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15、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分开十四个小时，安茹公爵带人大概摸清了智慧海的周边情况，只待生态舱正式进入修理流程，他便会把西尔维斯特抽调出来，前去取出智慧海的晶片。同时，他也将特蕾莎女王号的破损程度细细了解了一遍，得出修复动力系统远比修复生态系统更加艰难的结论。

　　“还要再来一次。”安茹公爵低下头思忖，“并且下次进来可不是五个工程师就能解决问题。”

　　是的，不是工程师的问题，而是修复材料的问题。然后，是能源，飞船要维持自循环生态系统及重返宇宙，需要大量能源。安茹公爵远远盯着智慧海所在区域站了片刻，一会儿后，招呼其他军人往回走，去另一边与西尔维斯特等人汇合。

　　西尔维斯特时隔许久——他认为的许久，重新见到安茹公爵，内心是极为高兴的。生态系统的修理工作进展顺利，他精神振奋，走到安茹公爵面前，抄起白鲸放到自己肩头。

　　安茹公爵：“……所以你确实居心叵测想抢我的精神体？”

　　见安茹公爵一脸无奈地瞄着他，西尔维斯特弯起唇角，无辜地微笑。

　　安茹公爵在特蕾莎女王号呆了五天。五天过后，舰长派人传讯，说外星人的酒神节要到了，厄耳枯斯将在中央广场举办盛大狂欢节，邀请全城子民，注意，是全城子民，其中包括所有人类，品酒、狂欢，以期改善外星人与人类、人类内部之间的矛盾。

　　厄耳枯斯举办的活动？

　　就个人感情而言，安茹公爵不觉得厄耳枯斯在计划什么阴谋。这位相对善良的外星公主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一直试图与人类和平相处，大概这次，她是真想让人类同外星人和解吧。

　　安茹公爵回到人类落脚地后，舰长肯定了他的想法。

　　舰长说：“它听说你病了，专程来探望，被我找理由劝回去。”舰长抽了口烟，继续道：“我去中央广场遭受责难时，是它派人，全程为我提供护卫。前几天我们启动极光计划，对外星人释放出十足善意，它离开前对我说很高兴看到这种局面，然后，便有了这次酒神节，希望你一定要参加。”

　　安茹公爵坐在舰长对面，垂首拿起茶匙在茶杯里搅了搅，搅了几圈，放下茶匙，没喝。

　　中央广场，这个地点不太好。

　　无辜的人类孩子前不久才暴尸中央广场，这叫人类怎样心无芥蒂去那个地方狂欢？

　　“我们可以挑选一部分人去。”舰长见安茹公爵不发表意见，就主动把事先想好的处理方法说了出来，“听说这次参加活动的人里没有普鲁托，派去的人压力会小些吧。”

　　安茹公爵蓦地抬头望向舰长，似乎有些惊讶。

　　全民狂欢，首领竟不到场？

　　舰长又抽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它的向导身体不适，不能去太嘈杂的地方。”

　　安茹公爵想起西尔维斯特的推测，点点头，没说什么。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本来也不需要特别商量什么，舰长叫安茹公爵回来，完全是因为厄耳枯斯的盛情邀请。

　　这是一个抱病也要参加的盛会，毕竟安茹公爵实实在在消失了五天，也该去人前露脸。

　　酒神节要狂欢三天。

　　狂欢至第二天时，西尔维斯特回来了，带来生态系统恢复70%的好消息。另外30%，尚需要时间，也需要材料。

　　西尔维斯特在酒神节上找到安茹公爵。安茹公爵正在坐席中央品酒，也不知喝了多少，人看起来有点微醺。

　　西尔维斯特快步走到安茹公爵身边站定，抬手夺过其酒杯，低低叫了声：“公爵。”

　　安茹公爵抬头，看到西尔维斯特在月光下英俊的眉眼，突然嘴角上扬，笑了。

　　“你来了啊。”安茹公爵说。

　　西尔维斯特在安茹公爵身边坐下，随手将酒杯放到桌子另一边，应道：“嗯，我来了。”

　　几天前，安茹公爵对外声称，西尔维斯特违反军纪，被罚关禁闭。而外星人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西尔维斯特私会一位美丽少女，惹怒公爵，这才受到惩罚。

　　其实安茹公爵很头疼，头疼不知什么时候，他与西尔维斯特的关系居然遭到所有人的误解。不过作为目标人物，要让近卫突然消失而不令人起疑，这倒是一个可以将错就错的理由。

　　安茹公爵瞄着西尔维斯特，摁了摁太阳穴。

　　凉风吹过，他脑子没变清醒，反而好像更迷糊了。

　　“公爵？”西尔维斯特给安茹公爵倒了杯清水，递到其手边。

　　安茹公爵没接，只摆摆手，慢吞吞地说：“我已经知道精神体黏着另外一个人，会被别人误会成什么。所以，不能再让你霸占我的白鲸了。”

　　西尔维斯特：“！！！！！！”眼巴巴望着安茹公爵，一脸委屈。

　　“他们都以为我喜欢你。”安茹公爵轻轻叹了口气，“但你知道……”

　　西尔维斯特沉默一瞬，突然抢白道：“难道您不喜欢我吗？我也没强迫白鲸黏着我。不是您喜欢我，它才乐意来到我身边吗？”

　　安茹公爵：“……”

　　卧槽！现在的小孩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留点面子行不行？

　　不行。西尔维斯特后背僵直，倔强地直视安茹公爵。

　　安茹公爵觉得自己肯定是醉了，于是站起来，准备去主办方开辟的贵宾休息室里睡一会儿。便在这时，舰长带着政客来找他，见到他与西尔维斯特的表情，两人脚步都不由地顿了一顿。

　　“公爵大人，不方便？”政客意味深长地笑道。

　　安茹公爵瞥了西尔维斯特一眼，随即，看向忽然出现的两人，说：“不，很方便，有事？”

　　当然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狂欢节万头攒动，人声鼎沸，极度影响哨兵的五感，是密谋大事的好地点。尤其这里还有一位勤奋好学，已经能够熟练设置屏障的高级向导，不趁现在开小会，岂不是愚蠢？

　　“去休息室吧。”舰长对安茹公爵道。

　　因为厄耳枯斯的关系，监视人类的外星人离得不够近，让他们有空子可钻。

　　安茹公爵点头，率先走向休息室，舰长和政客跟着他，西尔维斯特缀在四人行的末尾。

　　进了休息室，安茹公爵设置屏障，舰长启动精神干扰器。

　　“坐。”安茹公爵在离他最近的沙发坐下。

　　舰长和政客也分别落座，西尔维斯特则走到安茹公爵背后，静静地站定。

　　舰长和政客要说的事情，是关于人类初到巴德星球时，发现的那些地下能源。

　　并不是地下蕴含的，可以储存恒星能量的矿藏，而是能被仪器探及，遗址深层，有着巨大能量反应的固定能源。说白了，就是他们推测的，这个星系星际战争时期留下的防御性武器。

　　政客说：“城市的双层屏障依赖这种防御性武器。外星人能在尘世巨蟒频繁围攻下苟延残存，同样是靠它。”

　　巴尔德星球上诸如此类防御性武器不止一处，安茹公爵初次遇到厄耳枯斯时已经亲眼见证过了。

　　“它们应该没有攻击性。”政客补充道。

　　安茹公爵看着他，语气温润而低缓，“所以，你想说什么？”

　　“虫洞消失了。”政客神色严峻。

　　人类一直观察、记录位置，生进死出的虫洞，于半个小时前正式消失。第一个发现虫洞消失的观测者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发疯般砸了整个办公室。

　　“人类不应该再对重返故乡抱有希望。”政客沉重地道。

　　故乡遥不可及，继续生存才是正道。政客大概是人类中最务实的人。

　　安茹公爵没带一丝震惊，更没像观测者那样失控。平静消化完政客的话后，他悠悠叹了口气，道：“数天前就有人跟我汇报，说虫洞也许会消失，没想到这么快。”

　　“因此我们的计划必须加速实施。”政客赶紧道。

　　安茹公爵望着政客。

　　“也许我们以后只能在这个星系生活了。”政客紧盯安茹公爵的眼睛。

　　“你要……”安茹公爵顿了顿，说出一个神州成语，“斩草除根？”

　　政客似乎有些意外。

　　“你提到城市屏障，这不难推测。”安茹公爵嘴角似笑非笑地上扬，“以前常被教导，若想成功，保持家族屹立不倒，就必须抛弃多余的感情。父亲有很多从政的朋友，他们自己都说，政治家无谊，政治家无情，然后这么说的人最后都成功了。”

　　“慈悲导致软弱无能。权利和生存的角逐中，没有退路。”政客微微垂下眼眸，不再盯着安茹公爵。

　　“于是你想转移人类，然后破坏外星人赖以生存的防御性武器，让尘世巨蟒帮我们摧毁他们，对么？”

　　政客抬眸。身旁舰长掏出一支雪茄，点燃。

　　“你属意转移的人类，肯定不包括放弃人类身份的那群人。”安茹公爵继续以政客的思维推理道：“借刀杀人，一次性消灭所有后患。当然尘世巨蟒是暂时没办法了，但面对单一的敌人，总好过面对思维复杂程度与我们相似的敌人——外星人及抛弃我们的人。”

　　“公爵您能轻易猜出我的想法，证明您也这样想过。”政客忽然笑道。

　　安茹公爵默然。

　　西尔维斯特震惊，视线陡然黏到安茹公爵脸上，无法移开。

　　仿佛没有感受到西尔维斯特震惊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安茹公爵声调平缓，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道：“我确实这么想过。”

　　“但是公爵，我们不应该这么悲观。外星人当年发现地球，创造我们，它们的遗址中，也许保留了回去地球的方法。”西尔维斯特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彻底修理好特蕾莎女王号，就可以……”然而说着说着，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彻底修理好特蕾莎女王号？有外星人在前面挡着，人类哪来的材料？况且修理好后，外星人一定会将飞船占为己有。紧接着，找到回去地球的方法，外星人有了特蕾莎女王号，便能仿制出更多恒星际飞船，它们会不去地球吗？它们当年寻找地球的初衷，就是将其改造成第二颗宜居星球啊。

　　“你也发现我们不可能与它们共存了吧，上尉。”政客稍稍抬头，望着西尔维斯特微微一笑。

　　嗯，没错，无法共存。西尔维斯特还不至于如此天真。

　　舰长淡淡地道：“永远存在利益冲突，注定你死我活。”

　　“所以，我们的任务又多了一条，寻找合适的遗址城市，作为人类重新起航的船港。”政客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