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堆满天》薜荔锦

27、chapter27

　　星期二一整天，高一四班都在狂风暴雨中度过。
　　好不容易熬过了唾沫满天飞说话像是捅刀子的语文课，仝星备受摧残的神经终于可以休息。她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转过脸看时承，“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只尖叫鸡。”
　　想到语文老师尖锐高亢的声音，今天穿着的黄色外套，和骂人的时候涨红的脸，没有比这更形象的比喻了。时承轻咳一声，尊师重道的规范让他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赞同之语。
　　“我说的对吧，”仝星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也这么想，“喔喔喔个不停，吵死了。”
　　“老师脾气不太好，为人还是很负责的。”
　　仝星就佩服时承这一点，在谁身上都能找到优点，正直得不得了。即使有时候看起来有点死板，但也死板得可爱。不过在本人面前，她总是吐槽多过赞扬，今天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把中学生行为规范套身上了，不管说什么都这么官方，人家会觉得你冷冰冰的，一点都不真诚。”
　　时承一愣，“会吗？”
　　“当然啊，”仝星煞有介事地点头，“很容易就会误会的。人家春心萌动和你搭讪，然后就来一句[没有][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都觉得你很敷衍吧。”
　　时承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日言行，“你会觉得我为人冷淡，对别人很敷衍吗？”
　　仝星一只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答：“不会啊，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谁能救救我——”窦严一个人在角落里疯魔，脸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我不想上物理课啊啊啊啊啊——”
　　“他又在发什么疯？”仝星抽空看了窦严一眼，“太紧张所以疯掉了？”
　　时承和窦严同桌两个月，对他这种一个月一次的疯魔状态很熟悉了，“很大可能性是因为物理课。”
　　“物理老头多好啊，我还挺喜欢他的。”仝星手里的中性笔从大拇指转到小拇指，不以为然地说：“笑眯眯的，多好玩儿。”
　　时承看她一眼，他还是第一次从仝星这里听到对老师这么高的评价，当然，他知道，仝星喜欢物理老头儿，是喜欢他上课讲段子，而不是课讲得好。当然，脾气好也是一大原因。
　　这也算是她的一项“壮举”。上物理课睡到昏天黑地，老师站在座位旁边她也没醒。被叫起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听不懂”。物理老头儿问她哪部分不懂，她的回答让人拍案叫绝，“哪一部分都不懂。”
　　因为这“耿直”的发言，窦严对仝星佩服得五体投地。
　　“Bingo！”仝星眼睛一弯，“恭喜时承同学抢答正确，送你一朵小红花！”
　　时承右手伸到她面前。
　　“干嘛？”仝星摸不着头脑。
　　时承看着她，“领小红花。”
　　你在开玩笑吗？仝星看向他的眼神里浮现出这句话。时承面色不变，手也没有收回去。
　　小红花还不简单？仝星把袖口往上一拉，跃跃欲试，这可难不倒她，“等着，姐姐现在就给你画。”
　　“画你手上了啊？”仝星翻出笔袋潜伏已久的红笔，把他平摊在桌面上的手反过来手背朝上，开玩笑地说。

　　时承考虑了几秒，觉得不是不能忍受，回答：“好。”

　　笔尖还没碰上手背，她莫名犹豫地停下动作，右手虚空比划着，像是在试探，“我真画了啊。”
　　“画吧。”时承看着她，点头。
　　“包您满意。”既然本人都同意了，仝星也不墨迹，按着他的手就开始“创作”。
　　一朵小花画完了，仝星看了觉得缺点什么，三两笔补上了一个做着“推”这个动作的火柴人。微弱的呼吸洒在手背上，笔尖划过的皮肤有点痒，时承不自觉动了一下手指。
　　“歪了！”最后一笔微笑歪出了脸，仝星看着歪了嘴的火柴人，恨恨地拍了他胳膊一下，“都说了别动！”
　　“你没说。”时承看过去，手背上的火柴人歪嘴斜眼，丑萌丑萌的。
　　“我没说吗？”仝星思考了几秒，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没说了。不记得就代表说了，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肯定说了，是你没听到。”
　　“没说。”时承坚持真理，“你说的是[包您满意]。”
　　“我肯定说了。”看他一脸认真，仝星偏要和他对着干。
　　“我帮你梳理一下刚才的对话，”时承一板一眼地和她讲道理：“一开始......”
　　“我不管，”仝星狡黠地笑，“反正我就是说了，是你没听到。”
　　时承一大堆陈述被迫咽回去，对身旁坐着的女孩子毫无办法，仝星摆明了油盐不进，意思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我说的就是对的，你说的我就是不听。

　　行吧，他不得不妥协，以免在这个幼稚的争论上浪费更多时间，“我和你讲道理，然而你不讲道理。”
　　“那我就再教你一个道理，不要和女生讲道理。”仝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弯得像小月亮。
　　一连串“道理”说完，仝星自己乐不可支，时承低头看了一眼丑丑的火柴人，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快乐的时刻总是短暂的。一上课，班里一片静默，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重感。老头儿进教室之后，仝星知道了窦严的哀嚎从何而来。
　　物理老头儿！竟然！念完成绩才肯发卷子！
　　更重要的是，竟然还是去讲台上领？仝星看着学号为一的男生哭丧着脸，顶着全班人员的集体注目礼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中央，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这些老师都是什么癖好！”
　　语文老师喜欢含沙射影骂人，数学老师是个笑面虎，英语老师是个布置作业狂魔......物理老师竟然还有这种小学老师都丢掉了的可怕爱好？
　　“他觉得那是一种仪式感。”时承勉强为物理老师解释了一下，“促使大家奋发图强，学习榜样，知耻而后勇。”
　　“重点是最后一句吧。”仝星看着一个小姑娘拿到卷子后一路小跑，捂着脸差点哭出来，“真狠。怪不得窦严怕这个。”
　　说曹操曹操到。“窦严，56分。”物理老头儿坐在讲台的凳子上，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问，“你觉得自己这次考的怎么样啊？”
　　“我……不太好……”竟然还有谈感想这种公开处刑。仝星表情终于不太对了。
　　“他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大家都很震惊。”时承看着讲台上局促不安的窦严，侧过脸告诉她。仝星的具体水平，看她平日表现也可以猜到一二。时承勉强说出了算是安慰的话，“别怕。”

　　“我怕什么。”仝星手里的笔转得飞快，“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儿肉。”随着名字一个个往下念，座位上偷偷抹眼泪的都有好几个。时承听着沉默中异常明显的抽泣声，又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无聊的同桌。突然想到了裴泉波说得一句话，“那姑娘，真是又彪又虎，心理素质真强！”

　　听完裴泉波精彩转播仝星如何一把把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男生掼到墙上，时承也知道，就心理素质而言，没几个人比得过她。只是他刚说出口的话，没有经过考虑罢了。
　　“你都不紧张唉，”仝星懒得听谁进步了谁退步了，觉得无聊就和时承聊天，“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啊？”
　　“还可以。”时承回答。想到仝星说他官方且敷衍，他补充了一句：“复习的知识点都考了。”
　　“哦。”仝星自动把他的话转换成大白话，“考得挺好的是吧。”
　　“这次考试知识点比较多，综合了必修一学过的知识，难度确实比较大。所以大家不要灰心，”物理老头鼓励大家，“但一班，二班和我们班都有考九十分以上的同学。”
　　“是不是你呀？”仝星侧过脸问。
　　“时承，”说到这个名字，物理老师脸上的褶子都堆成了菊花，“98分，年纪最高分！”
　　全班一片哗然。连带着仝星都被目光洗礼了一番。时承被热切的目光包围着走上讲台，仝星硬生生从十几秒的上台过程看出了颁奖典礼的隆重感。
　　“真厉害。”仝星看着上面一连串的红勾勾，真心实意地感叹，学神真不是白叫的。

　　“仝星，”两分钟后，仝星从物理老头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二十一分。”
　　“考得不太好啊。”物理老头仍然笑眯眯的。
　　“还行吧。”仝星把试卷从正面翻到背面，还多蒙对了一道选择呢。不然二十分都上不了。
　　面对着如此淡然的学生，物理老师也被噎了一下，“进步的空间很大，你得好好努力。”
　　仝星敷衍地点头。
　　“你现在和时承做同桌是吧？”老头儿明知故问，“同桌之间要互相帮助，时承，你可得多帮助帮助新同学。”
　　时承站起来回答：“好。”
　　全班第一和倒数第一竟然是同桌。这一对同桌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仝星知道自己常被别人当做谈资，她一向也不怎么在乎。
　　地理课下课之后就是大课间。

　　仝星有点儿饿，她饿得厉害就容易胃疼，这种时候脾气异常不好。四周若有若无扫过来的视线让她更不爽了。

　　她知道看自己不爽的人多的是，时间久了也没那么在意了。

　　仝星一向秉承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

　　只是，谁让她看不惯，她也不介意让她们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