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南拾北辞

1、第一章（全）

　　“那你跟着我走吧。”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甩上车门，她戴着耳机，正和别人打电话，过了一会，她扬了扬眉，“不用客气。”
　　顾棠挂了电话之后叹了口气，最近总有人无故失踪，其中不乏一些领域的名人精英，经过国家相关部门两年多的追踪和调查，终于锁定了一伙人，可这伙人的反侦查能力极强，每次警方赶到，他们都已经全部撤离了网点。但是每次在他们作为网点的地下室，都可以发现大量的人体肢体碎片。
　　相关部门决定聘请一些人暗中协作，公司的boss二话不说把这个任务甩了给她：“目前的判断，这大概是一个贩卖人口的组织。我想了想，你的武力和敏锐都很适合这个任务。”
　　“老大，”顾棠疑惑地接过那厚厚一沓的资料，“不是说我们不参合国家的事吗？”
　　“但是别人走找上门来了，但是我们还在这个国家。”办公桌后面那个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非常斯文，他靠在办公椅的靠背上昂头望着天花板，“唉。”
　　“……行了，我接还不成吗？”顾棠拿起手边的一个工艺木雕就要朝他砸过去。
　　男子马上挺直了背脊，“师妹，快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有话好好说。”
　　顾棠拿着那沓资料拍了拍，“我先走了，拿回家看，到时候你让对方直接联系我。”
　　顾棠快到家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一个爽朗的女声，“顾小姐你好，我叫赵蔚，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刚刚俞总和我说，以后直接联系你就行了。”
　　“是的。”
　　“我们发现这伙人最近出现在了广西地区，俞总说你曾经在那边执行过任务，对那边的地形比较熟悉，我们想请你给我们带路，去探探那边的环境。”
　　“好的什么时候？”
　　“事不宜迟，但是顾小姐刚刚拿到资料也需要时间准备，你看三天后出发可以吗？”
　　“可以，你们对那边了解怎样？”
　　赵蔚那边传来了纸张翻阅的声音，“我们都看过资料，但是去过当地的，只有两个人。”
　　终于把事情确定下来，顾棠锁好车门后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方向走去，她走路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转角。
　　一个人慢慢从车辆间走出，她似乎有些迷惘，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抬起脚，往刚刚顾棠消失的方向走去。
　　顾棠见那人跟了过来，迅速从隐藏处跳出来，长腿一扫一踢，直接把对方踢得飞出去撞在一个柱子上，顾棠狠狠皱起眉头，这人的身体好硬，和钢板一样。
　　她走过去把那人拎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
　　“跟着……跟着走……刚刚你让……跟着你走。”那人说话断断续续，声音也有些奇怪。
　　顾棠捏着对方的脸把对方的头抬起来，却触到一片冰凉，待看到这人的脸，顾棠吃了一惊，她赶紧又卷起这人的袖子和裤脚，入目的皆是银灰色的金属，“机器人？”
　　顾棠把对方的帽子拿下来，又仔细检查了下这个机器人的身体，“这个机器人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成功，咦，这个机器人的储存……”
　　她并没有找到类似机器的储存设备，这个机器人的听力语言系统，居然和人类完全一样。这或许是哪个研究所跑出来的试验品吧。
　　“好了，你别跟着我，我刚刚不是在和你说话。”顾棠把这个机器人松开。
　　可是才没走几步，她又发现那个机器人跟了上来，“跟你……走。”
　　“你是赖定我了吗？这是哪个研究所跑出来的。”顾棠有些头疼，“有名字吗？”
　　“十四。”机器人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代号？”顾棠不知想到了什么，“行吧，我就先把你带回家了，到时候看到有人找我再还。”
　　机器人的眼睛处亮起蓝光，迈开长腿就跑了过来，她的姿势和人类无异，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从研究所一路出来没有被其他人发觉吧。顾棠带着她一路到家门口，打开门回头看着她，“这就是我家了，十四，进来吧。”
　　机器人纹丝不动。
　　“怎么了？”
　　“我叫十四。”
　　“我知道，你说过了，十四，哪里不对吗？”顾棠回想了下，并没有想到不对的地方。
　　“你刚刚叫四十。”
　　“……我叫的就是十四。”
　　“四十。”
　　顾棠：“……”
　　“你普通话不标准。”机器人得出一个结论。
　　顾棠：“……”
　　“来吧再读一遍。”
　　“砰。”
　　顾棠直接把门关上了，来你个仙人板板，爱进不进。
　　顾棠进到屋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喝完后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个机器人该不会是要投身教育事业的吧，这样的话……
　　她从猫眼往外看，那个机器人依旧呆呆站在门前，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无辜又迷惘的样子，她的手拽着衣角反复卷着，又松开，顾棠又想起那人，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也会这样玩自己的衣角。
　　顾小姐良心一痛，是自己过分了。
　　“进来吧。”顾棠把门打开。
　　机器人站在玄关处，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顾棠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点，“新的拖鞋在左边的柜子里，你要穿吗？要就去选一双来穿吧。”
　　机器人打开了右边的柜子，拿了一双黑色的拖鞋给自己穿上，“谢谢。”
　　这回轮到顾棠站在机器人面前，欲言又止看着她了，顾棠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和这双黑色一样款式的白色拖鞋，“那个……你能不能换一双。”
　　“为什么？”
　　“实不相瞒，这是我对象的拖鞋，我留给她的。”
　　“你对象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顾棠实话实说。
　　“她不是你的对象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顾棠耸了耸肩，她挑了一下眉毛有些无奈：“实不相瞒，她和我分手了。”
　　这个题有点超纲，机器人终于沉默了，她看了下自己脚上的拖鞋，有点颓废地踱到客厅去。
　　“……”顾棠有点郁猝，你怎么不换鞋啊。
　　机器人沉重地往沙发上一坐，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和我说说你的前女友吧。”
　　顾棠：“？？？”您在说什么？！她之前可能想错了，这机器人可能不是投身教育事业的，这可能是投身八卦行业的吧。
　　机器人蓝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顾棠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叠起腿，不甘示弱地望回去，来就来！她还会怕一个机器人不成。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祁肆。”
　　“你们为什么分手了？”机器人眼睛闪了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小声嘀咕，“是不是因为你平翘舌……”
　　“不是！”快闭嘴吧你！
　　“哦。”
　　顾棠：“……”哦你个仙人板板的。
　　顾棠拿出那沓资料冲机器人晃了晃，“好了，关于我对象的讨论到此为止，我要看文件了，你要干嘛干嘛去，除了书房不可以进，其他你都可以逛逛。”
　　“好。”
　　顾棠窝在沙发里开始看资料，等终于看完一卷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完了，她按了下肩膀，再翻回刚刚自己做了标记的地方，如果这是一个人体器官贩卖组织，她并不认为他们有这么大的能耐一次又一次逃脱赵蔚他们的追捕，而且也没有必要冒险去捉一些名人精英，赵蔚也想到了，可是他们目前还猜不到对方的目的。
　　顾棠敛着眉，一边想一边在纸上写下笔记，接着又去看了下赵蔚提供的最近的资料，那伙人似乎进了深山……
　　顾棠放下笔，双手扶着后脑勺靠在沙发上，猛然间想起什么，“对了，这机器人怎么好像很久没出现了。”
　　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水声，顾棠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马上蹦起来，一边跑上楼一边大喊：“十四！十四！”
　　追随着水声来到浴室门前，顾棠拧了一下门把，发现开不了，“你在里面干嘛？”
　　“我在洗澡。”里面传来了十四的回答。
　　什么鬼！顾棠有点头大，“你一个机器人洗什么澡，你防水吗？”
　　“不防水。”
　　顾棠犹豫了三秒，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贵吗？”
　　“贵。”
　　“开门！”
　　“我短路了，你自己用钥匙进来吧。”
　　顾棠咬牙切齿地去找浴室的钥匙，“一会我就让你感受下什么叫神秘的人类力量，分分钟可以把你报废掉。”
　　按照顾棠的设想是这样的，她打开浴室门之后，径直走到花洒下站着不能动的十四面前，给她狠狠来个一脚，再把她扔到浴缸里泡一泡，让她从此见到水都抖擞。
　　可是，当顾棠打开浴室的门之后，她的内心只有服气。
　　这机器人有点迷啊，你说你一个不防水的机器人，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洗澡！洗的居然还是泡浴！她要让制作人员感受下来自人类的神秘力量，顾棠叹了口气，走到浴缸前低头看着那个机器人，面无表情，“你很棒棒，是个有追求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眼睛闪了一闪，“谢谢。”
　　“这句话不是在夸你。”
　　机器人眼睛再闪了一闪，慢慢垂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等训诫的孩子，“你能不能先把我捞起来，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麻烦你先控制下自己。”听到这句话，顾棠马上把机器人从一堆泡泡中捞起来，顺便看了下旁边的沐浴露，少了半瓶……
　　把她扛回房间擦干，“为什么跑来洗澡。”
　　“我要洗了澡才睡得着。”
　　“你不是机器人吗？”
　　“我是个有追求的机器人。”
　　“……”无法反驳。
　　最后，在机器人的要求下，她又翻出一套祁肆以前的睡衣给她换上，“行了啊你，你已经是个很有追求的机器人了。”快别折腾了。
　　她把机器人放倒在地毯上，“你先躺一会，我去冲个凉，回来把你修一下。”
　　“嗯。”
　　顾棠出来的时候，看到机器人正看着桌子上的相框，她扬了扬眉：“漂亮吗？”
　　“嗯，漂亮，她就是祁肆吗？”
　　“对的。”
　　桌子上有好几个相框，第一张相片是一个面对着镜头笑得十分开朗的女子，她穿着黑色羽绒服，把帽子戴上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网，她握着手柄部分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像古代拿着兵器在守门的侍卫。
　　第二张还是同样的背景，冰天雪地里，那个女子握住手中的网，一脸紧张地往一个企鹅身后靠近，那个企鹅正在低头吃地上的鱼。
　　“她这是在干什么？”机器人问。
　　“她呀。”顾棠笑了起来，“她说她要抓一只企鹅回来养。”
　　第三张照片里，那个正在吃鱼的企鹅突然转头望向后面，看到背后那个握着鱼网的人类吓得张大了嘴巴。那个拿着鱼网的人类也被企鹅吓了一跳，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地看着企鹅，一人一企鹅表情神同步。
　　“她被企鹅发现了。”顾棠有点忍俊不禁。
　　第四张照片中，那个人把网举过头顶，迈着大步在追企鹅，企鹅也跑得飞快，几乎要飞起来了。
　　“她这个弱鸡，连企鹅都跑不过。”
　　机器人：“……”
　　第五张照片里，一条黑色的人脸朝下摔在冰地上，她的双脚九十度翘起，一手紧握着网把网举起来，一手朝着镜头方向，比了一个“爱你”的手势。
　　“这个人跑着跑着不知道怎么的自己摔了。”
　　机器人：“……”
　　机器人：“最后她抓到企鹅了吗？”
　　“并没有，甚至在她摔跤的时候，那只被她追着的企鹅又跑回来踩了她一脚。”
　　听着就好疼！机器人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腰，“好惨。”
　　“是的，太惨了。”
　　机器人看着正在给自己看电路的顾棠，“你还会修机器？”
　　“祁肆会，她在医学和机械方面都很厉害，也教了我一点。”
　　机器人看着第五张照片不动，“但是她看起来很傻。”
　　“不修了。”
　　“为什么？”
　　“你说她傻。”
　　“对不起，以后不说了，请你继续。”
　　顾棠继续给她检查线路，“你要是再说她的不是，我就让你报废。”
　　“小气鬼。”
　　“她也爱这么说我。”
　　机器人：“……”
　　弄了半个多小时，顾棠呼出一口气，把螺丝拧好，“可能要过一会才好，你就躺这吧。”
　　“不行，我要睡床。”
　　“你一个机器人睡什么床。”
　　“我要抱着你睡。”
　　“你真是越来越有追求了。”
　　“谢谢。快把我抱上去。”
　　“做梦吧你，硬邦邦的，谁会抱着条钢铁睡觉。”顾棠嘴角有点抽搐。
　　“那我可以盖被子，你隔着被子抱我就不硬了。”
　　顾棠直接把她抱到楼下的沙发，“你一个机器人睡什么房间，睡厅吧。”
　　机器人：“……”
　　在广西的某座深山，许多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着手电筒，小心地在寻找什么，深山里隐藏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地下庞大的地下室灯火通明，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脸色十分不好，中年男人语气十分暴躁，冲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吼道，“怎么样，人找回来了吗？”
　　黑色西装男人忍了忍，“林教授，麻烦您冷静一点，我们已经把全部的人手派出去找了，有消息会马上回馈的，逃出去的10-20号现在除了11、14、15、19四个，其他都找回来了。11号既然他那天可以砸了自己的培养缸和其他人的培养缸，说明他的战斗能力是十分强的，但是他目前都没有出现和我们的人交手，14号本来就是相关方面的人才，虽然体力差，但比较机灵，说不定是和其他三个的其中一个一起隐藏，15号是个军人，反侦查能力也是比较厉害，19号是情报方面的专员，也是比较会躲我们的人。”
　　林教授依旧无法冷静，“我不想听这些！”
　　“好了，老林你冷静点，你再暴躁人也不会自己回来。”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出声，“尽快吧，你也知道，十四号可是一直有好几方人在查的。”
　　黑色西装的男人皱着眉应道，“好。”
　　第二天，顾棠一大早就要出门了，“你好好在家，陌生人敲门别开知道吗？”
　　“我知道的。”
　　顾棠出去几个小时后，家里的门铃响起，沙发上的机器人想了想，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那门铃响了几下再次安静下来。
　　机器人依然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阳台的窗户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灵活地闪了进来，他穿着那天顾棠见到十四的那种能把自己裹得严实的衣服，也戴了个帽子，看到沙发上端坐的机器人，他叹了口气，“十四。”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个也和他穿着类似的人。
　　“十四她……”一个瘦瘦小小女人走到十四面前，拿出一个很薄的白色芯片，弯腰给十四脑后换上。
　　“十九，十四的情况怎么样了？”刚刚那个翻窗进来的男人有点担忧问道。
　　“十五，十四出现呆滞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她这具身子，可能撑不过这两天了。”
　　悲戚的气氛开始在这群机器人中蔓延，十一握紧了拳头，“那我们明天就要动身了。”
　　“今晚动身。”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机器人蓝色眼睛再次亮起，“林风和钟磊那老头的研究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来的目的，现在的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利益，甚至不惜做出这种畜生的事情，地下室要毁掉，资料也要毁掉，不然难保其他人看到，也会继续这件事情，赵蔚的队伍三天后出发，得想个办法让她们明天动身，我们今晚开始走。”
　　“也不用这么急，明天走也行。”十九看着她，“而且你还是专门回来看……”
　　顾棠带人早上去和赵蔚的队伍见了个面，两方人马交流了一下意见，商量后天出发的事情，一直到下午才结束，回到公司，她师兄俞寒把她找到办公室，“师妹，这件事情怎样？”
　　“有点复杂，但是应该难度也不大，那处山脉我以前待过一段时间，后天再去了解下变化就可以正式行动了。”
　　“嗯好的，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
　　顾棠拿起资料准备走人，“行了，我可宝贝自己嘞，祁肆还是没有消息吗？”
　　“说起这个，我们把美国俄罗斯都找了都找不到，她会不会还在国内？”
　　“那就在国内再翻一下，师兄，我这段时间去执行任务，你可不能偷懒啊，按照我之前的计划速度找。”
　　“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她都和你说分手了。你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我们找人从来也没有隐瞒，她分明就是在躲着你。”俞寒一脸无奈。
　　顾棠的笑容有些苦涩，“当初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决定的，分手也应当说清楚才对，而不是她一个电话过来，单方面通知我要分手，连理由都没一个。我这边还没有同意，我们就算不得分手。”
　　“好了，我会继续给你查的。”
　　“嗯。”
　　深夜的时候，顾棠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十四刚进门，房间顿时亮起灯光，顾棠看着站在门口开始绞衣角的人松下戒备，“十四你要干嘛。”
　　十四走到她的床边跪坐在地板上，“沙发不舒服，我想睡房间。”
　　“……”沙发还没嫌弃你是块金属呢。
　　“那你睡那吧。”顾棠指了指那个毛毯。
　　“我想睡床。”
　　“不可以。”
　　“那你亲我一口可以吗？”
　　“不可以。”
　　“哦。”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无辜的样子，顾棠不忍，只好耐着心给它解释，“亲吻对于我们这边人类来说，是属于比较亲密的行为，这种行为只能和喜欢的人做。”
　　“那你喜欢谁？那个祁肆吗？”
　　“是的。”
　　“我喜欢你。”
　　你这个机器人懂得挺多的啊。“……虽然她现在躲着不见我，但我还在找她，找到她之后，还要和她在一起的。”顾棠没好气地看着这个机器人。“快关机吧，感情这种事人类自己都很难懂，更别说你了。”
　　“祁肆。”机器人又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突然觉得熟悉。
　　“我说……你自从进水之后变得抽风了很多，是不是还有哪里没修好。”
　　“要不你再给我检查一遍？”
　　顾棠打了个哈欠，“不了，我不是专业的，再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等我找到祁肆了让她给你修，她可厉害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找得到她？”
　　“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你就是懒，懒得自己动手，也懒得去给我找人。”机器人眼中的蓝光亮起，带着审判，照着床上的顾棠的脸。
　　顾棠别过头去。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心虚了？”
　　十秒钟后，十四站在深棕色的房门前，听到里面反锁的声音。
　　顾棠盖上被子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起从遇到十四之后开始的所有事情，她烦躁地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十四好像对祁肆的事情特别感兴趣，而且有些小动作也和她很像，说话也是一样气人，难道这个机器人，是祁肆造的？
　　顾棠掀开被子就跳下床，她得去找机器人问个明白。
　　“你的制作人是谁？”顾棠的脸色十分严肃。
　　“我记不得了。”
　　“怎么会记不得呢？”
　　“我不知道，我的部分记忆程序好像被修改过。”
　　“记忆？”顾棠被她越绕越懵逼，她对这方面实在不是很懂，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师兄，你的计算机方面有荒废吗？明天到我家来帮我修一下机器人，对了，机器人的记忆是个怎么回事？”
　　“机器人？记忆？”俞寒愣了愣，“你说的是事像等储存吗？”
　　“算了，等你明天来再说吧。”
　　顾棠刚挂电话，赵蔚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顾棠，收到消息，最近几天当地出现了很多陌生人，而且这伙人在山里好像找些什么，我觉得就是那伙人了，计划要提前了，你准备下，明天早上出发。”
　　“好。”顾棠应了下，看向沙发上的机器人揉了揉眉间，“我本来找了人明天来给你修一修的，但是我明天有事要出门了，回来时间还不定，那个人是我一个很好的师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他吧。”
　　机器人没有开口。
　　顾棠叹着气去收拾行李去了，宽大的客厅只余十四一个，安静的机器人突然发出“呜呜呜”的类似哽咽的杂音，她低声道，“我想起来了。”
　　第二天，天还灰蒙蒙亮，十四站在阳台，看着顾棠上了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转身走上二楼，她来到顾棠房间那套南极的照片前站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怀念，“知道我跑不过企鹅还不来帮我，小心眼的坏女人。”
　　“十四，这是你吗？”身后响起十九的声音，“你又不来开门，十五就又翻窗了。”
　　十四看着那三人，心情十分好，“是的，我还想起了我以前的名字，我叫祁肆。”
　　“祁肆？鬼才祁肆？”十五惊讶，“以前我在队里就听说过你，上头甚至还想把你挖到枪械那边……怪不得找不到你，原来你被林风那群人抓了，唉，我还是想不起来我叫什么。”
　　“你怎么会被林风那群人抓了？”十一号不解，“我的话一般他们去抓人，我就负责吸引保镖的火力的，但是我看你被关在培养缸里没有被放出来过。”
　　“时间紧急，一边走一边说。”祁肆再次看了一眼这个房间，转身先往楼下走去。
　　“好。”剩下的三个人马上跟了上去。
　　“几年前，林风带着一个项目找过我，就是现在这个，把芯片植入人体，除了控制这个人的行为之外，能不能读取这个人的想法和他会的知识，我对这个课题有点兴趣，但是这种行为……我拒绝了他。后来我用动物做实验……成功了……实验成功之后，我就毁掉了所有的资料，可是我没想到，林风一直在监控我，他在我销毁之前，窃取了这些资料，而且开始用人体做实验。甚至我。”祁肆转头望着车外的流光，声音开始变小，“如果没有意外，那天，她会成为我的未婚妻。我们还会一起去结婚，一起旅行，一起吵闹，一起变老……”
　　“祁肆！王昊！你们住手，我们可以谈谈！”林风和钟磊躲在一堆保镖的身后不停后退，他们看着眼前他们实验的十四、十五号，脸上充满了恐慌，“王昊，我可以帮你把身体恢复，祁肆，你……”
　　“我这具身体撑不了今天了。”祁肆帮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你们也活不过今天了。”
　　“我也没打算活过今天。”王昊“咔嚓”把手中的子弹上膛，“是不是意外援兵还没有到？他们来不了了，十一和十九正和他们交流着嘞。祁肆，你去毁资料，这里交给我就好！”
　　“好，王大哥你小心。”祁肆说完往一旁的实验室跑去。
　　“祁肆！”林风急得眼睛都要红了，万一他现在不死，落入警方手中，这些数据资料或许还可以作为一个活下去的筹码。
　　“我们和林风钟磊是不死不休的，你们只是拿钱干活，没必要真的送命。不想死的现在可以走开！”
　　对面的保镖开始犹豫，毕竟刚刚也见识了，他们都是半机器人，一般的手枪根本伤害不了他们，况且，他们只要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自己这边许多人还有妻小。
　　“出去之后佣金我翻五倍给你们！”钟磊看到保镖脸上的犹豫也慌了。
　　“五秒钟给你们选，要钱还是要命？”王昊看着已经开始有人走开，再次施压。
　　林风和钟磊转身就要跑，背后传来四声枪声，林风钟磊两人的两个脚踝都开始冒血，倒在地上惨叫。
　　保镖看着王昊走进，慢慢让开了一条道。
　　王昊又冲他两的膝关节、手腕、肘关节、股关节、肩关节分别开了一枪，鲜红的血染红了这一片的地，王昊看着那两人渐渐没了生息，轻笑了声，“呵，我还以为，你两的血会是黑的。”
　　“你们都快走吧，警方随后就会到了。”王昊冲一旁沉默的保镖们摆摆手，转身往祁肆的方向去。
　　赵蔚和顾棠一下车就接到电话有座山里一直有枪声，两人对视一眼，马上上车往那边赶。
　　“头儿，你今天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顾棠一个手下有点担忧。
　　“没事，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会加强戒备。”顾棠想了想，给俞寒打了个电话，“师兄，机器人帮我修了吗？”
　　俞寒在她家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所谓的机器人，“师妹，你这机器人平常还会去哪玩的吗？我在家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啊。”
　　顾棠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最近怎么事情都扎堆地来。
　　“祁肆，祁肆你还能撑住吗？”王昊把人扶到一旁的沙发上，“你一定要撑住啊，十九已经给赵蔚她们打电话了，顾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见她一面吗？”
　　“你去看看，资料删除的进度到几了。”祁肆强撑着起身，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被林风抓来之后他们的技术也不成熟，还是强行对她进行改造，每日都被关在培养缸中吊着命，她现在离了培养缸这么久，也该是到极限了。
　　“删完了。”王昊看了看屏幕。
　　“再拜托你件事，你去培养室，帮我把我培养缸前的日志数据也抹掉，别让顾棠看到。”顾棠这么疼她，要是被她看到那些日志，得多难过。
　　“好！”王昊说完就往培养室跑去。
　　王昊一路跑到培养室门口，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的女子靠在记录十四号培养缸的日志电脑前一脸崩溃和不敢置信，她一边哽咽一边还在翻阅着那些日志，眼泪也顾不得擦一下。
　　王昊一拳打在门框上，“晚了。”
　　如果说，看到上面记录的“十四，原名【祁肆】，医学、机械、计算机”顾棠还能安慰自己是同名同姓同专业，当看到下面照片处祁肆的脸时，顾棠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照片里祁肆一脸严肃地板着脸，这张证件照还是她陪她去的，祁肆就严肃了几秒，一拍完就破功了，她看着相机里她故作严肃的小脸，骂她是个假正经。
　　她不停地往后翻，看着上面重复出现的“抽血”“植入金属”“植入芯片”“更换金属”“危”等字眼，完全冷静不下来。
　　“祁肆，祁肆，祁肆……”顾棠滑落到地上，靠着那个支板，一边喊着祁肆的名字，泣不成声。
　　“顾棠。”王昊走到她面前。
　　顾棠抬头看着眼前的高大的机器人，“你……”
　　“我也是被抓来的，十五号，在祁肆后面一个。”王昊顿了顿，“祁肆她的身体支撑不住了，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你过去吧。”
　　顾棠胡乱抹了抹眼泪，赶紧往那边跑去。
　　顾棠走到祁肆面前，抚上她金属的脸，“祁肆。”
　　祁肆蓝色的眼睛闪了闪，“不对。”
　　“干嘛。”
　　“你刚刚喊的是祁拾。”
　　“你真是个很过分的机器人，我和祁肆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喊她她都没有说我不标准。就你磨叽。”
　　祁肆放轻声道：“她很宝贝你。”
　　“那是。”
　　“她最见不得你难过，可是她自己却让你难过了。”祁肆眼中的蓝光越来越暗，“对不起。”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弥漫上心头，顾棠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咬着唇摇头，“别。”
　　“祁肆她没有躲着你，她是迫不得已的。”
　　“嗯。好。”顾棠把她搂进怀里，不敢看那双越来越暗的眼睛。
　　“祁肆也想和你在一起，她只爱过你，直到生命结束，都很爱你。”顾棠不可能因为她今天死去，明天就不爱她了，她想起昨晚顾棠的话，她有必要告诉她，她也一直都是爱她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沉默，静静地拥抱了很久很久。
　　赵蔚路过想进去看看情况，被一直守在门口的王昊拦住了，王昊冲她摇了摇头，赵蔚深深地看了那两人一眼，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祁肆。”顾棠在她耳边轻喊。
　　祁肆没有回复。
　　“祁肆。”顾棠认真地读出这个平舌音。
　　……
　　“还不对吗？那再来一遍好不好？祁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