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36、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审问时如果对方不配合，而又有一位向导在场，结果会是什么？

　　不管索菲亚怎么想，现在皇帝最大，要是皇帝让她入侵德里克·安东尼的精神领域，她就算不愿意，也不能够拒绝。

　　当然，皇帝不会这样做，强行入侵精神领域很容易毁掉一个哨兵，皇帝也是哨兵，必然对所有哨兵心存尊重。

　　皇帝盯着跪在地面的人，地面的人微垂脑袋，瑟瑟发抖，看起来有些可怜。

　　“莱因斯特尔中将，你过去。”皇帝不为所动，声音缓缓响起，给索菲亚下了一道命令，“看看他到底隐藏了什么。”

　　乍然得到命令的索菲亚怔了怔。毫无疑问，这是叫向导“探索”精神领域的意思。

　　安东尼抱着画狠狠颤了一下，脸色煞白地抬头，先是看了看皇帝，然后，充满恐惧地望向索菲亚。

　　无辜躺枪的索菲亚：“……”

　　好吧，除了大公，没人知道皇帝是在吓唬安东尼。究其缘由，只怪皇帝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俊美面容从未令人如沐春风。没办法，皇帝就是一个浑身散发出距离感的人，他的形象团队曾经试图打造帝王的亲民形象，可惜后来失败了。

　　“陛，陛下！”安东尼十指用力抓着画框，骨节泛白，额头沁出冷汗，艰难地张嘴，却没说出后面的话。

　　一丝凛冽寒光由皇帝金眸中闪过。

　　“莱因斯特尔中将。”皇帝居高临下瞄着安东尼，再次冷淡地叫到索菲亚的名字。

　　索菲亚看不过去了，瞥了眼安东尼，稍后，又悄悄瞥了眼依旧被戏精附体的大公，想了片刻，下定决心般道：“陛下，用不着，他这样的草包还用不着我出手。”

　　皇帝冷漠地望向索菲亚。

　　“您刚才问我为什么抢他的画……咳咳，您的画。原因很简单，我以前碰到过一个老流氓，他说爱慕我，要把我的样子画进他的作品中。他是个高手，擅长视觉欺骗，你们没发现这幅画从背面也可以看到图像吧？我是说，他偷偷告诉我，将画从画框中取出，由背面观察……”说着，她动手欲拿起安东尼手中的画，然而没想到，竟仍然被安东尼躲过。

　　“你！”索菲亚对安东尼怒目而视。

　　安东尼怕她，但是怕，不影响他突然涌起的一丝勇敢。

　　“这不是你说的那副画。”安东尼急切地道。

　　索菲亚顿了顿，回道：“这是他的画！我认识他的风格，而且……”索菲亚忍不住皱起眉头，像似犹豫了数秒，说：“除了我们的人，谁见过这样的月长花海？谁能画出这片星空？虽然，我没见过能遨游宇宙的鲸鱼。”

　　呃？话说到这里，顺着话中的意思，始终默默充当背景板的大公倒是想起一个人，一个被索菲亚称作老流氓，布鲁克斯大师美术方面的老师。

　　“他说每幅出自我们那里的画，从背后都可以看到我的……”

　　安东尼瞪着索菲亚。

　　皇帝面无表情，目光一直在索菲亚身上。

　　而皇帝身后，克莱斯少将的眼神，更是自索菲亚开口便从未离她左右。

　　索菲亚：“……”突然大窘，红晕顺着脖子爬满脸颊。

　　“什么？看到什么？这不是你说的那副画，真的！”安东尼把画往背后藏去。

　　大公内心：“唉呀妈呀脑瓜疼。”

　　伊达瓦星域远离前线战场的地方，是军队后勤们的地盘。打仗离不开后勤保障，后勤总长官更是生身父母般的存在。

　　然而，谁也想不到形象伟岸高大的后勤总长官，当年“芳龄”一百五十，按照正常发展应该已经升级当爷爷的男性哨兵，居然义无反顾爱上了年仅十五岁的索菲亚。

　　伊达瓦星域所有军人几乎全部都是这样的表情，“啊？卧槽？逗我玩？”爱上零头不及自己的少女，并且精神等级相差遥远，这是一个绝不会发生奇迹的凄美明恋啊！

　　何况索菲亚说他是老流氓，他还真是老流氓，从哪里看都配不上星空中熠熠生辉的无畏之星。

　　老流氓没从军前是位画家，爱上索菲亚后，曾经戏称，他今后每一幅画，无论画的内容是什么，皆将隐藏索菲亚最美丽自然的一面。

　　说明白些，他确实是一位视觉大师，画画如同玩游戏，可以让欣赏者从一群骆驼里看出一只马。

　　他脑补了索菲亚的裸身，少女躯体丰满，曲线柔和流畅，以视觉魔术隐藏于建筑、风景等画中，挂满自己的房间。

　　这些画最后的归宿当然是尽数销毁。先帝大发雷霆，把他丢去星域边缘清理了三个月垃圾，在战争再度爆发前，才将他召回，戴罪立功。

　　大公没见过这些画，画成之后，老流氓只请索菲亚去观赏过，因此对于画的作者是谁，索菲亚理应最有发言权。况且索菲亚说：“除了我们的人，谁见过这样的月长花海？谁能画出这片星空？”确实是真的。

　　月长花海不是帝都皇宫那片花海，它存在了很久很久，是独属于伊达瓦星域的月长花海。而画中的星空，貌不起眼，当时看到鲸落，所有注意均被白鲸吸引，便没能继续深想。现在看来，那不就是站在伊达瓦行宫后的山坡上，仰望天空能够看到的景色吗？

　　画面的星辰不够明亮，但真实的星空，耀眼、盛大、浩瀚，大公在那里度过了童年。

　　少年时期，大公离开行宫进入军队，从此回去的次数寥寥可数。于是，对那片建筑唯二的印象，也只有黑发女娲，与先帝孤独寂寞的背影。

　　不是我们的人，画不出这样的画。大公明白索菲亚的意思。不过，索菲亚不知道《鲸落》的存在，她想不到，不是伊达瓦的军人，也有人能画出记忆中的风景。

　　“从反面可以看到我的裸像！”几个人目不转睛盯着索菲亚，索菲亚跺了踱脚，豁出去了，“哪里有什么特殊秘密？画给我，我要毁了它！”索菲亚又去夺那副画。

　　安东尼跪在地上往后闪，一边移动身体，一边低声嚷道：“怎么可能！这幅画是二十五年前完成的，小姐你才几岁啊。”

　　索菲亚右手滞在空中，神情古怪地看着安东尼。

　　二十五年前？那索菲亚·冯·莱茵斯特尔小姐的确尚未降生。但是，她又十分肯定这幅画出自老流氓之手。

　　“那家伙什么时候从战场回来，留了副画在尼福尔？”索菲亚自言自语道。

　　对尘世巨蟒的大规模反击，始于先帝当政时期，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中间历经数次休战，可谓万分珍贵短暂的和平时期。

　　休战时，先帝允许特殊人物离开伊达瓦，所以，老流氓曾经回归帝都，来到尼福尔，画了幅画？但他怎么知道鲸落？

　　“啊！”安东尼蓦地尖叫一声。

　　皇帝突然出手，在安东尼绝望的眼神中夺走画，破开画框，取出让索菲亚脸色惊变的画。

　　画框掉到地上，发出沉闷声响，皇帝把画反过来，迎着光线，凝神细望。

　　“那个！”看清画的反面，原本在爆发边缘徘徊的索菲亚骤然安静下来，迅速调整后，居然还有心情琢磨起皇帝手中的画，说：“真不是我啊。”她重重舒了口气。

　　画从背面瞧，早已不是三幅内容，而只有一个共同主题。

　　主题不是裸女索菲亚，纯洁美好的化身，却是密密麻麻的曲线、直线、字母、符号，俨然一副经过加密的地图。

　　皇帝目光有些复杂，沉吟片刻，冷声对安东尼道：“是你自己说，还是让向导搜索精神领域？”

　　安东尼瘫在地上，目无焦距看了半天皇帝的手，一会儿后，神情疲惫的爬起来，站在皇帝面前，竟然抬手敬了一个军礼。

　　“陛下，如果我坦白，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皇帝的指腹轻轻滑过地图。

　　“我不知道霍夫曼这个姓氏的前身……安东尼家族早就独立了，祖先的一切行径与我们无关。”

　　“霍夫曼？”索菲亚转过脑袋，诧异地打断安东尼，“霍夫曼？那老流氓没改名字前，姓氏也是霍夫曼，当年我见过他早期作品的署名。”索菲亚说：“布鲁克斯大师曾经透露，他的新姓氏是先帝御赐，二十多岁便改姓了，几乎没人知道他以前叫什么。”想了想，索菲亚接着道：“当时我没放在心上，见他就有气，哪里还管他的曾用名。怎么？霍夫曼这个姓氏很特殊吗？你跟霍夫曼有关？”

　　不清楚，除了一个鬼魂叫做克劳斯·霍夫曼。

　　皇帝挥手，眼眸中露出凌厉的锋芒。克莱斯少将又落下精神屏障，将鬼魂牢牢锁在三米之内。

　　见鬼魂被精神屏障反复笼罩，安东尼脸色明暗不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霍夫曼这个姓氏不特殊，但是七百年前，有人刺杀了伊利亚特大帝，改姓氏为霍夫曼，我也才知道这件事。”

　　刺杀伊利亚特大帝！？

　　安东尼解释道：“联系了冈恩少爷后，我又联系了住在乡下的奶奶。她是一位高级向导，小时候我从她那里听来许多事。她对神州比较了解，所以我告诉她我碰到一只鬼，准备听听她的意见，谁知道……”

　　谁知道老人家一听克劳斯·霍夫曼这个名字，差点被吓出急性心梗。

　　伊利亚特大帝崩逝后，安东尼家族的祖先火急火燎从尚未改姓的家族中独立，就是为了与这个大逆不道的家族撇清关系。

　　安东尼家族的后人隐约知晓祖先与伊利亚特大帝之死有关，数百年缄口不言，置身事外。但他们并不清楚被他们抛弃的祖先后来隐姓埋名，变作另一个全新家族，至少德里克·安东尼这一代不清楚。

　　老人家一直说：“你们为什么要去帝都？为什么要去尼福尔？我为你们拒绝了他们，你们能吗？”

　　安东尼首次听到这些事，整个人直接懵逼，然后，驻军和尘世巨蟒就来了。

　　至于安东尼为什么要带着画？是因为提及克劳斯·霍夫曼时，他奶奶顺便告诉他，祖先向来喜欢将秘密以特殊手法藏在画的背面。二十五年前，安东尼家族的一个异类——奶奶的堂弟，跟随霍夫曼家族后裔前往尼福尔时，与霍夫曼家族中一人交好。对方送了幅画给他。不久后，堂弟没有离开尼福尔，只发了个通讯回来，说在当地加入了军队，以后都不回来了。

　　德里克的奶奶一向与这位堂弟亲厚，因此对堂弟的决定十分不解。堂弟最后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难过地记了这件事一辈子，对堂弟口中的画必然印象深刻。

　　“画了一头白鲸，一域星空，一片花海。”这是老人的原话。

　　老人问德里克有没有在当地驻军军营见过这件遗物，导致德里克又被狠狠震惊了一把，同时对这幅画背后有无秘密十分好奇。

　　他是真没想到莱茵斯特尔家的小姐会来抢夺这幅画，接着，被皇帝撞到。原本是想偷偷解密来着。

　　要是这画被人惦记，发现伊利亚特大帝之死与安东尼家族的祖先有关，他不就完了？他不能肯定画里隐藏的秘密与安东尼家族无关，而且将画归还主人前，他也可以清理掉其中的秘密，可惜……

　　唔，德里克·安东尼还不知道碧佛斯特的事。安东尼家族早就无法独善其身，被皇帝以十二分注意给盯住。

　　大公按了按额角，趁所有人不注意，给皇帝发了讯息。

　　“我想提醒您，先帝赐姓，爱上索菲亚的老流氓，他与上次芵茪号停泊的某个基地的负责人长相有几分相似。”

　　什么玩意？和隆美尔公爵进行过会议的基地？

　　当时自己的向导及斯图亚特公爵确实盯着基地负责人看了许久。皇帝终于记起那个看似懦弱无能的大龄少将。

　　而索菲亚，那会儿气焰嚣张，眼高于顶，压根没注意旁边站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