此丧命,今后就再也见不到郭嘉了。他忍了又忍,终于把这种类似儿女情长的情绪憋了回去。他怕他一情长,郭嘉就又赖着不肯走了。
“路上多吃点饭。要是遇上打劫的,记住消财免灾,咱不差那点钱。”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到了谯县别光顾着玩,记得给我捎信报个平安。”
郭嘉侧身站在门口,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直看得曹操心中都涌出了悲壮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若是有妻儿,估计在临行前与妻儿诀别也就是这种感觉了。这让曹操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还没等他试着忍住,他就伸出手去,在郭嘉的头上摸了一把。
郭嘉的头发常年乱蓬蓬的,有几根毛总支棱着,但摸起来却很柔软,手感很好。曹操让自己的手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随后在他后脑勺上啪地一拍:“快滚吧!”
郭嘉“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曹操瞬间又有点失落,心道还真是说走就走啊!可转念一想人明明是自己撵走的,早走早好,眼不见心不烦,便又平静下来。
郭嘉走后,曹操在洛阳彻底成了孤家寡人。郭嘉是个小老百姓,又是无业游民,出入洛阳无须报备。凡有人问起,曹操就说小兄弟家中长辈病重回去探望,倒也没有引人怀疑。
此后不久,秘密计划开始实施,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但曹操事先做好了两手准备,因此得以及时从洛阳撤了出来。不过这样一来,被通缉的命运却是免不了了。董卓勃然大怒,在洛阳进行清洗的同时,又派了人马沿途缉拿曹操。
曹操改名换姓乔装易容地一路潜行,原本并不是很怕被人追踪,但自从出了洛阳以后他就一阵一阵地浑身不适,说是病了又不太像,发作的时候除了头疼也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成天心浮气躁极度紧张,稍有风吹草动就神经紧绷,一刻也放松不下来。
起初曹操并不把这当回事,只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压力太大,加上要时时提防暴露行踪,所以心里难免感到焦虑。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异样的感受很快变得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影响他正常的行动。有时周遭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让他恨不得堵死耳朵,有时他会听到不知来自何方的嘈杂的声音;从阴影处来到阳光下时,眼睛会突然被晃得什么也看不清楚;吃任何食物都是一股怪味;有时身体突然忽冷忽热;他开始抗拒与粗糙或尖锐的物品接触,就连身上的衣物也让他难以忍受,只要条件允许,睡觉的时候都会全部脱掉。
曹操的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其实所有的症状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但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因为对于一个在逃的通缉犯来说,这是个可怕的意外,极有可能破坏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他反复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一定是他想多了。他都快二十一岁了,早就过了青春期停止发育了,怎么可能在这把年纪觉醒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没猜错,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也许是由于身体的变化令他神思恍惚,他在路上竟被一小队官兵发现,险些被他们捉住。幸亏他已经觉醒了一部分哨兵的能力,让他最终得以突围,但他的状态非常不稳定,就像处于间歇性抽风的病人,发作的时候意识说不上清醒,一旦恢复正常又觉得身体被掏空,无论哪一种都令人苦不堪言。
他逃出来以后就知道这件事算是坐实了,他正在觉醒为一个哨兵,从刚才与那些官兵过招时的手感就能感觉出来。从前被这么些人围攻时他还需要奋力一搏,但现在可说是分分钟手撕,力量远不在同一个层级。要不是他正在觉醒的感官不受控制,眼前一直五彩斑斓像打了马赛克,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兴许他还能解决得更快些。
他想他可能是杀了人,也可能没有。杀了几个他也不知道,也可能那些人只是被打晕了。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眼下最糟糕的是他觉醒的过程异常缓慢而痛苦,都好些天了他还依然是个半成品,抽风不断。这很可能与他没有在觉醒的第一时间得到妥善的引导和安抚有关。可是目前的情况他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更不知道去哪才能弄到向导素。这东西曹家倒是屯了一些,但现在他离家还远着呢。
他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了地方,似乎是躺在一个小山洞里。那洞口一看就是被人为的绑了许多藤条和枝蔓,把洞口遮住了一大半。有人在他身边垒了一个造型很夸张的灶,灶壁冲外,开口向里,可能为了防止火光外漏,只在里面维持着很小的一堆火。
灶边坐着一个人,一个最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曹操一看见他就傻眼了,心头一阵翻腾,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恼怒。
那人见他醒了,又见他干瞪着眼一动不动,可能怀疑他脑子坏了,便把两个指头伸到他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