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47、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洛基小镇在帝星的南半球，但乘军舰过去，也不过半小时而已。

　　皇帝如今已经基本掌握死亡事件的主要信息，他叫人把刚刚换好军装的大公请至舰长室，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对方面前。

　　大公穿着属于普通军人的藏青色军装，黑色衬衣，黑色领带，黑色手套，一系列深色稳重优雅，愈发衬出他肌肤雪白，金发耀眼，似乎整个人自带光晕，走到哪儿，闪到哪儿。

　　然而，还是觉得他适合白色军装，皇帝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念头。

　　大公听见了，不能点破，看着皇帝抿唇一笑，伸手拿起照片，然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片砂砾之下，石板雕刻着模糊的图案。不过，尽管图案不怎么清晰，却不妨碍大公认出上面的内容——人首蛇身像。

　　“图腾。”大公放下照片，冷静地道。

　　皇帝看着大公，过了会儿，站起来，走到窗前，凝视舷窗外的景色。

　　“陛下也见过，但不是图案，而是更为立体的黑色雕像。”

　　皇帝看风景，大公看皇帝，既然梅特兰德伯爵给的剧本单单隐瞒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及塔内发生的一些事，其他事情，便没有隐瞒的必要。再说，皇帝约莫已经从旁人那里听过好几遍了，呵呵。

　　皇帝确实听过好几遍，可就是记忆模糊想不起来，是个人都郁闷得厉害。

　　半个小时后，军舰抵达洛基镇。

　　洛基镇位于沙漠中央，视野之内皆黄沙一片，沙丘起伏，广袤无垠，犹如静止的大海，令人震撼臣服。

　　皇帝披着斗篷走向舰桥的露天部分，临时舰长克鲁格中将也披着斗篷跟在他身边，嘴里解释道：“陛下。以前洛基镇还在沙漠边缘，后来因为这里没有开发价值，帝国停止环境改造，致使土地荒漠化严重，洛基小镇已经由沙漠边缘变成在沙漠中央。我们刚刚得到消息，这里没有水源，水源供给全靠外方。尸体周围没有发现自带水源，但那些学生好像也不是渴死的。”

　　自然不是渴死的，同时安详地渴死，听起来其实十分搞笑。

　　皇帝停下脚步，看向前方悬挂不同标识的几艘军舰，沙漠里风声越来越大，远处，巨型风暴云携带惊人气势盘旋于天空，逐步朝洛基小镇推进。

　　“陛下，风暴要来了，风速在约顿号的承受范围之内。”克鲁格中将说。

　　言下之意，他们不必起航寻找避风地。可是，支撑保护死亡现场的金属帐篷显然无法在风暴中生存。

　　克鲁格中将道：“宪兵队那边已经决定开启军舰防护罩保护现场。我联系过他们，但并未告知陛下莅临。另外几艘军舰分别属于阿斯加德和第一、第三军团，听说上面搭乘了记者，陛下，您要通知他们吗？”

　　通知他们才能完美避开记者进入现场。碧佛斯特虽然直属皇帝，但也不能以引发众怒为代价，将其他军舰驱离现场。

　　皇帝没说话，看了风暴云几眼，转身回到军舰内。

　　舰长室里，大公盯着自己的智脑。一分钟前，梅特兰德伯爵向权利圈的游戏者们宣布，最近帝国不太平，地下城市的秘密延迟公开，请大家将精力放在处理要务上。然后，他单独通知大公，尘世巨蟒再度进入冬眠状态，不会对外界产生威胁，请大公务必保守秘密。

　　哈哈哈，大公想笑。

　　死了一百个阿斯加德新生的地方出现人首蛇身图案，怎么看，都跟地下的秘密脱不开干系。现在宣布不公开秘密，怕是忌惮政敌，唯恐泄露尘世巨蟒的存在引发更猛烈的风暴吧。

　　对，风暴，就像外面……啧！

　　大公皱着眉，透过舷窗看向天空阴森可怖的风暴云。他已经能够想象几小时后，那遮天蔽地的沙暴将化作高耸的黑色风沙墙，翻滚冲腾着快速推移过来，将地面一切物体深深掩埋在黄沙之下。

　　“尸体怎么办？”大公安静地考虑。

　　皇帝走进来解答了他的疑惑。“死亡现场你去不去？宪兵已经落下防护罩。”皇帝面无表情地发问。

　　大公噌地站起来，转过身面朝皇帝，“必须去。有些东西您不记得，可我还记得。”既然不准备离开，那这场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风暴大抵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大公如是想。

　　于是，皇帝吩咐克鲁格中将通知其他军舰关于他的到来，当然这样也把行踪暴露给正在寻找他的人们。

　　皇宫内一阵人仰马翻，斯图亚特公爵走出偏殿联系大公，却发现大公的智脑处于拒绝联系状态。然后，他看到盛怒而去的梅特兰德伯爵。

　　斯图亚特公爵靠着偏殿的圆柱想：“他干嘛这样生气？或许弥米尔和陛下一起私奔了？”

　　这时，智脑响起提示音，提醒他，有一封邮件进来了。斯图亚特公爵低头，触屏解锁邮件。

　　邮件上写：我和陛下在洛基小镇。

　　斯图亚特公爵：“！”弥米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弥米尔！他直觉洛基小镇将有要事发生，思忖片刻，拔腿往停机坪走，准备想办法也去南半球溜达一圈。

　　路上他碰到同样往停机坪去的隆美尔公爵，两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剑拔弩张地互相瞪了一会儿，斯图亚特公爵忽然想起大公的叮嘱，便收起自认凶狠的表情，轻蔑地斜了隆美尔公爵一眼，淡淡发问：“你去哪儿？”

　　隆美尔公爵目光冷厉，“你管我去哪儿？”

　　“去南半球的洛基小镇吗？去的话，捎上我。”斯图亚特公爵开启无视大法，自动免疫周遭所有伤害。

　　军团既然都派人去了，现在皇帝也在那里，隆美尔公爵亲自前去的可能性至少有50%。因为这次事件，隆美尔家族也有人死在那里。

　　斯图亚特公爵顶着当年套人麻袋练出的厚脸皮，一副我就是要蹭军舰你怎么着的模样，稳稳拦住隆美尔公爵的去路，不让对方继续前进。

　　隆美尔公爵：“……”卧槽这样理直气壮是几个意思？多年不见怎么愈发惹人讨厌了？

　　“凭什么？”隆美尔公爵杀气凛然地问。

　　斯图亚特公爵回答：“凭我是你……嗯，你是我未婚夫，这个理由够吗？”

　　弥米尔说“我是你未婚夫”和“你是我未婚夫”在纠结的人耳朵里听起来意思不同。虽然，不清楚哪里不同，但还是选择弥米尔教的说法比较好。

　　斯图亚特公爵很满意自己的退让，同时，他很不满意如今被身份约束的自己。如果换做以前，有什么恩怨直接竞技场解决，成王败寇，胜利者决定失败者的命运，多完美？哪像现在，两人数年来除了言语交锋就只能互相瞪眼，好像言语和眼神可以杀死人似的，真不是一般憋屈。

　　早晨九点，原本艳阳高照的洛基地区，黄沙飞扬至一千米以上。在被黄沙笼罩的区域里，空气中弥漫着细小颗粒，噼里啪啦抽打小艇的金属外壳，周围能见度几乎为零。

　　小艇，是用来承载皇帝等人前往宪兵军舰的交通工具。大公站在舷窗前，眼神透过玻璃在沙暴中游弋，心头突突直跳，不好的预感如影随形。

　　一百具死尸排列成同心圆？阿斯加德丢了一百名学生，他们怎么直到事发都没有上报？

　　这种期瞒不报的行为，就算是校长来了也承担不起。若不是宪兵队到洛基小镇附近集训，无意间发现尸体，阿斯加德还准备将这件事隐藏到何时？

　　皇帝一直靠在座椅上浏览军部内网，这会儿抬起头，看向舷窗前的藏青色身影。

　　总觉得，自从得知阿斯加德死了一百名学生后，这位帝国第一纨绔的表现就过于正经。怎么说呢？正经到他不由自主把对方当做可商讨对象，不仅默许对方从帝都跟到洛基小镇，甚至亲口邀请对方去检查尸体。

　　不，应该早在这之前就见过他正儿八经的模样，只是记不起了，真的记不起。皇帝闭上眼睛，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陛下？”克鲁格中将第一时间发现了皇帝的不妥。

　　帕夏望过来，看到皇帝的精神绪在大公身边打了一个又一个死结。

　　帕夏：“……”哦，我的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陛下怎么了吗？”大公转过身，快步走到皇帝跟前。那些纠结成团的精神绪在他周围滚来滚去，飞来飞去，他只能强迫自己视而不见。

　　克鲁格中将一愣，看了看大公，接着，又看了看皇帝。这两位之间，气氛有些古怪啊。人精克鲁格中将暗想。

　　大公蹙眉弯腰，仔细观察皇帝隐忍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低声说：“是声音？”

　　就像是要证实他的话，几秒钟后，克鲁格中将同时收到多方讯息，在场数条军舰皆通过他向皇帝汇报，他们各自的军舰内，哨兵集体精神萎靡，身体似乎受创。

　　“马上开启声波屏蔽装置！帕夏，测试风暴声波！”大公直起身，斩钉截铁地吩咐道。

　　一开始，军舰和小艇没有屏蔽外界杂音，或者说，军舰和小艇的外壳本来就具有消音功能，不必特别使用什么屏蔽手段。一般人，包括哨兵和向导，理应不受风暴影响。但现在，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不止精神敏感度矗立金字塔尖的神级哨兵受到影响，便连普通哨兵，受风暴影响程度也远超以往……个屁啊！以往帝星上的风暴哪能影响哨兵？环境改造后，这种超级风暴根本不复存在。

　　是的，超级风暴。帝国皇家气象中心忽然向洛基区域所有船舰预警，风暴等级由F级上调至A级，皇家气象中心建议：请各位立即撤离洛基区域。

　　“殿下，气象中心调整了风暴等级。”预警由约顿号传至小艇，克鲁格中将见皇帝不适，想了想，还是向此地地位最高的人发出征询，“我们先回约顿号？”

　　本来由小艇代步前往宪兵军舰费不了几分钟，可没成想，风暴半路骤然变大，眨个眼，就像能将小艇吹散架。路走了一半，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似乎异常巧合的卡在二分之一处，无法叫人快速抉择，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

　　大公看向皇帝，皇帝脸色苍白，双眸紧闭，额头沁出冷汗。

　　“帕夏？”大公心中一紧，没有回应克鲁格中将，只转头看了帕夏一眼。

　　帕夏面色焦急，又捣鼓了阵智脑，才开口道：“殿下，结果出来了，是次声波。风暴与沙浪摩擦产生次声波，刚好介于19-20赫兹之间，于普通人及向导来说暂时没太大影响，但对哨兵而言，无异于一场残酷攻击。”

　　大公：“……”见鬼的次声波，居然是次声波？果然还是风暴过于猛烈所致。

　　“陛下原本就没有恢复，刚才忘记张开防护罩，是我们的失误。”大公沉声道。

　　克鲁格中将站起来，面色凝重，“是我的失误，殿下。”

　　克鲁格中将乃普通人，这次并未受到风暴影响。在军队中，尤其是高层，普通人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现在，他们的不敏感是情况突变下的稳定剂。

　　“回程吧。”大公下了命令，“帝星从来没有出现过A级风暴。据我所知，A级风暴可以轻易撕碎帝星上任何一艘军舰。特别是已经出现了次声波，我怕继续下去，连不是哨兵的我们也会受影响。”

　　因为之前已经说了，帝星上没有超级风暴，而穿行于星球内部的军舰，也没有定位于星际战争，自然不能正面扛过破坏力堪比星际战争的超级风暴。虽然，碧佛斯特军团自己的军舰，其硬件配置的确甩了宪兵一大截。

　　而次声波，频率低，波长远，人耳不能分辨，穿透力极强。这种声波不仅能够穿透大气、海水、土壤，而且无视各种建筑墙体及人类制造的金属型搭载器。所谓金属型搭载器，无非星球内部使用的军舰和轻型机甲等。次声波穿透其金属外壳，穿透人体时，由于某些频率和人体器官振动频率相近，容易同器官产生共振，使人头晕耳鸣、烦躁心悸，接着，神经、大脑、心脏、血管皆受损，最终导致死亡。

　　所以说，他们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当务之急，是迅速回到约顿号，然后离开洛基区域。因此，尸体和现场，看不见便看不见吧，有什么比性命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