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果》柿落

3、第 3 章

　　林序然做了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许多许多四合院并立在巷子里，跟他家一模一样，还有“吉祥”，汪汪地可着劲儿叫，他笑着要去抱，一抬眼，却发现哪一个都不是自己家，哪一个都不是“吉祥”。他还梦见贴身小丫鬟红喜，画儿似的脸蛋儿低眉顺眼，转脸却哭着扯他衣角，大声喊“少爷，我不能跟黄员外的，你说你喜欢红喜……”然后，他梦见了爹，风中苍老得不堪一击的脸，仿佛会瞬间随漫天的雪碎裂……
　　眉心一疼，林序然睁开眼睛。欧式的小房间，没有人，火炉上煮着的什么东西已经沸腾了，发出噗噗的声音。没力气坐起来，周身好像打完架一样酸痛，额上满是冷汗，头大如鼓。他又闭上眼，心里烦躁不安，却也知道毫无办法，最后自甘堕落般睡去。

　　门被打开，听脚步是嬷嬷，一步一摇地去熄灭火炉，嘴里念叨着，
　　“可怜的小少爷，瞅瞅这惨样子，要了命啊……我的主，保佑少爷好起来吧，不然我这老太婆都要心痛的……要了命啊……”
　　林序然是醒着的，听到老太太这般肉麻的祈祷，不禁暗自好笑，刚想睁眼，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迎面扑来。冰冷的感觉让他浑身僵硬，双眼也紧紧闭上。

　　“还是个少年模样。”男性的声音飘过头顶。
　　说不清是怎样的声音，淡淡的，却如能蛊惑人心般低沉，音调里还带着含义不明的笑。林序然一听这声音便想起了说书先生口中的蛇精，冶艳妖媚，专挑半夜找上书生，以色相引诱后剔骨扒皮就着鲜血生吃。
　　蛇精没靠近也没离开，全无声息地立在某个位置。林序然知道他在盯着他，那黑汪汪的眼珠就在自己身体上扫着，那鲜红的唇角微微上翘，等着他一醒，就扑上来拆吃入腹。
　　这时嬷嬷走了过来，轻拍林序然的脸颊，哑着嗓子说，
　　“少爷啊，醒醒快把药喝了……上帝，要了命了，怎么还是这么烫手？宝贝儿，看谁来接你了？”
　　林序然这才缓缓张开眼，入眼的是嬷嬷手上的玻璃杯，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棕色药汤，滚烫，升腾出袅袅蒸汽。嬷嬷将药小心地喂入他口中。
　　抬眼，隔着模糊的水雾，高高的，一身黑色的人站在那里。是蛇精。他继续向上看，看到蛇精的脸。那人笑了，
　　“果真是个孩子。”
　　林序然更加肯定他是蛇精，因为，他笑起来像妖。

　　嬷嬷过来帮他披上外衣，说，
　　“少爷，您尊贵的舅舅不辞辛劳地亲自来接您了，瞧克莱因家族对您是多么宠爱，老爷夫人对您又是多么的挂念，主啊，疼惜这个孩子吧，他是您的骄傲……”
　　“埃蒙蒂尼，去给我买包烟。”男人没有动，依旧微笑着看向林序然。
　　嬷嬷停止了唠叨，困难地系上披风，一摇一摆地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说，“少爷，您要注意保暖，不要随便下地，有什么要求让您的舅舅为您处理，我很快就回来……”
　　林序然应了一声，看着门“嘭”地关上，慢慢低下头。
　　屋里只剩下他和那个蛇精一样的舅舅。
　　男人走了几步，坐进床边的椅子，手探上他的额头，林序然本能避开。那手太冷了，还没触碰到皮肤就已激起一身寒意。他不喜欢那个男人的接近，那男人看着他笑，甚至是他说话的声音，一切让人陌生而困惑，还有惧怕。
　　男人收回手，清清淡淡地叫他，
　　“林，序，然。”
　　短短三个子，他又笑了，撑住下巴食指反复摩挲着，看一直低头不吭声的少年抬眼看过来，朦朦胧胧，满脸别扭。
　　“你是我姐姐的孩子，你叫我舅舅，或者，加乐柯先生。”
　　男人的手又伸过来，抚摸林序然的后颈，这次他没能逃掉。