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离]为君》小仙女我的

14、十四(番外2)

　　慕容离复国那日在城墙上驻足了许久，城墙经修复也几是看不到当年战火波及，城毁硝弥的惨烈之景，也更是再寻不见当年一巴掌将他从殉国的念想里打醒的阿煦了。先前几年在流亡的途中，倒是听人说起过，那旧瑶光的皇子啊，就那样从城上直直地跳下来，衣裳被风鼓得像只折骨的风筝，就那样没了。

　　可笑吗？

　　本该是要么战要么死的亡国遗胄，现下却让亦友亦臣之人替己赴死，而他的殿下逃脱后却是连生计都难维持，何谈复国。

　　慕容离到过云蔚泽，许是听阿煦说过的缘故，便未觉得有如何让人激荡。倒也还是在天玑待了些许时日，乱世横生，诸侯立国，他一人便如游草浮萍，摘去了亡国皇子的称号，他也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若无君主，凭他一人之力，撼不动这乱世。

　　天玑的蹇宾有齐之侃这般大将，他尚且不便如何，留在天玑并不明智。天璇的公孙钤是枚极好的棋子，只是他现下并无能力也无打算作梗天璇。倒是那来自天权的莫澜让他生了几分打算，天权避世，现天权王……颇有几分亡国之君的意思，朝中尚无能左右朝纲的重臣，再……合适不过了。

　　慕容离那时倒是真这般想着，借天权之手，探一探那乱世池水，于他是大益。

　　是何时变了想法？慕容离也道不出。不至是率封兰台令那次，也不是随手将钧天印玺给他的时候。慕容离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无防备到他这个谋算的人都生不出多少轨来，又坦然然地让他做不出回应。

　　天权王的那双眼生得妙极，慕容离是看着那双眼从略带玩味到后来只映得下他一人，凝视你时，天光也失色，看得他心惊，也亏得皮相不显。

　　虽天权的事项全权交由慕容离料理，但他却也不再觉着执明是什么混吃等死的废物，执明有玲珑心窍，却是不愿付此于人前，他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应是喜的，却总是费心说他，也不知听不听得进。

　　太傅发觉，罚执明跪祠殿一事他听闻了，执明是如何跪着也挺着腰板指着他批过的奏折“据理力争”的，他也听闻。他带着几个宫人到殿外时，正听见执明应了太傅一句，“阿离不会骗本王！”慕容离脚步骤停，挥手让宫人同他回去。

　　说是仓皇而逃也不为过，他以为自己心沉死寂，却仍是经不住这般赤诚诚的对他的说辞。

　　慕容离看得出执明不愿甚是厌恶争权夺势，不只是因为他生在其位，还是天性使然，但他还是问执明，是否想一争这天下。问一次两次，执明尚能笑回，不愿，但再多问几回，执明也会露出疑惑的神色，似是在反问慕容离，问这做甚。

　　慕容离要走也是一早便做了打算，天权很好，却终究没有他想要的。

　　他骗了执明，一开始便带着算计，全然没有半点惺惺掩饰这份心思。

　　他想要也不得不搅入那乱世里，他眼里放着的一直是这天下，但既然执明不想，他也不强求。

　　一边设计也一边妥协，矛盾吗？

　　慕容离觉得不。所以连同执明辞别时也不愿说几分作态的话，就生生撕裂给执明看，我骗你了，别再信我。

　　遖宿那边需要谋算的比较多，慕容离收付旧部，又拿着七刃传说作饵，将所有人框在他的棋盘中。慕容离留意天权动向并不偶然，遖宿王野心极大，天权也必会安上线，天权外将军徐威目无君主，遖宿若是与这威将军成识，执明却无作为，天权极危。只是在他赶往天权，为执明排过那一箭后，他竟是有些看不懂执明。事先设局且身手不俗，却在看他的那一刻，将周身的气焰掩成柔光，盈盈地贴着你，一如先前那般。

　　慕容离本意只是来救急，并无长留的打算，看到执明那双暗淡下的眼，也不做别想，且再带着语重心长地口吻同执明直言，没有谁能陪着他一辈子。执明什么都好，只是心性需磨，才能在这谁都恨不得再生七窍的乱世中，保全自己同天权。

　　后来的执明做得很好，好得慕容离几是看不出来执明举决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倒是能将仲堃仪也蒙在鼓里，落了套。这几次救他于水火，然是他慕容离也难用折计来揣度执明的用意，执明怎么想的，他未尝不明，只是当初他尚未定心，说是冷心冷情也不尽然，执明如何待他，他倒也记在心上，多的只是夙愿难安的不甘。现下事已尽了，他倒是多了茫然，就像是抽了那些年撑着他行下去的那根骨，竟是不知怎样去收拾眼前的情况。

　　执明兵临瑶光，说是要攻，他是不信的，于是就敢安了精兵在内城，独一人守在城外等执明来。以至同执明回了天权也没有觉得如何，执明要提什么，他也应了，于心，他倒是有几分亏欠的意思。

　　他还是小看了执明的心意，那两份公书，就如同两份合契，将天权与瑶光接在了一起，也将执明同他连在一起。

　　邀宴上执明像是喝多了，絮絮叨叨地同他说什么“你不那么喜欢我没关系，我特别喜欢你”的傻话，睿智在他这里全数化为愚钝，在他看来也挺有意思。他从未对谁生过这样的心思，也倒是他说错了，起码他会陪着执明一辈子，执明以为束住瑶光便是束住了他，那就随他想吧。

　　这一次，我不骗你了。

　　慕容离曾以瑶光为首，因为惨失，所以志得，后还夙愿，却似空荡荡的孑然。也幸有执明，将他数载可欲不可求的龊龊，融成了稳妥。

　　“阿离，上次去瑶光未及看几分景就草草回了，这次回去，你一定要带我好好看看啊。”

　　“好。”

　　瑶光的羽琼也开了，带他去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