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青城（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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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哗然，向从霜喊了一声“卿卿”，就快步跑过来，想要看她有没有受伤。
顾卿摇了摇头，推开了她。她抬起眼，冷冷地看着那边，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的剑法，是同谁学的？”
那方才险些被她刺中的少年脸色惨白——顾卿的内力与旁人不同，仿佛生来就带着威慑，方才情急之下气急败坏的一招，连几个师兄师姐都看了心惊，更何况他。
他似乎觉得茫然，摇了摇头。
顾卿看着他。她在门派中待了一段时间，脸颊上稍稍有了点血色，但是还是比同龄人显得苍白孱弱许多，面无表情的时候，却奇异的有些逼人的气势。她歪了外头，虽然是这动作漫不经心甚至显得有些柔软可爱，但是却同时透着森冷的杀气，她低声道：“如果你不说，就别怪我——”
说到底她其实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即使先头的家破人亡给了她无边无际的仇恨与痛苦，即使她在一路从蜀中只身一人逃出来的时候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狠毒与沉稳。
但说到底，她所自以为的沉稳，不过是没有火星子点燃她的怒火的假象而已。
沈望舒方才还在数丈之外，手中出鞘的霄辉剑泛着银白的光，被他毫不在意地抬手收入鞘中。他脸上原来常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全都变了，而是显得十分冷然。
他在片刻就到了顾卿面前，看着她，冷冷地道：“怎么回事？”
顾卿动了动嘴唇，漠然地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随后就移开视线，转向了那瑟瑟缩缩的少年。
要是沈望舒稍稍出手晚片刻，顾卿的一剑就会刺中他的要害。
只是方才那种幽微而冷凝的剑意，虽然不及灭门之夜的万分之一，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沈望舒也觉得有些奇怪，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到方才被自己救下的瑟瑟缩缩的弟子。
“顾卿，”他缓缓地道，“剑，不是用来杀戮同门的。”
顾卿说：“我知道。”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瞧着那把被打落在自己前方的铁剑，脸上没有半分懊恼的神色。
四下乱哄哄的，弟子们似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倒是没有指责顾卿，而是奇怪她的内力到底怎么回事，吵吵闹闹乱成一团。言衡喝止不住，头都大了，偏偏沈望舒这会儿一言不发。
他看了顾卿一眼，对方却瞧也不瞧他。这比起当初初见的狠狠地瞪他还不如，起码那会儿还能沟通。
苏菱摇了摇头，先示意言衡把那个弟子叫过来道歉，但是对方好像被顾卿方才的杀招吓到了，畏畏缩缩就是不敢过来。
边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个顾师妹怎么回事啊，好凶啊，她是不是故意的？”
沈望舒听见了，看了那个弟子一眼，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以一事判人，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
天枢峰乃是君子之峰，山上读书最少的只怕就是顾卿了，那弟子闻言，脸红了红，便不再说话。
沈望舒说完，就冷冷淡淡地冲着顾卿招了招手，道：“你和我来。”
顾卿嘴唇有些发白，仰头看着他，要是在以前有人对她这么呼来喝去的，十有八九会被她揍。不过现在是不行了。
她也还有些知道好歹，垂下眼，低低地应了一声，就跟上去。
沈望舒走得很快，顾卿跟不上他，索性走得慢吞吞的。
顾卿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现在反应过来之后总算察觉方才自己所为有些不妥，那剑意从何而来她不得不追究，可是到底是怎么个追究法，却又半点不清楚。何况青城派门规之中就有不得残害同门一项，她下场如何也还说不定。
她定了定神，心道：“我现在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为了避开惩罚逃下山吗？那只怕分分钟就死在外头了——何况也打不过沈望舒。”
如此想了一遭，她索性什么都不想了，改而去看沈望舒腰间挂着的剑。
剑名霄辉，听说是掌门亲自下山问一位大师铸的，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才打出了这把他毕生最满意的作品。
她听说在沈望舒用剑的时候，上头会有一层银白的流光，仿佛月光，霄辉之名从此而来。
方才他一招就打伞了她的内力，必然是用了写力气的，可惜她没有看清。
沈望舒停下步子，回头看过来，挑高了眉，问，“顾师妹，你的手伤得不轻，我们还是快点找人帮你包扎吧。”
顾卿“哦”了一声，她还有些迟钝，下意识就反嘲了一句：“那多谢师兄方才的一剑了。”
沈望舒没生气，他看她慢吞吞地挪上来，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强硬地把袖子撸上去。她拿剑的右手方才被剑光所伤，从指尖到整个手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擦伤了，渗出点点血珠。伤得倒是不重，只是看着怪疼的。
这也是为什么顾卿第一反应就是把手藏起来的缘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受了伤之后，第一个就是想着藏起来不能被人知道。到底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的伤只能让亲近的人上心，别人看去不过是笑料。
沈望舒皱皱眉。
顾卿的皮肤白，因此这样的伤口总是特别明显。他温和地道：“我要是方才不出剑，你那一招，取对方的性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顾卿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只是看他的神色也不像。她莫名的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感到有些委屈，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嗯”了一声，十分敷衍地道：“你说的都对都对，我是自己活该。”
说完自己就往前走，走了几步看沈望舒还站在原地。不耐烦地问：“你不是要带我去上药吗？”
沈望舒似笑非笑，好在他虽然混账，对着女孩子的时候也还难得的能够多一点儿耐心，细品了一会儿她说话的语气，无端地听出一些横冲直撞的委屈来。他一方面怀疑方才顾卿到底为什么动手，一方面又觉得她实在不像话，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道：“亲亲啊。”
“……”顾卿的一肚子火气都像是被点燃了，猛地回头，“不要叫我卿卿！卿卿不是你能叫的！”
卿卿是她还在家中的时候的小名。
可是这么叫她的人早就都不在了。
顾卿性子一贯冷淡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这会儿的怒意来得却是出人意料。沈望舒又是愕然又是好笑，几步走到她身边去，摸了摸她的头，忽然问：“那剑气是不是和你家人有关？”
顾卿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不是”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终于颓然地垮下肩，道：“是。”
沈望舒目光微动，他先头觉得这位顾师妹神秘，却也知道有些东西没有必要非得问个清楚，这会儿却当真觉得有些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一般简单了。
顾卿看不到他的神色，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有多复杂。她只是闷闷了好一会儿，忽地开口问他：“残害同门——大师兄你要如何处置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青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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